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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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巫子玉抢过烤番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护卫有些想不明白,九州那么多大国小国,他们主子为何要千里迢迢逃来西楚。
三日前,他们十几名护卫拼死护送着主子逃到了西楚。主子一门心思要见楚王,可负责外使接待的驿丞却说楚王不在宫中,直接把他们赶了出来。后来,还是他和另外一个护卫,塞了大把银子,说了无数好话,那驿丞才狗眼看人低的把他们安排进了马厩里,勉强答应等楚王回宫,派人传个话过来。
“可有消息?”吃完一块烤番薯,巫子玉就迫不及待的问。再等下去,他怕他会被逼疯。
护卫也很苦恼,道:“驿丞外出未归,属下晚些再去打探。”
刚说完,后院的门开了,驿丞亲自领着两名管事来到马厩前,一扫之前的轻蔑态度,十分客气的道:“这两日怠慢了贵客,还望贵客勿怪。”
护卫听得云里雾里,巫子玉却冷冷一笑,整袍起身:“可是楚王要召见本侯?”
驿丞连忙告罪:“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文时侯到来。请侯爷先随小人去沐浴更衣,再乘车入宫。”
巫子玉客气的和驿丞道了声谢,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他还是懂的。
从浴室出来,楚王已命人送了足足十几套崭新的衣袍过来。
楚人崇尚广袖宽袍,无论男女,皆以飘逸为美,可送给九辰的这些衣袍,却是北方流行的束袖长袍,颜色也多是玄色、墨绿、藏蓝之类,用料考究,贵而不奢。
幽兰挑来挑去,总觉得每一件都极为顺眼,想到九辰平日里总穿玄色,未免太过沉闷,便选了件淡蓝色的束袖锦袍。
系好腰封,幽兰托腮把九辰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只觉说不出的满意。不由有些奇怪,这衣袍的长短尺寸竟与九辰的身量丝毫不差,到底是巧合,还是那曲氏族叔特意命人赶制的?
前来送衣服的两名侍女脸色一红,偷眼望着回廊下长身玉立、光彩夺目的少年郎,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这件衣袍穿得这么好看了。
只可惜,却是个眼盲的。
一阵爽朗的笑声中,叔阳推着楚王从大门进来了。
见九辰已换上了他送来的新衣袍,楚王心头无比畅快,拉着外孙打量了好几圈,赞不绝口,只差说上一句:“不愧是我西陵衍的外孙。”
九辰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亲昵,等他自我陶醉完,便抽出手臂,客气的和他保持几步距离。
楚王察觉到九辰态度有些疏离,似乎并没有什么欢喜之色,不由哼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件袍子?”
九辰摇头,没接他这话茬,只问:“前辈打算何时用秘术复活您的女儿?可需我做些准备?”
楚王没料到他竟是在惦记这事,大手一挥,道:“不急,你先在此处将养一段时间,最好能养上十斤肉。”
这孩子,也太瘦了些。
两名紫衣小仆极有眼色的道:“主子,午膳已经备好,是摆在凉亭还是花厅?”
楚王果然心情大好,道:“去凉亭。”一手牵起幽兰,一手牵起九辰,让叔阳推着他往凉亭走去,也不让人去通知离恨天。
虽然吃饭的只有三个人,桌上却摆了足足二十道菜。
九辰刚一落座,便感觉有一股极熟悉的味道钻入了鼻尖。紧接着,耳边响起楚王和蔼的声音:“来,尝尝这个。”
摸了摸自己面前的小碟,里面果然已经多了块滚烫的东西,像是面饼一类。九辰拿起来只尝了一小口,便愣住了。
咸鲜中夹着一丝香甜,这是……蟹黄饼。
一些幼时零碎的记忆,突然冲入脑海,九辰心底忽然空荡荡的,有些难受。他想起了沉思殿,想起了晏婴,以及他试图忘掉的很多东西。
楚王自己也尝了一小口,叹道:“这蟹黄饼,是我女儿生前最爱吃的东西。”
“你的……女儿?”
心底那股难受的感觉,愈加强烈。九辰不由想,莫非,是因为青木图腾的缘故,每当这位曲氏族叔提起亡女时,他也跟着莫名的难过。就像是有什么带刺的东西,被人硬塞进了心口,扎得难受。
这位曲氏女,想必是个极厉害的女子,否则,像离恨天那样洒脱的人,也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见九辰紧握着那个小碟,垂目不语,楚王满是疼惜的道:“若是喜欢吃,我让人多做一些。”
九辰默了默,却道:“我并不喜欢这又甜又咸的味道。”
搁下小碟,开始吃幽兰夹给他的其他菜,直至一顿饭吃完,竟真的再也没有碰那块蟹黄饼。
楚王暗暗叹气,这孩子,警惕心倒是厉害得很。
眨眼间两日过去了,离恨天清晰的感觉到,九辰虽待他一如既往的客气有礼,可又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比如,九辰不再叫他师父。比如,以前九辰半夜惊醒后,为了避免他担心,经常会在床上枯躺至天亮,而现在却毫无顾忌的在屋外的回廊上,一站就是一夜,往往鸡鸣破晓时,才重新躺回屋内,等着幽兰来唤他起床用膳。
这条路线,即使眼睛看不见,也早已被他熟记于心。
他隐约察觉到,九辰有很重的心事,可当他问起时,那少年总是随意挑起嘴角,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告诉他,离侠多虑了。
这下,离恨天真正的有些慌了。事情发展,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并不想让九辰觉得,他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才收他为徒,屡次救他护他,所以他私心的想先当好一个师傅的角色,再慢慢告诉九辰真相。
而楚王似乎和他有一样的想法,还特意嘱咐他,莫要功亏一篑。
可现在,事情似乎被他搞砸了。
最糟糕的是,九辰体内的刺心草之毒,又隐隐有蔓延的趋势。即使是在温暖如春的西楚,九辰亦是彻夜咳个不止,白日里怕幽兰担心,他才生生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找个理由把幽兰支开,才敢咳出声。
有一次,被自己无意撞见,那少年也没掩饰,并坦然的道:“那复活秘术,最好不要拖延太久,我怕误了你们的事。”
离恨天几乎悲怆欲绝,只盼着照汐能尽快找到那位外出游历的曲氏女族长,给他一线希望。
第三日,青岚从军中回来,看起来神色恹恹,似乎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九辰问过之后,才知道半月后,便是下一次中灵士考试。
这种事,旁人也不帮不上忙,九辰和他胡扯了一阵,忽问:“护灵军中,除你以外,可还有其他的曲氏子弟?”
青岚不晓得他为何问这个问题,点头道:“当然有,而且还很多。”
九辰状似无意的问:“那有和你关系好的吗?”
青岚丝毫提不起兴致,敷衍道:“有那么一两个吧。”说完,又生无可恋的道:“他们去年就已经升为了中灵士,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笨!”
九辰心中一动,道:“其实你实力不比他们差,大约是没摸清中灵士考试的门道,才会如此。不如,你把他们叫来,我替你探探其中关节。”
青岚向来知道九辰脑子好使,一听这话,登时兴奋的跳了起来,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因为事关中灵士考试,青岚积极性很高,当天傍晚,便把那两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曲氏子弟叫到了北渚馆。
九辰虽看不到他们长相,但从谈吐间不难看出,都是古道热肠的开朗性子,和青岚颇像,就是脑袋可能要比青岚灵光许多。
交谈了一番之后,九辰才知道,中灵士考试除了实战,竟然有很多阵法算数题。虽然都是些极浅显的入门阵法及推演,可青岚依旧听得云里雾里。
九辰于阵法推演还算精深,随便讲了一套行军时常用的破阵之法,那两名曲氏子弟便用一种极仰慕的眼光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少年,听得如痴如醉。
青岚越听越糊涂,九辰便命人搬了沙盘过来,亲自给他一步步演示。
那两名曲氏子弟见九辰眼盲之下,还能如此熟练的推演阵法,不由啧啧称奇,佩服的五体投地。
青岚渐渐瞧出了些门道,等在九辰的指导下推演出一个基础阵法,立刻高兴的狂奔出屋,找了块空地,自己学着推演起来。
九辰迅速了结了阵法这个话题,忽然话锋一转,随意的问:“听说,你们族中那位曲昭阳族叔,十几年前曾死了一个女儿,并把女儿的尸体收在了冰棺中。你们可曾见过那女子的尸身?”
那两名曲氏子弟面面相觑,半晌,见鬼似的道:“曲族叔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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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 178 章
墨月殿
青渊扶着南宫紫衣靠在榻边; 温声道:“这段时日,雪冥教务多得令人头疼; 倒是难得能这样安安静静的陪你说些话。”
南宫紫衣唇色依旧有些苍白; 闻言只是浅浅一笑; 道:“金部之事; 可有结果?”
青渊点头; 道:“有了秋长予; 余下之事,便容易得多了。我现在唯一忧心的,便是南宫麟。”
南宫紫衣微微变色,道:“他……没有死……对吗?”
青渊斟酌片刻,道:“此事; 我并不敢下定论; 但一日寻不到南宫麟的尸体,便一日不能下定论,即便是粉身碎骨; 也该有蛛丝马迹可寻。而且; 据木云的消息; 上官家父子及长乐帮的丁长洲与刘三刀也极有可能逃脱了; 目前,变数尚多。”
南宫紫衣一时心绪复杂,尤其是听到南宫麟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之时,竟也暗自舒了一口气。也许,血缘的羁绊,始终是无法割裂的东西,南宫紫衣痛苦闭目,不知究竟当如何判定这些是是非非。
青渊了然,道:“这些事,不说也罢。方才我看到了轩儿,急匆匆跑了出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南宫紫衣露出一抹无奈,道:“轩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是一阵风一阵火的,急惊风一般,碰上我们这样的慢郎中,哪里追得上他那些心思?不过,我总觉得,轩儿心里藏着心事,只是不说罢了。
”
青渊轻叹,道:“自从回来之后,他整日在百草园里缠着鬼医,说要学习医术。我看,只怕也没这么简单,轩儿那样的性子,若是想学这些东西,早就不是他了。只不过,这段时日,我也着实没有时间管他。”
南宫紫衣点头,道:“今日,轩儿带了炼制好的血灵珠过来,轩儿运功助我化解离别蛊,我感觉好多了。”
青渊蹙眉,道:“血灵珠?”
南宫紫衣道:“有什么问题么?”
青渊摇头,安慰道:“无事,如果真的能解离别蛊,再好不过。我只是担心,贸然用血灵珠,你的身体吃不消。”
南宫紫衣笑道:“你何时也这般瞻前顾后,关于血灵珠的记载,我也曾在书中见过。更何况,这是出于鬼医之手,不会有问题的。只可惜,我身份尴尬,无法亲自看着轩儿成亲。”
青渊黯然,伸手揽住南宫紫衣,道:“紫衣,再给我一点时间。”
三月初八,雪冥宾客云集,张灯结彩,盛况非常。
武林中人本就不拘泥于俗礼,因而,冰火教主滞留雪冥,两教合于一处举办亲事,倒也省去很多麻烦。
冰火与雪冥联姻,与魔界而言,意义非凡,各教均是备了重礼,纷纷从各处赶来。
按照约定,南宫紫衣让冷烟将暮颜带到了墨月殿,作为出嫁之处。
看着菱花镜中少女的娇美容颜,南宫紫衣含笑道:“丫头,今日,我特地请了一位重要的人,来替你梳发。”
暮颜明眸微动,道:“重要的人?我认识吗?”
南宫紫衣但笑不语,轻轻指着身后。
暮颜并未转身,只是透过菱花镜,怔怔望着由屏风之后步出的青衣女子,刹那间,泪眼迷蒙。
青月颤抖得拿起菱镜旁的木梳,划过暮颜如瀑青丝,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却依旧带着笑意,秋目剪剪,轻轻哼唱着那首《梳头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
暮颜终是忍不住,扑到青月怀里,放声大哭。
长钟三鸣,吉时已到。
楚羽亲自到墨月殿接了暮颜,冷烟带着其余侍婢紧随其后。
婚礼在昔时祭坛之上举行,以示郑重。
文箫已然陪着云轩在阶下等候,楚羽示意诸人止步,亲自将暮颜的手交到云轩手中。
十指相交,两人掌心俱是冰凉。
两只紫色蝴蝶由远处飞了过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