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翩翩-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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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祥亦是拍了拍他的肩,满眼欣赏之色。
李麾大喜,对殷祥身边的小丫头苏枕月也点了点头,随即便大方地伸出手朝负气中的崔妩甄笑道:“请吧,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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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二楼临窗处,有四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把酒言欢。
楼外月光如霜,街市繁花如锦;楼内青梅煮酒,人们谈笑风生。
“原来是朝曦门的项公子,多有失敬!”李麾饮尽一杯酒,豪言道。“我乃徐州人士,家里做点小生意,日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我听闻李公子曾捐助了一家书院,又时常帮衙门办事破案。不知是否真有其事?”殷祥将白玉酒杯拿至鼻前轻嗅,凤眼微眯似在打着什么注意。
“哈哈哈哈哈,什么破案不破案的,不过是官府那帮蠢货脑袋是榆木做的罢了!”李麾大笑。
苏枕月心想这人狂傲不羁,如此诋毁朝廷之人,不知殷祥作何感想。
“哼。官府是蠢货?我看人们只知道你李麾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败家子。”说话的是崔妩甄。
李麾不理她,仍是豪情万丈地谈笑,对“大字不识”“败家子”等字眼并不在意,似早已习惯。
殷祥又道:“李兄今日到潇湘馆找花玉姑娘,便是在为那帮榆木脑袋解决黄侍郎贪污一案吧?”
在座其余三人皆是一惊。
“老项,你是个有脑子之人!我真心佩服!”李麾为殷祥斟满酒,不吐不快,“衙门收监着黄侍郎却又不敢审问,更别说用刑判案了。户部也拿不出证据,只道上头有人检举,一定得给其定罪。我多方查探才知黄侍郎是潇湘馆的常客,那个花花世界可是个烧钱之地儿,我打包票里面有线索!果不其然,那混蛋拿着官家银子在里边儿逍遥过好一阵子呢,还好有花玉姑娘肯出堂作证!自古侠女出风尘,这话当真不假!”
殷祥满意地仰头饮尽他斟的酒,复问:“李兄能力非凡,为何不求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呢?”
“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又如何撑得起一件官袍!”崔妩甄啧啧一笑。
“妩甄刁女这话其实说得不错。”李麾放下酒杯,笑容有一丝无奈,“都说娶妻生儿求功名。我李麾平生最爱自在潇洒,不喜拖家带口,也受不了官场的肮脏。我家老头子年年催我成亲、买官,前年我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来到了京城玩耍……”
“哈,这倒是跟崔小姐逃婚有异曲同工之妙!”苏枕月与殷祥会心一笑。
崔妩甄略微一愣,对李麾也少了几分刻薄,只道:“不要拿我与他相比。”
“是嘛,果然如老项所言,大家是同道中人!同是天涯那个什么人,相逢何必那个什么相识,哈哈哈哈哈!”众人对李麾的文化水平但笑不语,心境却是豁然开朗许多。
李麾这时方才注意到殷祥身边的小丫鬟。细细打量她,柳眉杏眼,虽不若崔妩甄好看,倒也算清秀脱俗。她刚刚一句话便解了自己与刁女的间隙,可谓蕙质兰心。而老项似并不待她如下人,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位春桃姑娘气质如兰,唇吐智语,哪里像个小小侍女,分明是世外仙姑嘛!”李麾举杯起身,“来,我敬你!”
殷祥抿笑,忍不住赞同一番:“李兄好眼力!春桃的确曾久居武当山清修,如今虽屈就于我府上,却是我的贵人呢!”
崔妩甄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苏枕月。
苏枕月却是浑身不自在,顿了顿方起身回敬:“我见李公子亦是性情中人,哪里如世人口中所误传,分明是位笑傲红尘的真侠士。这杯酒也敬您。”
“哦?”李麾挑眉邪笑,似有意要捉弄一下这个温润善辩的女子,“世人都误传了我些什么呀?你且说来我听听,看值不值得我羞愧一番。”
若是苏枕月如实相告,其转述的过分言论必定触怒于他 ;若是轻描淡写糊弄过去,他亦可以唾其大题小做。殷祥和崔妩甄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挑衅,二人刚想岔话替苏枕月圆场,苏枕月却发出一声黄莺鸣叫般的轻笑。
“不知道李公子可曾听坊间有打油诗云‘天下无能第一,举世败家无二。若问李麾何书,信笔上本下土’?”苏枕月见李麾变了脸色,忍不住偷笑一乐,忽而又一本正经道,“春桃才疏学浅,想请教李公子,这上本下土是何字哉?”
这一句竟是堵死了李麾的气焰,直教他欲语难言。
原来他并非为自己大字不识而羞愧,只因曾经有一回代其父签订生意上的契约长达一月之久。谁知契约状上白纸黑字皆是一个上本下土的别字,又无印章手印,叫李家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财产。苏枕月在城隍庙前见人议论时听来了这打油诗和典故,果真能戳中他的死穴。
殷祥十分惊诧春桃能制住这狂妄少年,思忖片刻又觉理所当然,不禁扬眉得意起来。
“春桃姑娘果真是钟灵敏秀。”李麾讪讪一笑,眉间落下一滴冷汗。
“咳咳,是钟灵‘毓’秀。”崔妩甄没好气地纠正道。
“喂,刁女!你就不能歇歇嘴吗!”李麾拍案怒骂,被苏枕月逼出的陈年怨气只好顺势发泄到她身上。
崔妩甄刚想抽鞭示威,苏枕月抢先说道:“往事随风,李公子何须介怀?识字与否无关作为,纵使学富五车也可能是纸上谈兵之庸才。方才是春桃口无遮拦,坏了二位的和气。小女子自罚三杯,望求原谅。”
众人见此弱质女子自有一腔坚韧豪情,皆在心中称叹敬畏。
李麾瞧着那染红的双颊有些发怔,心中似有异样的情愫在涌动。
“哈哈哈哈哈……”爆发出爽朗笑声的是殷祥,“如何,李兄?我这位闲者居的贵人绝非池中物吧?”
李麾愿赌服输般地抱拳笑道:“十八年来不曾如此顿悟开怀。老项和春桃姑娘亦是我李麾之贵人!”说着突然面朝苏枕月深鞠一躬,“春桃姑娘修仙入禅、饱读诗书,今又以良言相劝,我李麾实悔当初不学无术,只愿今后能随卿研学,从此励精图治,以报家族与朝廷!”
在场其余三人皆被这慷慨激昂的陈词撼动。尤其是苏枕月听其要师从自己,吓得瞠目结舌。
“小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说罢,李麾已在苏枕月跟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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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李麾在醉仙楼向苏枕月拜师后,他便成了闲者居的常客。
起初苏枕月甚感苦恼,被他一个大男人“小师傅”前“小师傅”后地乱喊一通,别人听了都窃窃私语、暗自偷乐。尤其是殷祥,总是一脸揶揄。
后来李麾来闲者居的次数多了,府里之人也习惯了他的诙谐,对他缠着春桃求学之举也渐渐一笑置之。下人们总会看到那三人在垂钓斋谈天说地的身影,不时还会传来阵阵欢笑。偶尔崔家小姐也会登门造访,四人便饮酒作乐,引歌而唱。
这一段年少时光在往后很多年他们每每忆起时,仍觉恍然如梦,好不真实。
是夜,送走了李麾和崔妩甄,苏枕月和翠兰准备携伴回南院。谁知殷祥一时兴起;竟说要送她俩走一程。
长廊一路流光,踩上石板小径的片片落叶,清香溢满裙摆间。三人步履轻盈;似云中神仙。
来到南院花园时,殷祥瞧见了苏枕月平日里打理的青竹。绿意葱郁,昂然挺拔,毫无此前的颓然,这让他很是开心。
“染翠阁,凝霜榭,醉菊轩,莺吟馆……”殷祥沿着那一排屋宇缓缓踱步碎念。若有所思的唇语在夜里漫散开来,他轻抚每一扇房门前的小木牌,上面镂刻的小楷是自己的笔迹。
“殿下”跟随一旁的翠兰打断他笑说,“您风雅至极,给府里每个人的房间都起了好听的名儿,我的‘染翠阁’、秋霜的‘凝霜榭’、夏吟的‘莺吟馆’……唯独春桃妹妹来了这么久,您竟给忘了这事儿。”
苏枕月靠在廊子边,闻此不觉心中一凛。
殷祥转过身,见那粉衣女子背对皎月,任流光染满全身。她旁边是院子里不知何时生出的几枝桃树,花瓣随风飘洒,凄迷了那秀美双目。
“想是人间亦无偶,疑叹天上乃有求。君问红颜是梦兮,桃花笑尽月满楼。”白袍长冠的公子嘴角微启,“就起名‘月满楼’吧。”
夜风习习,衣摆沙沙作响。
少女绯红的双颊似融入了那一月一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佳偶有成隐离伤
是日,翠兰请木工师傅雕刻了门牌挂在春桃房前。她暗暗称奇,殿下总是别出心裁取每人之名讳想出雅称,可为何春桃妹妹的会是一个“月”字?
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在苏枕月面前犯嘀咕,更不敢去问殷祥。只是茶余饭后多了可以闲聊这段隐秘的新料。他们想,这位身份卑微却气质高贵的女子与殿下不似主仆,亦不似情人,倒像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也不知未来的十三皇妃能否容得下这样一位特别的侍女。再则,明眼人皆知殿下对崔小姐的感情,若她当了这闲者居的女主人,与春天也许处得其乐融融。可即便殿下是这般有福气之人,生在皇族,婚配大事却也由不得自个儿做主。
翠兰与小伍送殷祥入宫归来,见这群丫鬟长随在嚼舌根,厉声训斥道:“殿下刚回宫上课,你们就此在放肆!”
众人见小伍装腔作势的怒容笑得岔了气。
“得了吧,小伍哥!今儿殿下都不在,你也别狐假虎威了!”夏吟起哄笑喊。
翠兰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小妮子还敢顶嘴。怎么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咱们闲者居虽然开明,但也得遵守礼仪。况且春桃妹妹还在府中呢,被她听了去可不好。”
听了这番理子,大伙儿才止笑点头。
这时,冯总管领着崔妩甄往东院走来。翠兰招呼道:“崔小姐您来啦,可不巧,殿下出门了。”
“冯总管跟我说了。”崔妩甄笑说,“不过得知春桃在呢,我找她说说话也是可以的。”说罢朝垂钓斋走去,裙摆拂过的微风似一团火焰。
众人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皆叹佳人如斯。
不一会儿,李麾也大驾光临,垂钓斋一如既往热闹开来。
“这李麾和崔小姐真是快把咱闲者居当自个儿家了。”沁菊摇头一叹,“殿下都不在府上,他们还能肆无忌惮乐成一团。”
“这有何关系。咱们殿下向来不拘礼节,倒是喜爱这般率性朋友。”翠兰说,“只要别杀出个登门造访的贵主儿就好。殿下可还不想让李公子和崔小姐知道他的身份。”
话音刚落,便听见冯总管领着两人往这边走来。只是这次的来客让众人都惊慌失措,翠兰当即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唾道:“我这乌鸦嘴!”
那器宇轩昂的蓝袍少年正是十五皇子殷琛。
在场的丫鬟、长随迅速顶礼叩拜,丝毫不敢怠慢这位素来傲气的殿下。
“拜见十五殿下。”翠兰讪讪干笑,“十三殿下今日进宫去了,您来得可不巧。”她又疑惑地瞄向冯总管,老冯一脸无辜与委屈,这些怪主儿他可伺候不来!
“十三哥也真是的,好不容易今儿我逃了课,他倒是扮起了好学生!”殷琛自言自语,“不成,今儿我一定要等到十三哥!上回他说好要带我去流香苑和会朋楼的!”说着径自往垂钓斋走去。
小伍见势不妙,带着两三个长随冲到殷琛跟前拦道:“十五殿下,咱们爷估摸得很晚才能回府,您若在此干等,只怕会耽误回宫的时辰。”
“大胆狗奴才!竟敢阻拦十四殿下!殿下说等就等,何时轮到你们这帮兔崽子在此唧唧歪歪!”殷琛身后的太监小雷子又开始尖着嗓子训斥。
大伙儿心里咒骂着那臭屁的样子。小伍给大家使了个眼色,扁扁嘴似在说,这才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殷琛负手侧身,也不低头,只是眼珠朝下睃了睃跪了一地的奴才,冷冷道:“宫门关了更好。十三哥这别院安逸得很,本皇子小住一晚有何不可?”
见他踱步而去,翠兰和小伍相视一眼,一脸哀叹:“这几位聚在一起可不会安生……”
小伍亦是觉得事态严重:“我去申壶门通融一下守门的甲子。他和我是老乡,应该能帮忙通传殿下。”
“如今也只能速速请殿下回来了,春桃妹妹可驾驭不了那几位主儿!”
……
话说此时苏枕月与崔妩甄正吃着茶,心猿意马地聊着街巷轶闻。一个知书达礼、才情横溢,却羡慕彼方佳人一身武艺、率性豁达;另一个英姿飒爽、绝代风华,却欣赏隔案红颜温润似玉、智骋古今。
只是二人终归生长于不同环境,虽皆慕自由,奈何许多想法仍难苟同。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却偏偏她们又中意于同一人。世上之事,多为这般矛盾。
好在有李麾。他时不时插科打诨,又被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