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录:虺眼-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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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单纯看她不顺眼。”它语气很平静地说。
危素:“……”
她蹬开脚上的拖鞋,苦口婆心地劝道,“三百多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成什么熟,告诉你,怀金芝那婆娘小的时候,老子可救过她一命的,她就这么报答我——把我封进你眼睛里。”老鬼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完了恨恨地说道,“等我出来咬不死她。”
危素顿时来了劲儿,“你救过她?快,给我说说,就当睡前故事了。”
“她小时候有一次贪玩跑进深林,遇到了伥鬼,就是被野兽吞食的人,在变成了鬼之后,反倒帮助野兽吸引其他人过来,好让自己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为虎作伥——你知道吧?”
“知道,我还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危素挑了挑眉。
“刚好这事儿给我撞上了,我救了她,她吓晕了还是我驮她出去的。”老鬼的声音中充满了道不尽的万千悔恨,“你说我当时犯什么贱呢?如果不救她,说不定我现在还在好好修炼,当一条有远大理想的虺。”
“你都说她晕了,她肯定是不记得这茬了。”危素打了个哈欠,“而且啊,不是她封印你,也总会是别人,你自己渡劫搞得这么多人家破人亡,你还挺好意思说……我都替你害臊。”
“行啊你,还没恢复记忆,就帮着怀家说话了?”老鬼很是不满。
危素笑了笑,“吃醋啦?”
老鬼:“你——”
话还没说完,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危素有些不爽,趿拉着拖鞋不情不愿地走到门边,她暗自骂道,这个谢凭,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情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打开门,叶雉抱着个枕头站在外边。
危素:“……”
“这位大哥,敢问你有何贵干?”她抄着手,凉凉地问。
“媳妇儿,我来找你困觉。”叶雉笑得眼角弯弯的。
“……你认真的?”
“当然。”叶雉点点头说道,突然上前一步靠向她,两个人基本算是贴在一块儿了。随后,他伸手搂住危素的腰,将她微微往门外拉了一下。
他低垂下头,高挺的鼻尖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接着他伸手掐了掐她的下巴,态度亲昵,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看楼下,用余光看。”
危素的房间位于二楼走廊尽头,可以看到院子外一楼的情况。
危素把手抵在叶雉胸前,鼻尖充盈着他的气息,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她依言照办,用眼角的余光扫向楼下,发现怀金芝正伫立在楼下,手中提着一盏风灯,仰头看向他们这里,一张脸在茫茫夜色中白得吓人。
她登时打了个颤,怀金芝这人真是……可怕。
说到底,怀金芝还是不太相信叶雉跟她是夫妻,如果她这次来,发现了自己跟叶雉是分房睡的,怕是又要起疑心,到时又要来兴师问罪。
心念电转地想到这儿,危素顿时想起了另一个不能被发现的人,她猛地抬眼看向叶雉,低呼道,“谢凭——”
叶雉动作轻柔地拨了拨她的头发,“没事,我已经叫他熄了灯。”
危素又飞快地望了一眼楼下,怀金芝还没走,“那你……咳,进来吧。”说完,她也不看他,转身进了屋里。
“不要害羞嘛,迟早的事。”叶雉跟在她后面,给她做思想工作,“再说了,咱们在巴朗山的时候不是早就大被同眠了吗?你还说了一夜夫妻百夜恩。”
危素没回他的话,径直走到柜子前,从底下翻出一条褥子,随意地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哗啦一下在自己床旁边的空地上铺开。
她对叶雉说,“来,你就睡这儿。”
叶雉扯了扯嘴角,“媳妇儿,你忍心?”
危素转身又拿了一床被子,给他放在铺好的褥子上。
“忍心,非常忍心。”她勾起一个笑,“晚安。”
叶雉:“……”
看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危素心满意足地钻回了被窝里。
危素没想到叶雉这厮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去睡觉。
他突然欺身上前,一只手肘撑在她耳边,抵近了她,嘴唇在她耳垂旁磨了磨,然后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挪到她唇边辗转着吻了吻,最后好像觉得还不过瘾似的,轻轻舔了几下。
危素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跟过电一样,肌肤发出了细小的颤栗。
她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喉咙里下意识地浮出了细微的喘息,像是在向他求助一般,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叶雉……”
“嗯?”叶雉听着她近似小奶猫叫般细弱的声音,有些耐不住。
危素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快去睡觉,不然我要打人了。”
“……好吧,晚安。”叶雉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必急于一时,迟早是他的人,迟早要被他吃干抹净的。
危素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心脏像失了序一样乱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抬起眼去看叶雉,而他的眼眸在黑暗中跃动着点点微光。
她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了。
爽。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一章,然后就发现七夕到了。。。。。。
祝有对象的跟对象长久美满,没对象的请跟我一同超然世外。
谢谢书黎黎°和笙笙的地雷~
☆、石脉鬼灯(18)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山峦的尽头; 而月亮的第一缕皎白辉光洒落在地面上的时候,这个在山中繁衍存续了千年的部族十年一次的祭典开始了。
以祭坛为圆心; 周围放置着松油火把; 燃烧得噼啪作响,将周边映照得亮煌煌; 如同白昼。少女们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 鬓边插着一小朵绢花,或是放声歌唱或是翩翩起舞; 青年们打着手鼓给她们伴奏。
老人们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他们大部分都嚼着烟草喝着酒; 眼含笑意地望着自家的晚辈。还有一些; 兴致突然来了; 便取出龙头胡琴,奏一曲白沙细乐,柔和浑厚的乐声融入夜风中; 悠扬动听。
危素坐在人堆里,抄着手看眼前的一切; 她总算是明白了在祭典之前为什么寨子里的人会对此充满了期待。
她本以为整场典礼下来会是庄严肃穆的,没想到,这压根就是个大型联欢晚会; 估计在东巴族里还算是春晚级别的。对于平素生活无聊透顶的族人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放松和找乐子的机会。
气氛非常热烈,可是危素觉得自己一点都融入不进去。大多数人都在用纳西语交谈,而她半个字也听不懂。
她的身份很尴尬; 虽然流着怀家的血,实际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怀必曾经安慰过她,说只要能将大虺的封印解开,她就能恢复先前的记忆,到时候,或许能对自己真正的家乡产生一些归属感。不过,她觉得那短短几年的童年记忆就算是恢复了也没有什么帮助。
老实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拥有过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玉龙雪山里的这个寨子,她不记得,自然做不得数。
到后来,她在外头被好心的养父养母收养,却因为知道自己并非亲生而始终不能毫无芥蒂地去融入,好不容易有点像真正的一家人,没想到养母出车祸离世了,三年后,养父又被入室抢劫的匪徒杀害。
所以有时候她就想啊,老鬼说的是半点儿都没错,这就是命,老天爷看她不爽,给了她个什么七杀命格,所以她合该一个人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思及此,她埋头闷闷地喝了一口窨酒。
这窨酒是怀金芝酿的,色泽略黄而清,味道甘香清甜,喝着很顺口,她还挺中意的。窨酒存窖的时间越长,品质越好,而大奶奶说这一坛已经存了二十多年了。
旁边的叶雉见了,拦了她一下,“这酒后劲大,少喝点。”
“没事。”她摆手,摇了摇头。
在这种时候,要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她需要定定神。
此刻,危素左边坐着怀必,右边是叶雉。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叶雉自然已经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寨中众人面前了,而他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就跟危素、怀必一起跑了过来,对旁边那些异样的眼神权当没看见。
现在需要藏头藏尾的人只有谢凭一个,不过,这倒不算是一件坏事。
今晚举行大典,所有人都集中在祭坛附近,这恰好给了谢凭再去仔细寻找石脉鬼灯的机会。危素想起老鬼说过的话,便提醒了谢凭一句,让他去怀金芝那里好好找一找,鬼灯在她那里的几率最大。
老鬼毕竟活了三百多年,第六感可能比大部分心思细腻的女人还准。
她还记得,当时谢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她急着出门也没多想,匆匆回了一句,“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现在回忆起来,危素只暗暗祈祷谢凭不要根据这句话脑补出别的东西,她绝对没有任何旧情难忘的意思。但她说的也是大实话,部族这边的事情变数太多,谢家不论怎么说也算是一条退路。只不过是对谢凭透透口风罢了,准不准还不一定呢,她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对了鸟哥,问你个问题,你知道……石脉鬼灯是什么吗?”想着想着,危素来了好奇心,倾过上半身去问叶雉。
叶雉还没回答,倒是怀必听见她的话之后笑了笑,说,“你怎么也问这个?”
他话中的“也”字让危素更好奇了,“谁之前还问过你么?”
怀必不说话了,挤了挤眼睛,危素顿时明白了,还能有谁,谢凭呗。
“你怎么知道石脉鬼灯的?”叶雉沉吟半晌,问。
“谢家在找。”危素说着,眼睛快速地瞄了瞄周围,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据说,很有可能就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说,随后挑了挑眉,解释道,“我恰好听说过,这又是个远古时期的神兵鬼器。传说它能张开最牢固的结界,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破无可破。”
“这么厉害。”危素咋舌,“那如果犯了事,躲在里面岂不是外人都动不了了?”
“的确,但它也不是没有局限,它的结界只能在灯火亮起的范围内张开,而且普通的火种并不能点燃它……”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顿了顿,颇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思,“难怪他们要找长驱火。”
笑了笑,叶雉继续说道,“这玩意儿原先没有名字,是后来人根据它的特性给它取的名字,出自唐朝末年诗鬼李贺的一句诗,‘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诗鬼?”危素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什么李贺不是人。
老鬼不放过可以嘲笑她的机会,立刻阴阳怪气地拿她之前说过的话来讽刺她,“亏你还说自己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危素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打算跟它计较。
她托着腮问叶雉,“你说根据它的特性取的名字……这玩意有什么特性?”
“这两句诗如果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说,从石缝里流出来的泉水,滴落在沙地上;磷火像漆那样发亮,在松树枝桠间游动,如同松花。”他声音沉沉,略带沙哑,落在危素耳朵里,她眼前仿佛缓缓浮现出了他所描述的情景。
见她听得认真,叶雉继续道,“书上都说石脉鬼灯外表古朴,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既然是神兵鬼器,自然不可能跟凡物无法区别,据说,它只要沾上石头缝里流出的山泉,就会通体发出磷火般的绿光。给它起名的人,大概是根据这一特性,才从李贺的诗歌中摘了这两句。”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可能是李贺见过石脉鬼灯才写出这两句诗呢。”危素往嘴里扔了两颗炸花生米,又呷了一口酒。
叶雉乐了,“你的想象力还是一如既往地丰富。”
周遭突然安静了不少,人们由大声谈笑改为低声密语,危素抬起头,发现祭坛周围坐下了一圈妙龄少女,数了数,一共十六人。
她们手高高地朝天抬起,掌心中托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物体,她眯起眼睛,伸长了脖子,还是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用肘子拐了拐怀必,“这些姑娘手里举着什么?”
“白石。”怀必说,“纳西族的始祖是陆色兄妹,他们在上古洪灾过后为了繁衍人种而结合在一起,等老了分离的时候,就把灵魂寄托给了白石。虽然我们族人不信仰白石神,但为了对始祖表示尊重,还是会在祭坛周围放上白石。”
他话音刚落,祭坛周围那十六个美丽的少女果然将手中的白石放上了祭坛。
“兄妹……结合?”危素感觉喉咙有点堵,这不就是……乱伦?
但是,仔细想一想,汉族的始祖伏羲女娲两位古神也是兄妹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