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春光[豪门]-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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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姐,”同在后座,洛如琢侧头看她,一副寒暄的闲适姿态,“别这么紧张,我们之间就算有不愉快,也是过去的事了,我看起来像是很严格的长辈吗?放轻松……对了,之前你在一珩那工作,他还没少在我面前夸你呢。”
正对后座的空调冷风,吹得人鸡皮疙瘩冒了一手臂。陈昭摩挲着手,还在想自己最初一不小心漏了底的事,被猛一下点破,登时脖子一缩。
“说到哪去了,而且一直是他照顾我得多,”她客套着,“我能在圈子里走到今天,也是他对我关照……”
客气话还没说透。
洛如琢打断她:“他当然要照顾你,阿齐发过话,他也不好不听。但我想,说到一珩,陈小姐,你应该还不知道你离开上海这几个礼拜,出了什么事吧?”
“……嗯?”
警惕的一眼。
陈昭的手悄悄摸进随身斜跨的小包,动作极其轻微地翻找着手机。
她一向是个很有预防心的人,正打算故技重施,拨出个电话——
却就在触及的前一秒,仿佛预料到这反应。洛如琢一手霍然伸出,按住她肩膀,压住她动作。
面上微笑不改,另一只手,也摊到她面前,“耐心”地掰着手指,为她一一细数。
“宋致宁折戟香港,星辰IT股价大跌,倒逼恒成股票动荡;一珩在纽约回来以后被公司暂时冷藏,中止活动,导致经纪公司,也就是江瑜侃持股超过15%的大宇娱乐,也深陷泥泞。这一环扣一环的,牵扯进这么多人,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逼着江瑜侃出手救市。”
陈昭对股票是个十足的外行,听了个云里雾里。
只忙着挣脱对方的束缚,收回不安分的手,方才反问一句:“是吗?”
洛如琢耸耸肩。“我没必要骗你。可你说,我那个在香港幕后指点的乖儿子,是不是太聪明了?聪明也就算了,但他要做什么,又从来不跟我透底,”她托着下巴,“你呢,跟了他这么久,知道些什么,乐不乐意跟我说说?”
“……”
陈昭并不觉得自己比洛如琢所知道的能多到哪里去。
事实上,对于钟绍齐的商业蓝图,她从来都是一知半解,虽然知道他的野心绝不仅限于情情爱爱,但他真正做了些什么,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摆明了是知道她这几年装失忆的底细,她也只能尴尬一笑,不再掩饰自己和钟绍齐在香港的事——毕竟眼前坐着的,是钟绍齐的生母,无论如何,应该也做不出什么真正捣乱文章。
“……”陈昭摇了摇头,“我都不太清楚,我们只是各自做各自的事。”
能说的只有一句:“但钟生不需要我们担心,他有自己的规划,您是他妈妈,一定也总是希望他好的。”
这话分明是句十足的托词。
可不知哪句刺痛了人心,洛如琢猛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十足狐疑的视线。
末了,方才靠着椅背,叹息一声:“你说得对,我把自己当他妈妈,把一辈子的大半精力都投进他身上——但他似乎不把自己当做是我的好儿子。当年那场车祸之后,我为他伤心了多久,结果呢,他回来以后,连一次也没有联系到我,就连他活着的消息,我都是从我侄子嘴里听来的。”
“……”
好像是有点悲惨,陈昭想,但那其中很多的因果,不都是你一手酿造的吗?可惜——
陈昭瞥了洛如琢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位洛夫人,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自己与钟绍齐离心的原因。
洛如琢自然不会理会晚辈眼里可笑的同情。
她只是没头没尾的,转而问了一句:“你也见过钟礼烨了吧,陈小姐,那孩子长得怎么样?”
难得有个松快的话题。
陈昭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便答得诚恳:“还是小孩脾气,有点任性,性格和钟生南辕北辙的,但看得出来,钟生对他来说像是哥哥,也像是老师,还算是一直对他悉心栽培着……”
“悉心栽培?”
洛如琢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声调扬高了几度:“阿齐他真打算当钟业斌手里的一条狗,帮他培养接班人?!”
“……”
陈昭蹙眉。
什么叫做钟老爷子手里的一条狗——她很不喜欢这个形容。
但显然,洛如琢的不悦比她更甚,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大变,满脸不可置信,喃喃了一句:“一珩真的没有骗我,他不要钟家,居然……”
陈昭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瞬间的神情,大抵能是“活见鬼”三个字的最佳例证。
她从没见过自诩优雅的洛如琢有过这样的不可置信和失态,不过匆匆两句,仿佛就活生生摧毁了某座她的精神堡垒,原本不怒而威的气派都被一夕攻破。
“阿齐他,怎么能放弃钟氏,我培养了他一辈子,就是为了拿到钟氏,这是他爸爸留下来的,本来就只有他有资格拿在手里……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自矜和颓然一时之间在她脸上恍惚交错。
陈昭想起自己昔日在女人堆里混迹时的生存智慧。
对待像这样情绪濒临临界点的女人,最佳的自保方法只有能避则避,于是,她的眼神不是瞄向窗外,眼见着前方大路尽头,不远,就是养老院的正门口,这才放下心来。
洛如琢不是那种会用自降身份、卑劣手段的人,这点她很有自信。
果不其然。
三分钟后,车在养老院大门外的路边临时停靠点上稳稳停住。
陈昭打开车门,拎起行李,飞也似地下了车。
而后,方才微微弯下身来,靠着窗边,说了句:“洛夫人,再见。”
洛如琢抬眼看她,晦涩不明的脸色。
末了,她说:“别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陈昭一愣。
不及问清楚这话里意味,司机老张便出声提醒,示意她避让。
她倒退半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车辆扬长而去,隐约的剪影里,洛如琢似乎拿出手机,拨通谁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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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洛夫人并没言明她的来意,但正常人似乎都不难察觉,她对于钟绍齐的不满,此刻因为他最终在钟氏的去留问题,已经趋于爆发。
陈昭无意间做了次煽风点火的罪魁祸首,一时之间有点愧疚,只得也兀自停在养老院门前,打个电话,告诉了钟绍齐这大半天的遭遇。
电话过了许久才接通。
那头难得嘈杂,并不像是钟绍齐日常的工作环境,她听不清切,只听清几句激烈争吵里喷薄的字词,什么“江瑜侃”,什么“SZ股份”,似乎是场气氛并不好的——或许是某个股东大会,不然,平素也没什么人敢在钟绍齐面前这么拍桌子。
刚说了两句,那头实在吵得厉害,钟绍齐便起身,换去隔壁房间,等到四周安静了,方才问了句:“昭昭,你慢慢说,怎么了?”
陈昭将今天和洛如琢的几句“闲聊”尽数复述给他听。
“……”
提及洛如琢对钟氏的执着,他沉默了许久。
末了,却到底也并没责怪她这次的莽撞,只叮嘱她在上海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是能够只在Venus和养老院以及家附近转悠。
“你常去的几个地方,我安排了人保护,不是监视,你不用觉得不自在,”他沉声说着,鲜少的唠叨多话,不胜耐心,“最近因为恒成股市的动荡,两边都有点人人自危,多一个心眼总不会错……你回上海没问题,但我不想你出事,一切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所以昭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
一边听着,陈昭一边想到: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知道劝服不了她回上海,就不会强求,但不管他有多忙、多么分身乏术,又都绝对会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提前做好所有的“软性布置”,让人拒绝不了,万求万事面面俱到。
这样的人,不知道得有多累,却总不会用这样的妥帖来对谁邀功。
懂的人自然懂。
为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这么不听他的话回到上海,会给他增加不少麻烦。
毕竟,她原本自信安全的心态,在遇见洛如琢精确掐点围堵自己以后,就已经有崩塌的趋势了。
陈昭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带爷爷出去走走,回一趟老家,之后再去Venus安顿一下,不会跑远的,”顿了顿,她又补充,“……你也注意安全。”
“知道了。”
说完这句,半晌无话间,却也没人先挂断电话。
最后,还是她凑近电话,轻声说:“我最近有点神经质,心情不好,其实叶昭昭的事,我知道你不是刻意瞒我,但我就是小心眼,就是觉得心里闷得慌,对不起,钟生。”
像十七八岁的时候细声细气为自己的任性道歉那样,她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说到底,她本来也知道,自己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感觉跟到了更年期一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钟绍齐闻声,在电话那头笑笑:“你又不是我的宠物,怎么能没有自己的脾气,说明我们昭昭还是小姑娘……没关系。”
她松了口气。
感觉自己心里的憋闷和一下车就昏沉欲吐的不适,都因此消散了不少。
“那亲亲。”她说。
“嗯?”
“亲亲,”她凑近手机,装模作样的“啾”一下,“亲亲说明我们不生气了。”
“……”
诡异的沉默。
良久。
电话那头,传来“啾”地一声,轻轻的亲亲。
“早点回家,”他说,“等事情稳定下来,我们可以接爷爷来香港,有时间,也能和你爸爸见面。”
——到时候,你和我,还有爷爷,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小朋友,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
这句话虽没说出口,但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所以,总是对眼前的艰难险阻,都能有无限、坚信能迈过的信心。
陈昭也一样。
所以,才会笑了又笑,轻轻应一句:“……好。”
第48章
驾轻就熟地,陈昭在养老院前台办理了登记手续。
和负责日常照顾的护士长确认了最近两周老人的情况都比较稳定、甚至偶尔能够认清几个人之后;又专程上楼;和院里的专家协商;打算趁着回上海这几天;带老人回上海郊区的老家看看。
“我会在院里临时聘请两三个护工——毕竟我力气还是不够大;上下车搬轮椅之类的,有时候还是比较费力,”她和专家耐心解释,“最近我都很忙;难得回来一次,正好有时间;还是想带他回老家走走,熟悉的环境,应该对他病情康复也有帮助的。”
事实上,之前这样的临时出院也不是没有,通常还都比较顺利。
是故;专家们协商之后;也没太多异议;只再三跟她叮嘱不要让老人受到惊吓、准时送他回来后;便在她的申请书上签署了同意意见。
为此,陈昭心情好了不少。
陪爷爷吃了顿晚饭,又推着他在养老院后花园转悠了大半天,心里话、最近的经历、和陈正德的见面……不论好坏多少,总归一一都说给他听。
爷爷虽然听不懂;但近来能认得出人,便总是一见她就笑。
“我做的还不错吧,对不对?”陈昭伏在他膝边,锲而不舍地问,“不管怎么说,托他的福,我有世界上最厉害最帅的爷爷了,爷爷,你说,我做的……我没让你失望吧?”
爷爷的口水流在围兜上。
颤巍巍的手指,不住拍着她肩膀,嘴角一咧,像是笑的模样。
陈昭便也笑了。
“我明天就带你回老家住两天,”她伸手,用手里纸巾给爷爷揩了揩唇边湿濡濡痕迹,“回南天都过了,家里肯定乱糟糟的,幸好家里养的鸡和鸭早都托给邻居了——我想家,你肯定比我更想,爷爷,是不是?”
次日一大早。
陈昭陪了一晚上夜,大清早,方才专程回了趟家,换了套轻便的运动服,带着自己那堆可怜兮兮、正好可以直接拎去老家的行李,重新赶到养老院。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和临时聘用的两女一男护工一起,把爷爷推上了车——原本她总习惯租车或是偶尔借用宋致宁的车,不过昨晚跟钟绍齐打过电话以后,这次便用了他在上海车库里——据说是“租用”的车。
陈昭:“……”
果然,身为男人,不管什么性格,对车都有种深入骨髓的执着。
在一堆豪车里,陈昭挑了辆最最低调的宝马X5,即便如此,负责开车的男护工还是不免感叹了一句:“陈小姐,看不出来,你这还真是够阔绰的。”
两个女护工一前一后,也纷纷应和,热络的夸个不停。
陈昭闻声,却并没有什么为此而生的洋洋自得与雀跃,反倒第一次、正色打量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