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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渡长安-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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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鸢的伤养得还算好,只是容貌却变了,脸上除了那颗痣之外,再没有与之前相似的地方。她每次抬眸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但又因为他脸上的神情而有几分熟悉感。
    “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没有别的事情可说了,她便指了指他的脸。
    “自然是怕你对着那张脸日久生情。”他说得倒像是真事一样。
    引商不信,“你大可放心,就算你长成苏雅那副模样,我也不会生情。”
    在她眼里,苏雅就是这世上最美貌的男子了。
    华鸢的脸色不易察觉的一僵,不过很快便不在意的答道,“这话说出来,你也不怕我恼。”
    引商无动于衷。
    诚然,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这样有恃无恐。可是同样的,无论她说了什么,这个人也永远不会退缩或是知难而退。
    就像是不久之前,明明已经说出口了那句“我放弃了。”,可是时隔半年之久,他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为什么会回来?”短短一个时辰,她将这话问了第二遍。
    这话或许伤人,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
    这一次,许是知道自己没办法搪塞过去了,华鸢稍稍站直了身子望向她,“因为我反悔了。”
    这短短一句话,他说得毫无迟疑理所当然。
    “因为我反悔了,所以我不想离开了,哪怕站不起身走不动路,我也会想尽办法回来。你若问我为什么?因为不甘心。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头来却还是只剩一场空,谁会甘心?”
    他几乎从未直面过前生今世这些往事,可是此时此刻却在这里说了个明白。
    引商沉了沉气,把自己已经想好的说辞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又问了一个问题,“若这次仍是一场空呢?哪怕你做了再多的事情。”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说得这么绝情?”面对这样狠心直白的一句话,他紧蹙着的眉反而放松了下来,伸了伸懒腰,又笑着往街道中央走去了,只留下轻声一句,“若真是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她本以为他会说出一些偏偏要扭转天命的话来,可是听到的却是这一句“无能为力”。
    从姜华鸢口中说出的“无能为力”要比引商至今所听过的这四个字加起来还沉重百倍。
    无论如何,他也不该说出这四个字才对。
    看似一切未曾改变,可是这一次去而复返,到底还是改变了一些什么。
    引商跟着他的脚步又向灯火深处走去。明明已经是深夜,街上的人仍未减少,两人并肩前行,看华灯映水、流光溢彩,富丽堂皇的长安城笼罩在遍眼望不到尽头的光芒中,尽显盛世之景。
    可惜,景致再美,身处其中之人终究无心去看。引商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咳了几声,心里想着这风寒怎么还没好,倒还不如陶胥那个病秧子了。
    就在几天前她去探望的时候,陶胥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子还弱,却能经常出来走动,让陶家上下感叹娶个媳妇进门果然是件好事。即便这桩婚事非陶胥所愿。
    傅薇娘到底还是没能进得了陶家的门。哪怕陶家让了步,愿意让她为妾,她也不愿。
    “有那几日同生共死,已是幸事。只怪今世你我徒有相识之缘,却无夫妻之份,此事不宜强求,还望郎君珍重,今日别后再无牵挂。”这是那日薇娘亲口对陶胥说出的话,她宁愿守着那几日发生的一切独自度完余生,却不愿在陶家委曲求全。
    许多人都说这是不识抬举,可在引商看来,这样做也许是最好的。毕竟,有些事要是与自己最初想要的不同,那么不如放手。
    有时候,决绝一些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说给了华鸢听,然后在他若有所思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当年,我为何要离开你?”
    他为她所讲的故事里,一直缺了最重要的那件事,也就是他们两人分别的理由。
    若是真的曾经有情,又没有门第高低的阻挠,那他们为何会分开?她想不通。
    对于这个问题,华鸢用了她自己的话来回答她,“若是突然发现有些事与自己最初想要的不同,那么不如放手。”
    说起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向她,引商无从分辨他目光中流露出的真与假,却无端的相信了他的话。
    这是最模糊不清的理由,却也是最真实的。
    “既然如此,如今又何必强求。”其实她很想对他说,既然当初已经放了手,那今时今日,他也不会变成她真正想要的,何必呢……
    “有些事你明知希望渺茫,难道就不去做了吗?何况,我从未求过什么……圆满。”
    他不像她因为懵懂所以想弄清一切,她想与他说清的事情,正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
    引商忽然就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对方将能说的话已经对她说尽了,再多谈,只是徒增不快。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直到又走了一段路,引商甫一抬眸,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群中渐渐走向远方。
    “那不是……”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那不是谢必安吗?”
    在这上元佳节,谢必安和岳吱吱又来了人间,也像许多凡尘男女一样上街赏灯。
    可在这时候见了他的引商却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不在长安?既然他回来了,范无救呢?”
    话音未落,华鸢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一样,也没去看谢必安的背影,只是突然问她,“你现在最想见谁?”
    身边的人都消失不见,总有一个最急切想要见的。
    引商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考虑了片刻,坚定道,“花渡。”
    只有他,她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而意外的是,华鸢听了这个回答后却未显不悦也并未逃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样,沉声答道,“他就在长安城。”
    “什么意思?”因为有些不可思议,引商听了之后反倒笑了,“你是说,他下落不明这么久,不是在阴司,而是在长安城?一直在长安城?”
    华鸢没有说话。
    正月十五这一夜,引商第一次发现,原来长安城竟有这么大。
    永阳坊在长安西南边最偏僻的地方,即使是在上元灯节这一日,坊间的一些街道也是静悄悄的。
    在东街有一户人家姓冯,不算是大户人家,但是家中也有仆役。引商来到这里的时候,花渡正撑着伞坐在冯家的院墙上,他背对着街道,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没一会儿,那院门便开了,似乎是家中的小孩子想看看外面的焰火,而仆役们不知该不该打开大门,直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做了主,叫仆从们开了这门。
    那是个貌美的妇人,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幼子身上时,院墙边,花渡的目光也会落在她的身上。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钟馗(7)
    因着花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年轻女子的身上,哪怕又过了片刻,他也没能察觉华鸢他们两人的到来。
    引商从一开始的荒谬再到如今的不解,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花渡时常会有不见踪影的时候,这一次更是久到足有半年,她本以为是阴间有什么事绊住了他,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真如华鸢所说,这几个月根本没有离开过长安城。
    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子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引商就觉得一股寒意窜遍全身……她好像知道花渡一直想对她说,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那女子拉着儿子看了一会儿烟花,就关了院门进屋去了,花渡也终于像是发觉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这边。只是在目光瞥见引商的同时,他也倏地瞪大了眼睛,“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从引商身旁闪过,幸好华鸢还在不远处,及时拉了她一把。
    变故实在突然,引商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条街上已经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熟悉的阴寒之感让她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这是怎么了?”
    下面乱,她不是不知道,可却不知道乱到了这个地步。本该身处冥司的恶鬼们,竟然敢这样公然聚集在长安城里?
    “走。”对这样的场景,华鸢似乎并未觉得奇怪,只是淡淡说了这一句,便要拉着她离开。
    “那他怎么办?”引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将目光投向了还在街上的花渡。他仍站在冯家的院墙上,撑着伞居高临下的望着街上的场景,眸色中突然多了一丝常人看不懂的了然。
    而这边,引商一直站在华鸢身边,似是被后者护在了身前的原因,一时之间竟没能将那些厉鬼们吸引过来。它们茫然四顾,最后纷纷将目光落在了花渡的身上。
    “这里是长安城,他是长安城的阴差,我将他从枉死城里放出来,不是为了让他回阳间逍遥自在的。”见她仍在担心,华鸢只能回答她这句话。
    一直以来,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说过花渡什么,直到这一次回来,似是一点也不想掩藏什么,心中想了些什么就直言出口。
    虽说这一字一句都是实话也不出意料,引商听到后还是难免有些惊讶,她蹙着眉看向身后的人,有些好奇他为何突然如此。
    上元节的焰火还没有放完,灯光交相辉映之下,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欢声笑语,真是一片祥和之景。可在这条街上,那些从阴间逃出的厉鬼们正在对着花渡步步紧逼。
    眼前这个撑着红伞的年轻人是阴差啊,是这长安城的阴差,也是他们这些恶鬼最先想要撕碎的那个人。
    在冥司,众多阴帅鬼王最看低的就是这些枉死城里出来的阴差,而众多小鬼眼里,最看不起的恰恰也是这些为阴差生生世世卖命的阴差。
    花渡曾说自己“命比蝼蚁”,可惜若不是同类,也无法明白这其中的无可奈何和悲戚。
    眼见着这些几乎丧失了神智的恶鬼们步步紧逼,花渡握紧了手中红伞的同时,目光却仍是看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在心底困惑他们到底在为了什么事情僵持。
    而打破这几乎一触即发的寂静氛围的是长剑划破长空的一声轻响。
    “咻。”七星伏魔剑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然后直直将一个厉鬼钉在了墙上。
    “孽障,怎敢在长安城如此放肆?”随着这一声怒喝,一个身影突然跃向了“人”群中央。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一扭头时,几乎吓了引商一跳,还以为自己又看见一个厉鬼呢。可是再一细看,此人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相貌奇异却全无猥琐之感,单单站在那里就震慑住了许多小鬼,使其畏惧不前。
    “终于出现了。”华鸢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见这人出现,嘴角便勾起一抹笑。
    引商也很快想了起来,“这就是那个钟馗?”
    华鸢点了点头。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暂且不论这钟馗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最起码,华鸢似乎没有让花渡一个人去送死的打算。
    区区一个阴差而已,就算本事再大,到底是凡鬼,一个人对付如此多的厉鬼,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只不过,看起来华鸢自己是不准备插手了,只想看这钟馗露露真本事。
    钟馗,字正南,少时即才华出众,只可惜赴长安应试时却因相貌丑陋而落选,愤而撞阶身死。到了此时,便专在人间做些降鬼伏魔之事。
    引商只知道这么多。其实钟馗此人到底什么来历对她来说毫不重要,她只想知道苏雅的下落。
    正如谢必安所说,阴间的人敢不敢动苏雅是一回事,该不该降了他又是另一回事,那在她这里,该不该降了苏雅是一回事,动了与否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了钟馗的突然现身,而那柄七星伏魔剑更是厉害,此剑祭出,在场的恶鬼们无不被波及的。一时间场面也跟着混乱了起来,花渡始终没有放松警惕,趁着那七星伏魔剑刺入一个小鬼的身体,他手中红伞也随之甩出将其收入伞中,当伞柄重新回到手中后又化为一柄长剑,手起剑落,剑光闪过之后便是阵阵哀嚎。
    钟馗以降鬼除魔为己任,出手自然是不留余地,而花渡是阴间出了名的出手狠厉,这两人联手之下,那些本就茫然丧失了神智的恶鬼们无处可逃,几乎尽皆丧命于此。
    引商见惯了驱鬼的场面,却没看过这样如同屠城般“尸横遍野”的情景,原本的担心算是白担心了,可是新的困惑也出现了。
    “若是你,这些小鬼们,是想方设法超度了他们为好,还是就这样,直接杀了以绝后患?”看了这么久,华鸢这时才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而未等引商想出个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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