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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碧落长安-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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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柳的眼眶突然酸涩的厉害。
  她真的做错了么?
  他,怎会仇恨至此。。。。。。
  微湿的眸一眨不眨的看向那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眼睫轻颤,良久良久,却不语。
  他的发,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可又陌生的可怕。问柳几乎是自嘲的在想,他可当真没有半分不舍么?却只有她,想念的几欲癫狂。
  男人似是终于没了耐心,再不看那女子一眼,只是转身,大步离开。
  可后腰突然被人细细揽住。
  “那我呢?”
  咸湿的泪顺着女子苍白的面庞缓缓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裳,冰凉的触感,成都的脊背突然僵硬的厉害。然后,他听到一句哽咽地,细如牛毛的声音。
  “宇文成都,你连我,也不要了么?”
  他失去了兄弟,背叛了友情,成为太子手下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事已至此,他当真决定,要背弃他们所有人了么?
  男人转身,大手轻抚上女子精致的面容,长指缓缓擦去她颊畔的泪水,“别哭。”他的声音带着最致命的温柔,像是万千繁花茫然在她眼前炸裂开来,染着最浓烈的剧毒。
  问柳的泪流的更凶。
  她怎么会,傻到要放弃他的啊。。。。。。
  看着女子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成都闭了闭眼,嘴角轻扯起一方嘲讽的弧度,“我们好聚好散不好么?嗯?”长指划过她的眉心,点上她苍白的唇,“你害死我们的孩子,我便也除掉了萧望的骨肉。很公平,不是么?”
  他的声音很淡很淡,似是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早已过去,包括所有的背叛所有恶意的欺瞒,包括那个孩子。。。。。。那个还未来得及出生,甚至还未来得及被人知道便已流掉的孩子。
  他忘不了那日冰冷幽深的牢狱,被拷打的奄奄一息的女人拼死守护着的那个名字,他忘不了她昏厥在冰凉的地面,身下汩汩而出的鲜血,那么多那么多,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裙,埋葬了他对她所有的怜惜和情意。
  那片鲜红渐渐拧成一根牢不可破的藤蔓,冗长的缠绕在他心头最深处,日复一日,他越挣扎,便刺得越深。
  于是他想,一个拼死也要护着另一个男人的女子,他究竟是为何,仍要把她当做心头无人可触碰的禁区,他为何仍要执着?他是当朝宇文尚书的长子,是大隋第一勇士,他何必,一次又一次地糟践自己?
  女子脚步一踉,几欲站不稳。
  孩子。。。。。。
  那是他们间一道最深最重的伤疤,无人能提及,无人可触碰。如今被他那般轻描淡写的提出来的时候问柳只觉得痛,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不断蔓延涌上的疼痛和绝望,就像是一个巨大且深不见底的黑洞,她的泪落下,无处可寻,无人在意。
  曾经那个最怕她伤怕她痛那个她一流泪恨不得杀了全天下的少年再也找不回了,她丢了他,那么愚蠢的,弄丢了他。。。。。。
  可即便如此,他不能也不该,如此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啊。
  她垂下头,她哽咽,再没有一丝勇气去看那面色冷峻的男子一眼。
  良久良久,她开口,“瑾苏在哪里,我想见她。”
  

  ☆、第二十一章 告别

  问柳至今仍能清晰的忆起初见瑾苏时的场景。
  那日林间午后,她为当时仍是护国将军身份的萧望采药治伤。犹记得那日天高云淡,迎着阳光,她见到了那个跨在骏马上身着明黄衣裙的俏丽少女,小脸被风吹的脏兮兮的,额上还有着细细的汗珠,迷茫的大眼在触及到自己身侧那英挺男子时瞬间明亮的不像话。
  她看着少女亲昵的拥着他,笑容明亮,漂亮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阴霾。男人嘴角噙着笑,他看着她,用自己从未见过的宠溺目光。
  问柳知道,萧望心头之人究竟是谁。她本就是一个心思极细的女子,即便他掩藏的很好,可那眼里的情愫却是如何也骗不了人的。他的目光向来清冷疏离,可唯独对那人,才会有一丝丝不同平常的情绪。
  那时问柳看着她颊上的笑容便想,这样一个女孩儿,有谁拒绝的了。
  只是此刻看见地上那被狠狠挣裂的绳索和蔓延至门窗的斑斑血迹,问柳甚至想象不到,该是怎么样的绝望,才能让她拖着一副孱弱的病体挣脱粗硬的绳子,哪怕舍了性命也不惜要逃离出去。
  宇文成都大步向前,几乎不可置信的开口,“瑾苏?”
  窗大开着,冷风呼啸,而屋内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踪影。
  “瑾苏!”
  男人手中的药碗碎裂在地,他大吼出声。成都不懂,他当真不明白,他已斩断了那个孩子,他根本已断了她全部的念想,可她为何仍是要走,为何仍是要不顾一切回到那个逆贼身边!
  他拳头紧握,指尖狠狠陷入皮肉中,划出一道血痕。
  去煎药不过一盏茶时间,她走不远,绝对走不远!
  问柳的目光久久停在地面的乌黑血痕上,白衣下的纤指不可抑制的轻颤。直到宇文成都转身向门外追去,她才恍若隔世般抬头。
  “成都,”
  她叫他的名字,嘴唇紧抿,“不要去了,就让她走吧,好不好?”
  “不可能。”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可商量的残忍与冷绝。他背对着她,仍是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
  “成都!”
  “宇文成都!”
  女子向前一步,终于不受控制的大吼出声。
  “你只顾自己的仇恨,可你有没有考虑过瑾苏的感受!你已害死了她腹中的骨肉,究竟要做到如何你才会满意?她是无辜的啊,你有没有想过,由始至终,她都是最无辜的一个人!”
  成都的脚步生生停顿在那儿,他的背挺得笔直,紧咬的唇齿带着噬骨的愤恨。
  “我不管是谁无辜的谁不是!总之我恨萧望,我要他生不如死!”
  那一刻问柳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才终于肯承认,那人当真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热情良善的少年郎了,却只有她,固执的守着一个已然崩塌的回忆死死不愿放手。
  “宇文成都,你简直丧心病狂的厉害。”
  女子闭了闭眼,呢喃出声。
  他会变成如此,根本全是拜她所赐。她本就没有资格怪他,从来没有。。。。。。
  。。。。。。。。。。。。。。。。。。。。。。。。。。。。。。。。。。。。
  天愈来愈黑,大雨久久不停。
  长长的路上,只有一个纤弱的身影在缓慢前行着。长发挡住了她的大半张容颜,原本清丽的眸子慢慢全是木然,染着死水一般的绝望。
  瑾苏已不知自己走了究竟有多久,单薄的衣衫被雨打透,鲜血顺着手腕一颗颗滴在积水中,渲出一片浓郁的血红。
  鞋子早已因长时间的行走而磨破,尖锐的碎石划破了她的足心,刺骨的疼。她再没有一丝力气,缓缓俯身,纤指慢慢触上自己的腹部,她低喃,“战儿不怕,娘亲带你回家,乖,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少女的手缓缓触摸着那已毫无生命气息的位置,她唇畔染着笑,苍白又绝望。
  ‘瑾儿。。。。。。’
  她闭了闭眼,耳边又传来那个声音,熟悉的,好似带着亘古的悠远。
  轻若蝉翼的睫毛动了动,她轻轻笑了,对着自己平坦的下腹继续开口,“小战儿想不想见爹爹?想不想?嗯,我猜你一定很想他对不对?因为娘亲也很想很想他啊。。。。。。可是爹爹很不乖,爹爹总是欺负娘亲,爹爹甚至连战儿都保护不好,我们不去找他,所以我们就惩罚他永远也找不到我们,好不好?”
  少女慢慢直起身,向夜幕中继续走着,她很冷,即便用双臂环紧了自己的身子,浑身上下还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瑾儿。。。。。。’
  ‘瑾儿,我在。。。。。。’
  ‘我爱你,瑾儿,只有你。。。。。。’
  耳边的声音却愈来愈大,愈来愈近,宛若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她死死束缚在其中,任她如何挣扎也逃不出一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股绝望慢慢侵袭,折磨的她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萧望。。。。。。
  萧望,萧望,萧望。。。。。。。
  她念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更重,一次比一次更痛。
  刻入白骨,深入髓。
  生生熬成了剧毒。
  ‘瑾儿。。。。。’
  ‘瑾儿,我在。。。。。。’
  我在。。。。。。
  “滚开!”
  她堵住自己的双耳,终于不受控制的大吼出声。
  “不要叫我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了,友情,爱情,还有战儿,她的战儿。。。。。。
  她要怎么去见他,她还能拿什么去见他?
  有液体顺着苍白的颊畔滑下,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哽咽,近乎崩溃的低喊,“我恨你,萧望,我恨你,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了。。。。。。”
  若是没有他,宇文成都便不会将一切的怒意都生生转嫁到她的身上。若是没有他,那么她所经历的所有屈辱和伤害是否便也就不复存在。
  她恨他,曾经刻骨铭心的爱,如今鲜血淋漓的恨。
  瑾苏很痛,甚至连呼吸都抽痛的可怕,双腿毫无意识的向前挪去,一步一步,没有方向,也再没有未来。
  她种在府内后院的那几棵桃树就快开花了吧,不知这几日会不会有人记得给它们浇水,不知那人是不是又忘记了要照顾好它们。那日采摘的茶叶应当早已经风干了,放的久了,便就没有味道了。他最喜欢喝用清晨露水泡的茶,她不在的日子里,是否会有另一个女子取代自己的位置,为他煮茶,陪他练剑,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照顾着他?
  ‘瑾儿,我很喜欢江都,我们会永远住在这里。’
  她仍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他拥着她,目光柔和又宠溺,那是她期盼了一辈子的在乎和荣宠。
  永远么?
  只是她,大抵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家,他们的家。
  她曾用尽全力构造的幸福,就如黄粱一梦。梦醒后,早已遍体鳞伤。
  怪么?可是,这一切又该怪谁?她那么清楚的明白,若没有在乎,便不会有恨,不会有挣扎,和逃脱不得的宿命。
  她闭了闭眸,面前闪过很多人的面容。有爹娘,师傅,何大哥,小豆子。。。。。。她想,她早该放下了,不是么?
  望哥哥,这次,换瑾儿先走。
  以往的日子,每次都是瑾儿偷偷的跟在你后面,看你披甲上阵,一去便是几个月。你懂那种感觉吗?你可知每日每夜等待着一个不知何时会回来的人心中是何种的酸楚和无奈么?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看你为我焦急心疼的样子了。不许笑我幼稚,因为我只是不确定,因为只有你在为我慌乱紧张的时候我才能肯定,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啊。 
  所以,这一次公平一些好吗?这一次,换我先走。让我再见一次你为我紧张时候的样子,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环紧了自己的双臂,意识渐渐模糊,一抹白衣,终于重重晕厥在大雨中。
  ‘望哥哥,你可愿同瑾儿在一起,归田卸甲,永世不离?’
  归田卸甲,永世不离啊。。。。。。
  是谁说的,最可笑不过少年言。
  

  ☆、第二十二章 经年

  又是七月的光景。
  江南烟雨缠绵,丝丝络络缠绕在青石板路上。许是天黑的缘由,路上人烟稀少,街巷两旁尽是打烊的早早上了门板的店铺,唯有一间挂着旗子的酒家还微微透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一灯如豆,透开单薄的纸窗。空荡荡的大厅里,只侧身坐着一个墨衣男子在独自斟酒。额前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左侧容颜,只有那深黝的眸子暴露在空气中,却看不出他该是迷茫或是清醒着。 
  屋内酒香四溢,但落在有心人嗅间,竟满满全是苦涩。
  ‘吱呀——’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把淡青的纸伞先入了眼。女子长裙微扬,落在地面的是一双纤细柔白的脚踝,雪白的衣角被雨打湿了一部分,她侧头轻擦着发,露出耳上小巧的珍珠耳坠。
  “白姑娘。”
  老板娘记着帐,熟捻的唤她,“今日怎来的这么晚?萧公子都已喝了几觥了。”
  女子微微抬头,礼貌的笑,一双美眸依旧魄人心弦,甚至没有因岁月的流逝而暗淡半分,“方才在路上耽误了些时辰,让您费心了。”
  将纸伞挂在门后,慢慢向男人的方向走去,直到停驻在那木桌前,她轻轻唤,“主人。”
  “你来了?”
  男人听得那声音才抬起头,酒杯中的液体摇摇晃晃,透过烛火映着他的面庞,鬓上黑发中还有几缕不该属于他的花白。他依旧英俊,可眉眼中的沧桑却更甚从前。
  他扬唇,对着那女子勾起一记浅笑,“来,陪我喝一杯。”
  问柳慢慢坐下,低垂的眉心遮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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