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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驯徒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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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羽元君这话,便苦着脸捏了捏眉心,说道:“如今朱门界安定,你还留在这里作甚?何况这里还有月泽驻守,让锦先换过羲和来!你跟我回去,叫真宝与你同去归灵山寻仙方,也省得他终日与九重天外天周旋,叫本座看得头疼。”
  长宁神君还想反驳,却被季羽元君扣住了手腕,锁了他一身灵力,只有长叹一声,不再挣扎。
  阮琉蘅亦行礼道:“弟子在朱门界未尽值守责任,愿为朱门界再尽一份力。”她又看了看斐红湄和夏承玄,“他二人我已有打算,请师祖放心。”
  季羽元君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取出一枚青色小袋,示意阿辽交予阮琉蘅。
  “本座曾在剑庐祭典答应沧海,要送你一件好的。”他笑得云淡风轻样子,“这一件可是本座的珍藏,比那战天斗火铠强上百倍,名为‘晖云临阵’,是我曾为一位故人所准备,如今……便送与你罢。”
  说罢哈哈一笑,扯着不甘心的长宁神君和影子般的阿辽进入空间裂隙,一眨眼便消失不见,那透着诡异色泽和阵阵罡风的空间裂隙也随之消失不见。
  鉴于季羽元君的不良记录,阮琉蘅并没有着急炼化晖云临阵铠,抱起还在昏睡中的娇娇,对着斐红湄道:“收起离火坛,将这十年说与我听。”
  她又看向夏承玄,仍旧有些不熟悉他青年的样貌,有些生涩说道:“承玄也受累了。”
  夏承玄从斐红湄手中捞过夏凉,他侧过脸,压下想凑到阮琉蘅身边的冲动,回道:“你助我十年磨一剑,我帮你破心魔境,两清。只是砺剑石已破,坏了你的法门,我自会赔偿你。”
  阮琉蘅早就习惯他的别扭,微微一笑道:“不必见外,总归为师也并不打算再收弟子,也不妨事。”
  夏承玄眼睛仿佛亮了一下,他从衣襟里摸出了一样物件,随后走过去,胡乱塞到她手心里。
  “总之送你的,收着吧!”
  他满是血污的脸也看不出颜色,阮琉蘅却意外地从他脸上读出了羞涩的含义,有些迟疑地用神识扫过手中之物。
  那物件清凉透心,棱角光滑,通体修长——赫然是在心魔境中曾经出现的那一枝用雪山冰种凝结的桃花。
  旧花已落,新桃初绽。
  阮琉蘅想起心魔境中那两个年龄不同,却同样手持桃花枝的夏承玄,还有曾经朱门界内,面对芮栖寻时那太和战鼓声中的桃花簪,那沁入神识中的香气勾起醉人的情怀。
  她挽起头发,簪起那枝冰凝桃花,带着娇娇,大步跨出离火坛。
  暖风拂面,那是又一春。
  ※※※※※※※※※※※※
  在斐红湄的讲述中,阮琉蘅慢慢知道了这十年的情况。
  自她被单不我带回大营,便进入性命垂危状态,长宁神君为她保住将要溃散的真火,南淮神君以秘术压下璇玑花的反噬,但阮琉蘅却依然沉睡不醒,众人才发现,因为强破魔修布下的大阵,阮琉蘅再无灵力支撑心神,而璇玑花的反噬更是给阮琉蘅的身体带来了致命一击,再加上她本来道心已产生裂痕,因此才入了心魔境。
  心魔境关乎修士的生死存亡,乃是头等大事。
  阮琉蘅重伤不宜回太和,穆锦先得知后,立刻遣月泽真君送来法宝离火坛,阮琉蘅便在离火坛内恢复灵力,而月泽代替阮琉蘅的位置,值守朱门界。
  在这十年中,九重天外天意外地配合,再也没有为难各大门派,甚至也没有过多关注阮琉蘅,让太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更觉九重天外天行事诡谲。
  与此同时,修真界再一次失去了魔修的消息,仿佛一夜间,随着芮栖寻的败退,魔修消失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在朱门界加大巡守力量的修真界像个杞人忧天的笑话。
  但没有人真的以为这是笑话,所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一旦魔修展开攻势,很有可能便是一场足以颠覆修真界的毁灭性打击。整个朱门界依旧处于最高警备,而南淮神君在长宁神君入离火坛以剑制为阮琉蘅镇压禁魔石后,成为立危城的总司事。
  至于阮琉蘅从心魔境中如何脱困,斐红湄却轻描淡写,甚至也未提到因为与阮琉蘅的心魔境相斥,差点连元神都回不来。
  但阮琉蘅细细一想也知道其中凶险……只怕两个徒弟,都是存了必死的心尝试入她的心魔境。
  阮琉蘅忍下自责的情绪,她经过心魔境的历练,对情绪的掌控和人生体悟已经到了更深的境界,何尝不是又一种因祸得福?
  “栖迟可还在?”
  “师弟他……”斐红湄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道,“一年前听说有人知道芮栖寻的消息,已经赶去探寻。”
  “他也是胡闹!”阮琉蘅急急道,“他还是金丹期的修士,怎么去跟化神期的芮栖寻斗,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斐红湄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说道:“可他如果不去,师父会忍心看栖迟也生出心魔吗?”
  阮琉蘅垂下眼眸。
  没有修士不恐惧心魔,心魔并不是心智脆弱之人的专属,而恰恰相反,心魔一视同仁,甚至心志越是坚定,出现的心魔才越是可怕。
  “芮栖寻的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也有事要交代栖迟,当唤他回宗门。”
  斐红湄不置可否,一边给娇娇喂下丹药,一边说道:“师父本应该在离火坛修养几日再出关,最近朱门界甚是安定,各方无有不妥。”
  阮琉蘅笑笑道:“无论如何,既然醒了,便不能置身事外,红湄,也许我很快便会冲击元婴后期,也许还会努力去冲击化神,在此之前,还想为守护朱门界,多做一些。”
  ……
  然而当她到了立危城内府,没有见到南淮,却遇到了正匆匆往外赶的月泽真君。
  月泽眼都不抬地走过,嘴里呵斥道:“病号就应该老老实实回太和休养,在这里添什么乱?”
  阮琉蘅拧了娥眉,说道:“我连伙夫都做得,且百年值守时间还不到,为何是添乱?”
  月泽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阮琉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刚接到太和的飞剑传书,你师姐林画真人——”
  “她醒了。”

☆、第52章 洞仙歌:耳语秭归音

  心魔境中林画惨死,而现实中在太和波月坛休养的林画却是在冲击元婴期时,入了心魔境,最后走火入魔才陷入沉睡。
  两个师姐,不同境地,却对她同样的好。
  阮琉蘅呆立片刻,才恍惚过来,抓住月泽的衣袖,急急问道:“她人可还安好?是何时醒过来?季羽元君明明未曾说起……”
  月泽看了一眼被阮琉蘅抓着的衣袖,又看看她有些湿润的眼睛,忍了脾气好声好气说道:“季羽元君已来了三日,当然不知。我……本君也是刚接到消息,正想找人去通知红湄,既然你已经醒来,便回太和去,一切问题自然有解。”
  阮琉蘅有些手忙脚乱,一下子放开月泽,才道:“可我值守时间……”
  月泽甩甩衣袖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就是为顶替你的位置而来,如今有我在朱门界,你不放心?竟然小瞧我?可要再打上一场?”
  月泽咄咄逼人的样子并没有吓到阮琉蘅,如今的阮琉蘅如何不知道是月泽在帮她尽值守之责?
  她反而真诚对着月泽一笑,说道:“多谢了,月泽师兄。”
  说罢如细雨中急欲归家的燕子般,飘出内府。
  月泽有些意外,他与阮琉蘅从来都是针锋相对,何曾见过被他挑衅后的阮琉蘅有这样的好脾气。
  仿佛她醒过来后,有些事情正在悄悄转变。
  他想起在内府看到的那道冲天剑意,那是阮琉蘅破心魔境的一剑,蕴藏着不尽人间悲欢常情。随后他仿佛才明白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看向她走过的地方。
  她竟然已经有了突破元婴后期的心境!
  剑修晋阶,剑道悟性、心境、修为三者缺一不可,他与阮琉蘅皆是越级领悟了剑域的人物,悟性上自不必说,而修为即便修炼不成也有丹药撑着,唯一的问题就是心境。他自负比阮琉蘅多一些人生体悟,可如今看来,阮琉蘅突破元婴后期在即。
  月泽垂下眼眸,他已是元婴后期,而她也追了上来。
  很好,很好。
  ※※※※※※※※※※※※
  阮琉蘅回到东街小院的时候,门口便悬停着一道传音符。
  “师父安好,徒儿曾与飞廉神君有约,此时师父已醒,红湄当不负前盟,就此别过,望师父勿念。”
  徒弟们长大后,便有了自己的机缘与修炼法门,阮琉蘅既为他们高兴,又有些牵挂。收了传音符,有些纠结地拿出太和弟子牌,踌躇良久,才将弟子牌贴在额头上,刻下一丝自己的神识,掐动法诀,将回归宗门的消息发给芮栖迟。
  之后她进入小院,外放的神识便发现里面传来陌生人的声音。
  “……家主何需动用铭忠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虽然我夏微合只是一介散修,却也知道家族哺育之恩情,如今家族惨遭屠戮,何来袖手旁观之理?”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大概金丹后期修为,要不是一身道袍,扮作打家劫舍的土匪也是丝毫不用化妆。
  夏承玄的声音再不是低哑的少年声,而是清澈的青年男子之声,朗朗问道:“东海散修中有我多少夏家子弟?”
  另一个身穿金丝铠,金丹中期修为的壮硕青年道:“海外三千洞府共分东南西北四海,南海多妖兽、西海灵气不稳、北海终年冰天雪地,只有东海散修最多,我兄弟二人见过的夏家弟子,没有三十人也有二十五六,只可惜分布太广,一时不好召集。”
  夏承玄说道:“那么就劳烦微合、启悟二位前辈最近几年为我留意下,我虽知道修士生性喜自由,不愿受家族束缚,但灭族之恨不敢忘,希望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阮琉蘅进了主厅,只觉得屋子里的所有亮光都被那三个男人挡了去,此时才觉得,夏家男人那副身板,原来是家族遗传。
  另外两人见到阮琉蘅,都是一惊,随后低头行礼道:“久仰太和紫蘅真君!”
  夏承玄此时心情很好,站起身掸掸袖子,说道:“两位先请回,如果有消息,可通传太和行事堂,我自会得知。”
  看着二人走后,阮琉蘅将院落的阵法收起,才皱眉道:“你又与夏氏族人联络?不怕他们欺你?”
  那块碎裂的砺剑石在夏承玄手背的骨节上翻飞,他懒洋洋地道:“富贵险中求,报仇也是同理。行事如畏首畏尾,岂不是寸步难行?更何况——”他手掌凝结出冰霜之气,“铁马冰河诀的第一重封印已开,我目前也已可以将其与剑意结合起来纯熟使用,再加上夏凉,如果遇到危险,也能撑到救援赶到了。毕竟这立危城不比太和,城中所有法术和灵力波动都会记录在案,有元婴期的修士一天三路巡查,我又怎会放着现成的保镖不用?”
  “一日不到,你便已经将立危城打探得清清楚楚?”阮琉蘅诧异道。
  “立足百年之地,难道不该先派出斥候,侦探地势情况?”
  他丢出一条鲜活小鱼,窗外便窜入一只橘红猫咪,摇头晃脑地道:“经纬街十二巷的刘三喜最不喜欢邻居浦林真人,要在明晚卖给他的回灵液里加老鼠屎。”
  夏承玄摸了摸娇娇的耳朵,夸赞道:“真是耳听八方,眼观十六路的绝顶灵兽。”
  娇娇有些得意的甩甩尾巴,骄傲地看着阮琉蘅,仿佛在说:快夸奖我呀!
  阮琉蘅扶额。
  “可惜我们今天便要启程回太和。”
  夏承玄和娇娇都如同炸了尾巴的猫,齐声问道:“为什么?”
  没等阮琉蘅回答,另一边窗子里跳进来的夏凉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说道:“因为那蠢道姑的植物人师姐醒了。”
  说罢才想起站一边的阮琉蘅,一脸绝望地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快嘴。
  “仙姑饶命,我吃熟的,我吃熟的!”夏凉扑到阮琉蘅腿边哭叫。
  夏承玄看着阮琉蘅淡然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一把将夏凉拎到自己身后,轻轻咳了一声道:“林画师伯终于醒过来,真是可喜可贺,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逛一逛立危城,可否再容上一日?”
  阮琉蘅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哭笑不得,想到见林画也不急于一日,便答应了下来。
  而一日后,却不知道夏承玄在立危城做了什么,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些飘飘忽忽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
  徒儿仿佛一夕之间长大,变得更教人难懂了。
  ※※※※※※※※※※※※
  太和掌门沧海神君正在闭关,但并不影响他排行第四的徒弟林画真人苏醒的消息传遍整个太和。
  因为林画曾经的名气,在太和元婴辈的子弟中,并不亚于如今的阮琉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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