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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落花辞-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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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英自然识得,这是受王命潜伏在新兵营的暗血阁影子,乍闻「阁主」二字,他微微吃了一惊,忙肃然道:“请壮士前面带路。”

    其余将官不明状况,皆面面相觑。

    更深露重,山上温度极低。潇潇冷风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正站在出事的废墟之上,眺望远处。

    他身后,四大血卫漂浮在半空中,手中血刃,如一双双搜寻猎物的眼睛,正张大瞳孔,俯视着四方土地。

    暗血阁阁主的分量,列英心里清楚的很,自是不敢怠慢。带路的影子已经隐退到暗处,列英走上前,正犹豫如何开口,那人已缓缓转身,两手藏于袖中,微垂双目,谦逊而有礼的道:“列将军,劳驾。”

    斗篷下,列英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能凭直觉勾勒出一个简单轮廓。但从这清澈温润到极致的声音里,他几乎可以断定,说话之人,必是一位翩然如玉的谦谦君子。

    他周身散发的柔和安宁气息,实在无法让人和「暗血阁阁主」五字联系在一起。

    列英晃神间,不由想到,究竟怎样一副清秀雅致的相貌,才能配得起这静水流深般的嗓音与气质。

    而此刻,子彦只是微垂双目,云淡风轻的道:“前因后果,本阁已经知晓。埋酒之人,将军不必查了。”

    列英一怔,按下疑惑,谨慎问道:“阁主这是何意?”

    子彦轻笑道:“因为,根本无人埋酒。”

    这下子,列英彻底听懵了。

    “很简单。”子彦指尖滑过袖中玉箫,不紧不慢道:“将军只需找出一个人。他对山间林木极其了解,并且提前知道云棠的计划。”

    夜色极深时,始终枯坐床头的延陵忽然动了。他本在病中,只穿了件单衣,为了减小动静,连鞋都没穿,就悄无声息的走出了营帐。

    延陵离开后,躺在床上的九辰,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念闪过,他迅速换上从府中带来的夜行衣,悄悄跟了出去。

    暗夜中,延陵仿佛一个长着翅膀的幽灵般,借着风势,急速穿行。

    中了幻雪掌,还能如此游刃有余的驾驭内力,九辰暗道,他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只是,重伤之下,如此动用内力,后果,亦不堪设想。

    延陵最终停在了一处山谷前。

    他迎风而立,背对着九辰,不屑的哼了声:“我的事,与旁人无关。”

    九辰没理会他,抱臂扫了眼底下情形,只见谷内匠人穿梭,近百个火炉嵌在山壁中,炉火皆是纯青。匠人们淬铁炼钢,井然有序,刺耳的击打声和着机械齿轮运转之声,直震得人耳膜发疼。

    这――应该就是云棠苦心经营多年的兵器铸造之地。

    九辰瞅了延陵一眼,半是奚落半是认真的问:“你先坑了云棠,如今又惦记上了他最宝贝的兵器库,就不怕他化作厉鬼找你索命?”

    延陵并不否认,只惨然一笑,目露刻薄:“我活鬼一个,怕什么厉鬼。倒是你们,一个比一个急的跟过来,可是跟我一样的居心?”

    九辰皱眉,侧眸望去,果见左侧山坡上,隐约立着一个绰约人影,也是夜行衣装扮,黑纱罩面,如墨青丝随风飞舞,手中两柄弯刀,在暗夜中闪着烁烁寒光。

    “看你们这装束,可比我居心不良多了。”

    延陵嗤笑一声,身形一晃,已经一阵风似的朝谷中飞掠而去。

    幽兰水眸微动,正要追过去,九辰已纵身一跃,点足间,堪堪挡住她去路。

    “这里是巫国兵器库,你没资格进去。”

    暗夜中,他一双眼睛渗着寒光,如两道冰刀般,戳进对面少女的眸子深处。

    “没有哪个将军,不迷恋兵器。”幽兰仰起头,毫不避讳的道。

    九辰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侧眸,勾起嘴角道:“你果然是为了破云弩而来。”

    “你既然对破云弩如此感兴趣,当日在南市铁铺,为何甘心把那半张草图拱手相让?”

    幽兰避开他一双逼人黑眸,背着手,轻语道:“我压了一注,赌你能画出另外半张。”

    见九辰瞬间黑了脸,幽兰忽然眨眼,道:“你晚些时候再生气。这谷里藏的破云弩,都是半成品,我瞧两眼损害不了巫国什么利益。倒是这位延氏少主,如果他遭遇了不测,那对你才是大损失呢。”

    九辰默了默,果然冷着脸走开,朝延陵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幽兰露出一抹慧黠笑意,便也收起思绪,闪身向谷中掠去。

    山石后面,慢慢闪出一个白袍少年,此刻,正双目冷沉、面似寒冰似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九辰是在谷中一个存放兵器的石屋里找到延陵的。

    看守石屋的两名士兵已经不省人事,延陵背对着石门,赤脚站在地上,正举着根火折,仔细打量石屋里一辆辆积满灰尘的巨大连弩车。

    九辰见这弩车足有一人高,以车为架,车上连着一面床弩,长十尺有余,以弹簧绞盘引弦。弩上机匣,可装十多支□□,□□尾部,则连着弹簧绞盘。

    “据说,真正破云弩,一弩可放二十五矢,所用箭矢,最细也有碗口粗,最厉害的机匣,甚至能把一颗榆木树干直接装进去。”

    九辰托起下巴,有些狐疑不定道:“这并不是破云弩,你为何执意毁掉它?”

    延陵的嘴角、眼睛、鼻孔,开始慢慢的流出细细的血丝。

    他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眼前的弩车,无限讽刺的笑道:“五年前,他们为了得到那张破云弩草图,屠戮我延氏满门。为了保住那张图,父亲不惜以命相搏,最终,也只抢回来半张。我们四处逃亡,为了永绝后患,父亲在临死前烧掉了那半张图,并嘱咐我,一定要找回另外半张图,彻底毁掉。我听说,威虎军中已有人造出破云弩,为了一探究竟,才来到这里。却没想到,我的仇人,也在这里。”

    九辰隐隐意识到什么,嗓子忽然有些发干。

    “当年,我全族死于血刃之下。而我,就要和父亲一样,死于幻血掌下。”

    延陵惨然一笑:“你猜的不错,害死云棠的人是我,现在要毁掉弩车的人,也是我。我延氏一族的心血,决不能落在这样的小人和昏君手里。”

    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猛一挥手,把火折抛向了弩车。

    蒙尘已旧的弩车,乍然感受到火的气息,开始热烈的回应,很快,就被裹卷在熊熊烈火之中。

    延陵踉跄转身,惨白的脸上,是死灰般的平静。

    他忽然开怀的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真切、自然、舒畅。

    九辰没想到他如此决绝,无端有些恼怒道:“你即使毁了弩车,只要他们有图,照样可以再造出来。你纵使能烧毁一辆,日后,难道能烧掉百辆千辆万辆吗?!这么做,只会引火烧身而已!”

    延陵笑得更加厉害,他露出一抹诡谲笑意,道:“你知道吗?那日,云棠威胁我交出草图时,我才知道,那半张草图,只在他手里待了三个月,便被别人抢走了。他和那个昏君手里,连半张草图都没有。只有云棠死了,那昏君就不可能再造出破云弩了。”

    说到最后,他竟是笑得流出泪来。

    九辰闻言一震。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手里的那半张破云弩草图,很可能就是这世上仅存的破云弩草图了。

    那么,当年从云棠手里抢走草图的人,又是谁?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兜兜转转,落到南市的铁铺里。

    大火很快惊动了正在谷内铸造兵器的匠人,九辰猛地收回思绪,混乱间,他清晰的感受到,四股内力,正以超出他想象的速度,朝这里靠近。

    延陵对这满耳喧嚣,只讥诮一笑,仿佛一个殉道者一般,转身就朝火海中走去。

    九辰大惊,点足掠起,直接从半空攥住他的手臂。

    延陵却并不回头,第一次,用平静的语调道:“左右不过一死,何必拦我?”

    “替我……照顾好延山。”

    说罢,他缓缓运起内力,任嘴角血流如注,向着火海而去。仿佛,只有那个世界,才能让他得到浴火重生。

    眼见着延陵一只脚就要踏入火海,九辰无计可施,只能运起更多的内力拉住他。

    几乎同时,四道血影,鬼魅般飘进石屋,四散排开,漂浮在半空。

    烈烈火焰,投射在他们手中的血刃之上,流转翻旋,妖冶无双。

    龙首四大血卫?!

    九辰大吃一惊,电光火石之间,再顾不得什么,直接飞起一脚踢向延陵脑门,趁他栽倒的瞬间,把他从火海里捞出来。

    四大血卫却并不急着动手,无数密密麻麻的血丝,却从他们掌间散发出来,在半空结成一张血网,恰困住石屋里的两个少年。

    九辰知道,这些血丝里含有剧毒,沾上一点,就会内力全失。这些血丝看似起一碰就断,其实比最上等的冰丝还要柔韧。

    以前,巫王曾用这个方法来审讯犯人。他起初不屑一顾,直到一个不懂武功的内侍,因为不小心触碰到一缕血丝,当场暴毙后,他才真正的对这种东西产生了恐惧。

    血丝越来越多,血网越来越密,九辰心一横,看准血丝最密的地方,捡起脚边一根燃烧的木条,就扔了过去。

    血网果然被烧断一片,出现了缺口。九辰大喜,又连踢了几根烧得正旺的木条过去。奇怪的是,这次的血网虽然破了更大的口,但很快就被源源涌来的血丝重新结好。可第一次被他打破的那个地方,依旧是个缺口。

    九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又看了看缠着黑色布条、正在渗血的右手,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这血网,难道怕血。

    想到这里,他立刻解开手上的布条,用右手悄悄碰了碰脚边不远处一片血网,血丝果然消失了。

    密不透风的血网,很快被他用抹出一个大洞,浮在半空的龙首血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九辰已经带着延陵从血网下逃了出去。

    四大血卫立刻拾起血刃,缠杀过去。

    幽兰从暗处闪出,扔给九辰一柄弯刀,急问:“对付他们,用什么招数?”

    九辰捉住刀柄,背靠着幽兰,黑眸异常灼亮:“他们每一个招式都是血丝结成的剑阵,要打败他们,必须破了他们的血阵!”

    说罢,两人同时出刀,卷入血舞之中。

    由于他们均是夜行衣装扮,四大血卫只能依稀从身量辨别出对手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心中不免多了丝不屑和轻蔑。

    直到十招之后,刀光血光绞在一起,血刃依旧没能压制住那两柄弯刀时,面具下,四名龙首血卫的神色才渐渐凝重起来。

    十招还解决不了的对手,就真的是对手了。

    九辰和幽兰却不想恋战,龙首四卫心思动摇的一瞬间,他们看准机会,破阵而出,架起延陵就朝石屋外飞掠而去。

    夜冷,月寒。

    原本匠人穿梭的谷内,已经空无一人,唯独谷中央,站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影。

    后面,血卫们已经浮在夜空中,重新结阵。

    九辰和幽兰都明白,如果他们合力攻一侧,胜算虽大,延陵必会落到一方手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

    “我打前,你打后!”

    “我打前,你打后!”

    异口同声的说完,两人立刻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露出怪异的表情。

    龙首血卫虽然难对付,但毕竟熟悉招数,可前方的神秘人,竟让他们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才是最危险的。

    沉默片刻,九辰又重复了一遍:“我打前,你打后!”

    待幽兰反应过来时,他已携刀刺向前方那道披着斗篷的人影。

    幽兰放下延陵,出刀转身间,只来得及清,那始终静若处子的神秘人,袖中猛然飞起道道冲天剑气,将他五步之内的东西,都吸卷了进去。

    剑气流转中,九辰感觉整个身体都要被撕碎,手中弯刀也一节节碎掉,他拼起全部内力,将手中仅留的刀柄飞速震出,刺向前方那个人的心脏。

    那个人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危险的降临,却在残留的刀刃划破斗篷一角时,袍袖一挥,轻松震碎整个刀柄。

    九辰只觉心口一凉,低头,那人袖中隐藏的一截玉箫,不知何时已刺入自己的胸口。

    侧眸间,斗篷下的人,也终于看到了那一双亮似星辰的眼睛。

    漫天剑气毫无预兆的消散掉,静夜中,两道人影相对而立,一个摇摇欲坠,一个袖藏杀器。

    下一瞬,那人静如雕像的身影,几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触电般把玉箫收回袖中。

    沉闷的山谷中,猛地平地炸起一个个□□,待烟雾消散,谷中,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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