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翩翩-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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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状不敢劝亦不敢扰。这分明是家务争吵,一个护其周全,一个仰仗关心,却偏偏牵扯上了军纪。作为附带伤害的众将士有苦难言,一来希望二人和睦,二来又不敢爽朗接了这五十杖。倒不是怕了杖刑,只是甄妃娘娘如此拼命维护,不惜与十五殿下翻脸,倒叫大家盛情难却。
雪点洒在别妩甄脸上,让脱了斗篷的她浑身一个轻颤,也让失控的情绪平复了几分。看着咋舌的将士和下不了台地殷琛,她有些懊悔。委实不该与他在此争吵,这对皇族的军威和殷琛的威望都是极大的损伤。
“臣妾一时冲动,不该与殿下顶撞。”她服软的态度令众人大吃一惊,“今日之事但凭殿下处置,无论结果如何,臣妾都会承担。告退。”
殷琛脸色铁青,握紧的双拳令指节愈发苍白。他冷冷地看着那明艳的身影离去,心里却绞痛难忍。
“十五殿下……”赵副参将恰时上前进言,“徐参将诚然有错,但终究所托非人。甄妃娘娘带领骑兵营按时完成任务,大家有功是真,罪不至杖责。不如小惩作罢,往后三个月每日多操练一个时辰,兹以为戒,如此甄妃娘娘要自惩也无法。殿下以为如何?”
殷琛静立不语,许久嗯了一声,台下将士方呼出一口气,只盼十五殿下能和监军大人和好如初。
可这两人的关系远非他人所想之简单。殷琛随后也离开回到小楼,推门而入时,看见别妩甄背对着他坐在圆桌旁,瑟瑟发抖的身子偏要强作镇定。
“总是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他柔声嗔怪,将她落在校场的斗篷披在了其身上。
“殷琛,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别妩甄蓦然转身凝视他,眼里没有怨恨,只留悲悯。
这是她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清泠之音似带有无限深情。殷琛陷在自己的幻觉中回道:“我想你把心交给我,我想你好好疼惜自己……可你知道,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他温润地抚上她的秀发。因为当掉了珠钗,风雪一吹,头发便散落了下来。
“既然我们性子如此不合,你又何必强留我在身边?”她依旧颤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寒冷抑或对他的轻抚感到不安。
“是你轰轰烈烈地来到我身边,你忘了吗?”他笑得人畜无害。
“你的家书一封接一封,好似招魂一般纠缠不休,我能有何办法?”
面对她的苦笑,殷琛噗嗤摇头:“你始终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
别妩甄心中一凛,扭头不悦:“我早已没有心意。”
“那这又是什么?”殷琛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蓝香花宛如一朵雪莲,透过烛光清晰可见。
“你怎么……”她大惊,正欲起身去摸床头的枕下,却被他徒然抓住右手。
“不用找了。今日玉儿打扫屋子时拾到了这雨花石便交给了我。”他将她拥入怀里,任她挣扎依旧岿然不动,“妩甄,你告诉我,我是否已等到石中花开?”
“我仍是不明白,你为何要等?等的又究竟是什么?”
殷琛直身看她:“我们俩终于一个要先开口,你一再闪躲无非是不敢确信我的念想。好,我现在就告诉你,自从我们初次在十三哥的闲者居见面,我就立誓将来一定要把这个女子拴在身边……”
“吾非犬类,岂容人拴?!”别妩甄横眉竖眼。
殷琛失笑:“天下没有你这等不识好歹的女子。再如此骄纵,本皇子的耐心可就被磨光了。”
“我有何资格骄纵?我不过是个侧室,你有莲妃那样的佳人相伴何必再来撩拨我这浑人?你何不把她接来这小楼长住,让我守着那官邸岂不是更省心?大家两不相见、安好无事,你何必两头奔波,甚至把她带来挤兑我?”越说越是气极,别妩甄竟将藏在心中的郁闷趁此发泄了个干净。
怔愣的男子忽而嘴角上扬:“你伤心至此,竟是为了这个?”
“你哪只眼睛见我伤心了?”她蛮狠地想打掉他伸来抚脸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殷琛再度拥抱她,将其死死钳制住,却又温柔地伏在耳边细语:“莲生病了,昨日我带郎中去看她。今日她是来向我辞行的,母后嘱我让她回京休养。”
别妩甄怔立在他怀中,面红耳赤,久久不语。
“我很开心,你如此介怀莲生。”
“可你又是否明白,若我‘介怀’,此生必不得安宁了……”
“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是芸芸深宫女人中的一个。你只是你,我唯一的妻子。”
“谁也无法确保‘永远’。”
“那这一局,你还敢赌吗?就赌我是否会一生待你如初。”
别妩甄抬眉看他,确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我决定赶赴奉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然下注离手。”。
殷琛将脑袋轻轻放在她肩头,似终于孤帆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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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别妩甄洗漱完毕,不太习惯地为殷琛穿戴衣着。
“昨日杖责之事,你到底作何打算?”她心里盘算着这事儿,手上竟忘了力道,腰带给殷琛勒得生疼。
殷琛咝了一声,没好气地瞄了她一眼,道:“杖责之行已取消,此事你无须再操心。”末了,又加上一句,“太重情义并非好事,尤其在军队。”
“将来你开疆拓土必少不了光施情义这一关。”别妩甄不服气地翻驳,眉眼却满是欢愉。
殷琛揽过她的肩笑说:“从此有贤妻良才在旁,我定不会再输一场!”
此时有前来服侍的侍女敲门,殷琛刚想出声斥退,却听到了小雷子的禀报。
“启禀殿下,刚京城里送来快报。”
“进来。”
小雷子毕恭毕敬推门而入,将信函呈给了气色颇佳的皇子。他用余光观察到,今日的甄妃娘娘靠立在十五殿下身边,想来他们的关系已有所进展。突然他暗叹一声糟糕,真不该此刻将这快报呈上!
只见殷琛的脸上不辨喜怒,将折子通扫一眼后放在圆桌上,随即又挥退了战战兢兢的小雷子。
“怎么了,神色如此阴阳怪气。”别妩甄抱臂环胸,对方直勾勾地盯得她浑身发毛。
“我只是在想,要送何礼物予十三哥。”
听到那三个字的瞬间,别妩甄心间一紧。无论人生如何变迁,那个人是她内心深处都是无法撼动的软肋。
“你不问为何要送礼吗?”看着略显失魂的她,殷琛一阵烦躁。
“受封抑或……婚配?”
“你倒是心中早已有数。”殷琛哂笑,将折子递给她,“这是礼部发来地喜帖。十三哥将不日迎娶兵部尚书郑渊之女,伯琴。听闻这位准十三皇妃极擅抚琴,与爱好这口的十三哥倒也投缘,没准儿是对良配,你说呢?”
“你何苦如此激我?”别妩甄坦言,“明知我已跟了你,与十三殿下便再无瓜葛。他若能娶得贤妻我自会祝福。”
“那么,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为其他男人落泪。”殷琛温柔地擦干她的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 奉天的戏份到此结束了……
☆、第十八章 今夕何夕又见君
卢帝五十八年正月,帝王复立被废太子,朝堂一片哗然。各个党派暗中筹谋的倒太子大计纷纷落空,人人自危难保,连殷镇和殷祥也不得不夜夜通宵达旦地商讨形势。
二月卢帝巡视范阳边陲,三皇子、七皇子、十三皇子、十五皇子等扈从。也是这一次,殷祥见到了伴随在十五弟身旁的别妩甄。自七年前宫墙边分别以来,他们再未会面。
六月,下嫁大宛的帝姬乔笙难产去世。远嫁在外的十公主嫣南归宁,与亲兄长殷祥为亡姐守灵。
十二月,嫣南于巫山病逝,卢帝命驸马李果郡王护送灵柩,阵容空前浩大。
同月,十三皇妃郑氏伯琴验出喜脉,奈何胎气不稳,极易流产。
五十八年对那个浊世翩翩佳公子而言,宛如沙漏停滞了似的难熬。
京城已持续下了三日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让人的眼睛时不时会盯得泪盈夺眶。
前年这个时候,殷祥因受太子被废之事波及,被囚困于终南山清心道观,留下一身腿疾,天气阴寒之时便会隐隐作痛,钻人心肺。
但今日与三皇子约好饮茶,他顾不得不适,带着长子思平来到曾经的三皇府,如今的严亲王府。
思平今年六岁,母亲为殷祥的侧皇妃林氏。他不像父亲小时那般顽劣,倒是显得老气横秋,这让殷祥着实不解。
“大概是思平与思正玩得多了,染上了三哥你的严肃沉稳,看看思正这孩子,越发像您的不苟言笑 。”
“我倒是喜欢小孩子如十三弟你幼时那般机灵。”殷镇为这个最亲近的弟弟斟上一壶花茶。
殷祥咧嘴一笑,看着花园里玩得高兴的孩子俩,好似回到了从前与三哥玩耍的时日。
“前日你三嫂本欲邀请弟妹去寺里还愿,可弟妹身子虚,便取消了行程。如今可有好些?”
“她不爱出门走动,身子倒是不打紧。”殷祥神色一暗,风轻云淡地盯着茶面漂浮的茶花。
“弟妹的性子是冷清了些。”殷镇虽贵为兄长,与殷祥又极为亲厚,然夫妇间之事外人毕竟不便多言。但妇人之间流传的那些捕风捉影他却时有耳闻。这位十三皇妃性情孤傲,不喜与人打交道,即使同住一个府邸也难得听其多说一句话,更别提展颜一笑了。坊间都说,昔日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十三殿下为了这冰山美人洁身自好,与一众红颜知己断了往来,风流公子亦深情至此,实在让人羡慕那十三皇妃。然则只有为数不多之人知道,十三皇子不再游戏人间的真正因缘,乃是为了一段情,一段在心中祭奠多年的过往。
这时有下人来通传,李麾求见。兄弟俩陷入各自的念想正愁无人从中插科打诨,这李麾来得正是时候。
如今的李麾官拜三品,再不是昔日的无赖少年。但他口无遮拦、尊卑不分的秉性仍死不悔改。每日见着殷祥仍唤“老项”,也只有在三皇子这位铁面王跟前才会稍作收敛。
只见他一袭锦袍,意气风发地来到亭子向二位皇子行礼。殷镇瞧他大大咧咧的模样也不以为意,惟有殷祥琢磨出些端倪。
“李麾,你这小子又撞见何等美事了?眉眼唇齿间那股放荡劲儿可骗不了咱们。”
“十三殿下您又拿下官打趣。”李麾哈哈一笑,拂摆坐在廊椅上,“我李麾一生最美之事便是择二位殿下这良木而栖,除此之外不提也罢。”
“哟,今儿个不学无术的浑小子倒是会说‘良禽择木而栖’这饶舌之话了?”殷祥瞪眼一乐。
李麾不留痕迹地怔愣刹那,遂又笑叹:“近朱者赤,近朱者赤。”他恭维地指了指殷镇和殷祥。
“李麾这些年确实长进不少,否则本王也不会把如此重要之事交予他打理。”殷镇淡淡一笑,对除了殷祥之外的人,他总是这般滴水不漏的神色,哪怕是李麾这等心腹亦不例外。
“王爷的提拔李麾这辈子是无以为报了。说到此事,近日有风声传来,温亲王党在密谋弹劾太子之事。毕竟太子复立不久,仍有回旋的余地……”
“哼,老七他们莫非还未汲取教训。”殷镇冷笑。
“父皇如此看重太子,是早有偏袒之心,又岂会因区区弹劾改变注意。”殷祥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双眼微眯,“如今何人找太子的茬便是在跟父皇过不去,七哥他们怎么还如此糊涂?”
“太子多年来处在那个位置,事事受人督促紧逼,一个做得不好便是失德无能。然则大多皇孙公子都如他这般行事,却未曾被指有何不妥,莫到琼楼最高处便是这个理儿。对温亲王他们这种不曾到过顶端却又极其靠近那个位置的人来说,却是当局者迷,看不清这理子也不愿看清。”李麾跷着二郎腿,目光炯炯。
沉默间的殷祥煞有介事地与殷镇相视一眼。今日李麾之谈吐委实大出人之意料,虽然两位皇子并未言明道出,却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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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五皇子源亲王在府中设宴,广邀兄弟姐妹出席,一则算作年末团聚饮乐,二则为各家兄弟今年劫后重生庆贺。又因这源亲王自来心性善良,为人敦厚,从不参与任何派系争斗,各家也就甚为给其脸面,纷纷携妻带儿应宴。
别妩甄此时已是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的母亲,可她仍常年住在兵部的十五皇子官宅。十五皇子卢殷琛,由于战功显赫,已被卢帝钦册为战郡王。战郡王在京城的王府一直由其王妃颜氏打理,别妩甄也是每每得了闲才回去看看儿女。殷琛知她脾气,也就顺从这般安排,况且他自己亦是常住兵部办公,有贤妻在身边最好不过。
前年殷琛为保七皇子温亲王大闹垂拱楼,气得卢帝棒打不孝子,幸得五皇子源亲王跪抱劝阻,这令殷琛大为感激。可那没能躲过的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