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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盏春光[豪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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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昭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末了,方才眼睫低垂,答一句:“好,宋小姐,我知道了。”
  2014年,12月9日,陈昭自沪抵港。
  当晚,她却并没有一如心里隐秘期望的那样,见到传闻中的新郎,只陪着宋静和与其他造型团队工作人员一起,一遍又一遍试着后天订婚宴要用的造型。
  钟家特意为宋家一行人的到来,准备中环四季酒店七间豪华海景房,琳琅满目的珠宝和高定礼服铺陈一室,而宋静和左挑右捡,总也不满意。
  就连随行送嫁观礼的宋笙和宋致宁都点了头,宋静和依旧不依不挠,末了,宋致宁脸一黑,把忙前忙后的陈昭拽出房间。
  走廊里,宋三少抱了手臂,眼神在她一如往常的平静神色上一顿,问了句:“你这是真疯了还是假卖惨?”
  陈昭言简意赅:“拿钱做事而已,没事的话,我进去了。”
  她当然不会向宋致宁透露自己的半点想法。
  可宋致宁又一次拽住她,不顾四周路过工作人员的讶异眼光,压低声音:“我总感觉宋静和这次不太对劲,一点风声也不透,那天先把我调走,又特意瞒着所有人把你约来香港……我告诉你,这场联姻,两个当事人都不同意,但的的确确是两家大家长都点过头了的,宋静和巴不得出点事——但要是你负了这个责,你能不能活着离开香港,你想明白了没?”
  这确实是她一时冲动答应之后没有考虑到的可能。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蜉蝣撼大树的本领,来这里的本意,不过只是想真正把这场钟邵奇不愿对自己提起一星半点的婚姻,看个清楚。
  却不待她反应。
  宋致宁往她手里塞了张机票,猛地将人往楼梯口推了一把。
  “去楼下拿了行李,坐电梯,走大路,回上海,”他说,“这里我可管不着,但那里是老子的地盘……只要你别在这里碍事。”
  陈昭:“……”
  她攥住那张机票,侧过头,看了一眼套房里的景况。
  一切如常,不过是个爱刁难的顾客而已。但是宋致宁——
  “走啊,听不懂吗?!”宋致宁又推了她一把,“老子跟这群人争肉吃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你以为你玩得过宋静和?”
  这本不过是句警告。
  却一不小心,又一语成谶。
  =
  2014年12月11日,钟家浅水湾大宅,订婚仪式如常举行。
  原也只是为了世纪婚礼预热,再加上订婚仪式安排稍显仓促,阴差阳错,正逢钟家已过世的孙少爷钟邵坤的生祭,因此并未大办,只以家宴的形式,邀请了两岸三地多有往来的商业伙伴,一众媒体则尽数被拦阻在外。
  至于宋家那各怀鬼胎的一行人——
  不过是悄悄少了一个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的造型师,而最爱挑刺的宋三少,也对她的消失心知肚明,大家自然也就如此一页揭过,无人多言。
  唯独前两天还百般挑剔的准新娘,今天倒是心情灿烂。
  在钟家特意为之准备的新婚房内妆扮完毕,一抬头,正看到一身雪白西装笔挺的钟家太子爷推门而入,更是笑颜如花,温声喊了句:“钟少,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众造型师都识相的离开,钟邵奇背手阖门,闻声,微微颔首,“是好久不见了,宋小姐,辛苦你这么远来一趟。”
  全然没有半点未来夫妻的亲昵。
  室内只剩下气氛尴尬的两人,宋静和轻哼一声,又从梳妆台前拿起眉笔,描摹着刻意和缓的眉尾。
  “又是来跟我说那份合约的事情吧?钟少,大家都是这种家庭出来的,你能这么给我面子,我还真是很感激,”放下眉笔,她揽镜自照,不时又在自己脸上补上那么多余的几笔,嘴上依旧话里有话,“但是,不管怎么想,都到这种时候了,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在吃亏啊。”
  他话音淡淡:“宋小姐,事实上,如果我不给你任何的让步,这场婚姻,你还是没有拒绝的权利,而我跟你,无论有没有这份合约,都不会发生任何事。”
  言下之意,婚前合约里他愿意分给宋静和一部分的财产已经是仁至义尽。
  宋静和耸了耸肩膀。
  “你说的没错,”她回过头,面上笑容愈发动人,“所以,能让我体面又可怜的留在宋家,而不是在你们钟家做个毫无话语权的傀儡的——就只有你,钟少,只有你逃婚了,我才是最大获利者啊。”
  钟邵奇眉心一蹙。
  垂眼,看向说话间,她向他展开的手心。
  那白净掌心中,不知何时,已躺着一把铜色钥匙。
  “其实,我到这来,还请了另外一位姓陈的造型师,陈昭小姐,但据说她身体不太舒服,她是说要回上海啦,可我不太放心,又怕她传染给别人,就让她在我香港一个朋友家里住两天。”
  分明没人搭话,没人来接这把钥匙。
  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钟邵奇那副金丝眼镜后头微微眯起的双眼,瞬息万变的情绪。
  很危险。
  宋静和咽了口水,依旧强撑笑脸,“钥匙在这里,至于地址,钟少,只要你一离开钟家,我立刻让人发给你啦……你放心,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会蠢到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引火烧身的,我只是提醒钟少你,油尖旺那边很乱的,我只把人放在那,发生什么,我不负责的。”
  看着他,她面上平静无波,心里突突直跳。
  她在赌。
  赌,虽然这场婚姻已经几乎是既成事实,但是在钟邵奇心里,那个女人的一席之地,远胜于他这半年多来为这场联姻讨好钟老爷子的苦心经营。
  也赌,目睹着黑白两道通吃的钟家逐渐转白,钟邵奇心里很明白,她特意提到油尖旺这个钟家过去的“领区”,有什么言下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冷汗直冒,几乎要放弃这个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而另寻他法的时候,钟邵奇忽而扶了扶眼镜。
  下一秒,男人一步步走近她。
  纤细的手指与她掌心相触,那钥匙掉了个个儿,落入他掌心,死死攥紧。
  她听见他的嗓音嘶哑,不复平常的沉稳冷静,与万年不改的疏离。
  “你最好不要耍多余的花招,宋小姐。”
  宋静和心里松了口气。
  到这个时候,他还客客气气,称呼她一句宋——
  “砰——!”
  却在她一口气缓过来之前,猛地一声巨响,响在耳边!
  随即,是“噼里啪啦”,玻璃往下崩碎。
  整面化妆镜一瞬间开裂破碎,正坐在化妆台前的宋静和骇然惊叫一声,几乎原地跳起,四散的玻璃碎依旧划破她露在外头的手臂和小腿外侧,一阵清凉过后,霎时间见了血色。
  她几乎下意识地霍然抬头,怒目而视。
  “你……!”
  后话却因为眼前所见,尽数咽回腹中。
  宋静和死死盯着钟邵奇沾满了玻璃渣而鲜血淋漓的左手手背,几乎分不清哪里是伤口,唯有鲜血,仍争先恐后地往外汩汩流出。
  无法想象是怎么让人背后发毛的疼痛,可这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宋静和后退两步。
  眼睁睁地,看着钟邵奇微微弓腰,拾起地上一片尚算完整的镜片。
  毫不犹豫地,往掌心到手腕——!
  皮和肉和骨。
  和并不喷洒,却浸湿他整个白色西服袖口的血。
  白与红,扎眼的恐怖。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却还仍嫌不够,紧攥掌心,加深着伤口。
  而后,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宋小姐,”他额角青筋直跳,“——还不叫人?!”
  这天下午。
  准新娘房间里的一声巨响,和宋静和的惊恐尖叫,把整个钟宅上下的家仆都召集到一处。
  迎接他们的,是几乎让人晕厥的狼藉和血迹,以及少爷手上让家庭医生连连摇头的伤口。
  钟老爷子正在大厅与到会的宾客朗声谈笑,闻讯上楼时,自家孙儿那张因失血而略显发白的脸上,写满了似是而非的“预谋”。
  他看着他。
  不明白个中氛围诡谲的家庭医生还在一边嘟嘟嚷嚷,一边给人做着简单的包扎:“要去医院,这个伤口绝对要去医院,不然少爷的手……”
  直至钟老爷子手中的龙头拐杖猛一顿地,四周皆静。
  钟邵奇仰起头,看向须发皆白的老人。
  “对唔住,阿爷,”他说,“呢场世纪婚礼,受咗伤嘅新郎,好似唔太好参加。”
  (对不住,爷爷,这场世纪婚礼,负了伤的新郎,好像不好参加。)


第31章
  “大佬,唔系啩;呢个妞和钟家有关系嘅;米搞了……”
  (大哥;不是吧;这个妞和钟家有关系的;别搞了……)
  耳边嘟嘟囔囔的声音没半刻停歇。
  陈昭被那恼人的响动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拿手挡光,不料掰扯好几下;依旧纹丝不动。
  “……?”
  直至手腕处被麻绳磨出火辣辣的痛意,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自己还被绑着呢。
  字面意义上的,被人绑架,身陷囹圄。
  在收拾行李坐上电梯之前,就迷迷糊糊脚下一软,后来想起;大概千不该万不该;是喝了房间里的矿泉水。
  而后;就是意识朦胧间被人鬼鬼祟祟地搬来运去;在楼梯上磕得膝盖生疼,不知走了多久,只记得车厢一震,最后,被人又拖又拽;猛地甩上个柔软的床铺。
  后来约莫一两天的时间里,虽然被绑着,但也只是一直在睡觉而已。
  那些所谓的、该发生的,暂时只是夸张后的电影情节,真实的情况是,把自己绑来的人还算客气,隔着一扇门,除了偶尔送来一杯水一个面包,给自己松松绑以外,基本不越雷池一步。
  但,如果不出意外。
  她的好运气似乎在今天就要用光了——
  门外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絮絮叨叨说着“如今混出头不容易”、“怕什么钟家,那个宋小姐给那么多钱,大不了爽一下以后拿钱去东南亚咯”。
  末了,伴着某位小弟被他一脚踹开的钝响,男人话音狠戾,一锤定音,“怕乜野啊?佢只让我把人守到今日,钱也摞咗,呢就系个大陆妹,喺香港冇人管嘅!”
  (怕什么啊?她只让我把人守到今天,钱也拿了,这就只是个大陆妹,在香港没人管的!)
  这可不就遭了吗。
  她盯着那扇再无任何遮挡意义的门。
  五秒钟后,有人拧开门把,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她御寒的棉被。
  她只穿着离开时那件羊绒毛衣和牛仔裤,猛一下没了热源,蜷缩成一团。
  一边解皮带,眼前这个微微有些佝偻着背的瘦光头,又一边用那种熟悉到令人犯恶心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
  本身力气上就占劣势,还被绑着,硬碰硬是肯定找死。
  “好正点系咩?(是不是很正点)”是故,她抬头冲人笑,把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动用了个彻底,“解开我绳子,我话俾你知乜野叫真正点啊,大佬?(解开我绳子,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点啊,大哥?)”
  连好几年没用过的媚俗眼神也抛出去,什么贞洁烈女逞口舌之快,在危机关头都是屁。
  一边说,她眼神一边往门外瞥,视线对上门口三四个往这探头看的男人。
  目测都是三十来岁左右,正值壮年。
  简而言之,确认过眼神,是一个能打她四个的人。
  陈昭讪讪一笑,又看向一旁的铁窗:这几天药效没过,自己一直软绵绵的,但也没忘记观察,这里大概是三楼左右,拉开防盗窗跳下去,大概……死不了?
  她还在权衡,这厢,男人满脸堆砌了然的笑,反倒操起一口生疏的普通话,矮身拍了拍她脸颊,问一句:“有经验啊?”
  皮带扔到一旁,裤子一脱,剩下个花裤衩。
  一只手猛地袭向她肩膀,将她死死按住。
  她霍然抬头,瞳孔微缩,对上那双下三白的三角眼,男人话里有话,手顺势向下。
  身体被人摁住,冷冰冰的手指拂过她脸颊,“我就喜欢这样的,打不还手,长得又靓……”
  看来软话没用,不必废话。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
  “去你娘的,滚!——他妈打得你下半生不举!”
  陈昭猛的一个飞踢,正中对方小腹,随即就势一滚,到了床边,双脚触地。
  趁着三两个小弟飞奔进房间先扶老大的当口,她往防盗窗边跑去,也不管自己这脑袋肉做的,全当那是个钢铁头,攒着一股劲,就死命往那未栓紧、只剩半截在锁里的防盗窗一撞!
  他/娘的。
  陈昭往楼下瞥一眼,倒抽一口冷气。
  三楼确实是只有三楼,问题是,自己这没有借力,也不可能全凭双腿爬上窗台,要跳窗,只能头先往下栽——这就是再矮的楼,估计也经不住头着地这玉石俱焚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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