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殇-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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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留在这里，只要他一天不肯效力于罗卜藏丹津，他就会有失掉性命的危险。”
他沉思半晌，拿了靠垫垫在床榻上，扶起我，将我脸上的头发抚开，哀叹一声，“婉青，你太天真了。我太了解我皇兄的性子，他现在初登帝位，江山不稳，任何有碍大清统一的事情，哪怕只是有一丝怀疑的人和事，他都绝不会手软。更何况，你哥哥在罗卜藏丹津的军中呆了四年，无论你哥哥说什么，都难以洗脱他的嫌疑。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哥哥吗？会放过你们慕容府上下吗？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添加些有的没的，恐怕你们府上都要背上叛国的罪名。你真的要用慕容府上下百口人的性命做赌注吗？”
原来，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无路可逃！上天，你跟我开的什么玩笑？！我冷笑一声，目光呆滞，不再说什么，只觉心上挂着千斤重的铁球，沉甸甸的让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将虎皮绒毯一拉，盖在身上，转过身背对着他。
“婉青，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先走了。”他又替我掖了掖毯子，站在我旁边停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开。
直到脚步声隐隐地没了，我知道他真的走了，心里一阵空落。
经过几日调养，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自己快点将病养好过。怡亲王偶尔来看我，只是闲聊几句，也只字不提哥哥的事。我明白，他说的都有道理，我没有理由拿着慕容府上下百口人命去冒险。可是哥哥怎么办？让他留在西北，同样会有性命之忧。
“能不能让我跟哥哥再见一面？我有些话想跟他说。”我依偎在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
“好吧，我就再冒险一次，我派探子去通知你哥哥，明天晚上我就带你去见你哥哥。”
我冲他点点头。他的眼神里满是温和，眉间却挂着几分担忧。
终于又熬过了一天，今晚就是我与哥哥再次见面的时候。可左等右等，却不见怡亲王派人来。我心内忐忑，于是从自己的营帐来到他的营帐。
小宝见了我，低头领我进去。
“不是说今晚带我去见哥哥的吗？”我坐在怡亲王营帐的软凳上，心内焦急。
他眼神闪烁，握住我的手突然松开。平日里都不会见他这般神情，难道是哥哥出事了？
我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有事瞒我？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婉青……”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我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啊！是不是哥哥出事？”
“婉青，你不要急。我派去的探子刚才被罗卜藏丹津捉住了。我再想办法。”
“那哥哥呢？”我一惊，嘴里艰涩地挤出这几个字。
“我派去的探子在给你哥哥传信的时候被发现，抓了个正着。你哥哥和那探子现在被罗卜藏丹津抓了起来。”
我拔腿就往外跑，他跟着跑过来，“婉青，不要冲动。我来想法子，不会让你哥哥有事的！”
我推开他的手，一个劲地往前跑去。
“你要去，那我就陪你。”他边跑边喊，我可以听见他声音里喘息的声音。
罗卜藏丹津军营外。
“站住，什么人？”一个穿着盔甲拿着弯刀的士兵拦住我们。
“麻烦替我们通传一声，就说怡亲王求见蒙古王。”怡亲王的神色又恢复了从前的淡然。
那小兵见是怡亲王，便说让我们在外面等着，马上为我们通传。过了一会儿，小兵回来向怡亲王禀道，“王爷有请两位。”
我们随那士兵穿过几座白色蒙古营帐便来到罗卜藏丹津的帐中。哥哥正被一个士兵用弯刀驾着脖子，穿着蒙古服的探子则跪在地上，两腿瑟瑟发抖，而罗卜藏丹津正坐在正中间。见怡亲王进帐，那探子爬向他抱着怡亲王的靴子哭求道，“王爷救命，王爷救命啊。”
怡亲王的脸上却仍是淡淡，像没见到似的，将脚轻轻移开，径直走向罗卜藏丹津，我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哥哥怔怔的看着我们，眼神一惊。
一身深灰色蒙古袍，头戴貂裘帽，满脸络腮胡子，乌黑的发辫落在身上的白色羊皮坎肩上。眉毛又粗又黑，脸呈圆形微胖，眼睛很大却和他的脸一样那么圆，眼神温和，肃然却带着几分凌厉，这就是蒙古王罗卜藏丹津，他起身缓步走到我们面前。都说蒙古人长得彪悍，看着蒙古王的模样，倒也确实如此。
“不知怡亲王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他居然也不与怡亲王寒暄，少了该有的繁文缛节，倒是直截了当。
怡亲王目光清冽，望着罗卜藏丹津道，“既然王爷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位被王爷手下驾着刀的，想必王爷已经清楚他的身份和来历。现如今他既被我们找到，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了他！”
“哈哈！放了他？难道我这几年是白养他在军中的？”蒙古王的笑声穿透整个营帐，声音里带着讥讽和不屑。
“王爷，恕奴才斗胆说一句话，您这几年将阿布丹养在军中，他可为你做过一件事？若没有，您养了不是白养吗？”我提着一口气，忍住呼吸走上前对罗卜藏丹津说道。
“你是？”我刚才的话并没有激怒他，他只是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奴才慕容婉青参加王爷。”我扑通一声跪下，“奴才是慕容瑾的妹妹，求王爷放了我哥哥！”
罗卜藏丹津低头看了我一眼，遂又昂起头望着前方道，“你胆子倒不小，敢跑到我军中来救你哥哥！你就不怕死吗？”
“不怕！为了哥哥，我什么都不怕，哪怕一死我也要救出哥哥！”我言辞坚定，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心里反而轻松几分。
哥哥冲开拿刀的士兵，砰地一声跪在罗卜藏丹津面前，“求王爷放过我妹妹！”
四年后，我终于又听见了哥哥喊我妹妹，喜悦，悲伤一齐涌上心头，千般滋味难以言说。
“要我放人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罗卜藏丹津挑着眉毛，语气强势。
“什么条件？”怡亲王目光冷峻，说话时咬着牙，但脸上神色依旧清冷。
“我要砍下他一双手！既然他不能为我所用，那么也不能为清朝所用，砍下他一双手，我便放了他！”罗卜藏丹津的眼神里布满戾气，恶狠狠地盯着哥哥。
砍了哥哥的手，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这蒙古王太蛮横无理了！我怒上心头，站起身正欲反驳他，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怒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妥协 放人 不忘 保重 怀疑
我循着那声怒喝回头望去。
头戴银制流苏，发辫垂肩，脖子上挂着红色珊瑚项链，大红的蒙古袍外套着金丝坎肩，眉如柳，鼻梁高挺，嘴唇若桃花瓣，这便是刚才突然闯进来对着蒙古王大喊的女子，我不禁暗叹，好美丽的蒙古女子。当年他认识的云格格也是如此美丽，如此洒脱吗？
她叫罗卜藏丹津哥哥，那便是救起我哥哥的那位蒙古格格了。
“哥哥！你要干什么！”那女子的声音拔高，将我从思绪中抽了回来。
“塔娜，你要做什么？”
罗卜藏丹津的面色稍微缓和，眼里的愤怒却是没减少半分，他睁大眼睛瞪着塔娜格格道。
“哥哥，你放了他吧！”塔娜格格面色微嗔，紧皱着眉头。
“放了他？你难道不喜欢他了？”罗卜藏丹津眼里的凌厉仍是不减，嘴角却微微勾起。
这也是他的筹码之一吗？企图用自己的妹妹留住哥哥？
塔娜格格的脸涨得通红，却随即恢复了神色道，“喜欢。可是喜欢又有什么用？他呆在这四年了，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我又何必强留他？”
原来罗卜藏丹津不杀哥哥也有这一层原因，我心下释然。既然有人愿意帮我们，而且还是罗卜藏丹津的妹妹，事情也许有转机。
“不行！我养他在军中就是想让他为我效力。现在放了他，岂不是白养！”
我心下一寒，没想到这罗卜藏丹津如此倔强，竟连妹妹的情面也不给。
“哥哥，你养了他，他不肯为你效力本就是白养！不如趁早放了。”
“那我现在就杀了他！”罗卜藏丹津抽出腰间的弯刀，欲挥刀向哥哥。
“不要！”我和塔娜格格同时拉住他的手喊道。
“哥哥若是杀了他，塔娜这辈子也不原谅你！”
罗卜藏丹津哀叹一声，收起刀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傻妹妹！”
“哥哥，你今日若是放了他，塔娜以后便什么都听你的，绝不忤逆！”
“你……竟然为了他，不惜向我妥协。若是我要你嫁给外族的王子，你也愿意？”罗卜藏丹津脸上露出些许诧异和怜惜。
“我说过，只要你放了他，便什么都听你的！”塔娜格格的声音坚定有力，似乎这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件。我从心底佩服着她，不仅仅是因为她帮着救哥哥，也因为在她的身上我可以看见一位女子为爱无怨无悔地付出。她敢爱敢恨，为爱的人愿意付出一切，即便她的付出不能让她和心爱的人一直在一起，但她还是选择付出，选择让爱的人自由！
“那好，我今日便放了他！”罗卜藏丹津长叹一口气，眼神里却有几分失落，不知是因为哥哥还是因为塔娜。
听到这，我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向罗卜藏丹津和塔娜格格跪谢道，“多谢王爷，多谢格格！慕容婉青替我阿玛额娘谢谢二位了！”
不管怎么说，哥哥能在失踪的战场上活下来，是他们二人相救，现在又愿意放了哥哥，对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德。
“姑娘，你快起来。”塔娜格格扶起我，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好生漂亮啊！果然是阿布丹的妹妹！”
“格格哪里的话，你才是生得美丽，让我都有几分羡慕呢。”听我说完塔娜羞红了脸，低下头，嘴角微抿。
哥哥走上前向罗卜藏丹津作揖道，“多谢王爷成全！”语毕又转向塔娜格格道，“格格，今生欠你的，慕容瑾记住了。他日为了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塔娜格格怔怔地看着哥哥，眼泪竟止不住滚滚而下，令人心生疼惜，“你会记着我一辈子吗？”
哥哥顿了顿，嘴角微扯了扯，眼神柔和，替她拭了泪道，“我的心里永远有格格的位置。”
塔娜含泪重重地点点头。
四年，即便哥哥不喜欢塔娜，但是她的付出怎能丝毫无动于衷，怎么样都会有些感情在心中的吧，只是那种感情恐怕已超越了男女之间的爱。我的心亦随之微微得抽痛着。当初被我拒绝的时候，怡亲王的心该是多么心痛？
怡亲王，哥哥，塔娜和我并肩走出罗卜藏丹津的营帐，那个被抓的探子也跟在我们身后。塔娜千万般不舍地拉住哥哥的手，“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哥哥拍了拍她的肩，轻叹一口气道，“有的。格格回去吧，这里风大。”
我看着他们道别眼泪竟也顺着眼角流下，轻轻用袖子擦了擦。怡亲王在旁边揽过我的肩，也是拍了拍。
塔娜格格拉住哥哥的手，无语凝噎。半晌，两人都是无话。我在旁边看着，无声叹息。
我们在塔娜的注视下向清军的营帐走去。
“阿布丹！”塔娜从后面跑来，紧紧抱住哥哥，好像只要这样抱着哥哥就不用走。哥哥微微一颤，双手握住塔娜从后面环抱住他的手。
“阿布丹，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来看我！”塔娜的脸紧紧贴在哥哥的后背上，眼圈通红。
“嗯，我会的，放心。”哥哥任塔娜抱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推开她道，“这四年在这里，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包容。我会一直记得你！”
塔娜缓缓松开手，眼里的泪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扯着嘴角强笑着道，“其实我该在你面前笑的，这样你就能记住我的笑容了。”
天幕黑沉，风声呜咽，似乎是在为他们而伤感。
“你走吧！我不拉着你了！但是要记得好好的！”塔娜的声音平缓了下来，却仍是吸了吸鼻子。哥哥向她点了点头，“嗯，你也是，保重了！”
此刻的我们都走得极为缓慢，脚步也格外沉重。
我的心下不知是何滋味，这样做，是对的吗？塔娜格格为了哥哥答应了罗卜藏丹津的条件。她今后是不是就会任她哥哥摆布？嫁给外族的王子，也就是所谓的联姻，这样的婚姻，会给她带来幸福吗？可是没有塔娜格格的妥协，罗卜藏丹津绝对不会放了哥哥！还有怡亲王和常大人会不会因此事受到牵连？我一直觉得自己来西北救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