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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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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狠心的后娘呢。怎么这回就变夫君了。”
  吊死鬼一愣,捂着头喃喃道:“真的吗?我……我已经不记得了……”
  孟婆叹了口气。
  这条黄泉道上,每天有数不清的怨鬼来来往往。它永远都不会沉寂,因为这里是所有生命的终点,埋葬了太多遗憾与不甘的灵魂。有太多的鬼魂不肯离去,执意要在这里等待。可是漫长的岁月里,它们常常会忘记要等的人。
  吊死鬼在桥头发了一会儿怔,垂头丧气地走开了。走下奈何桥的时候,它看到了一只新来的鬼。
  这只鬼很可怕,脸上、身上的皮肤满是伤口,双手只剩下白骨。虽然已经是幽魂一缕,但是她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冷峻的戾气,想必死前杀戮很重,死得也很是不甘。
  她发上别着一支红莲珊瑚簪。站在桥下,望着忘川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有人知道,奈何桥怎么走吗……”这时候,有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转过头,就看见一只佝偻的鬼踉踉跄跄走过来,它的双眼看不见,只能摸着地面,一点点前行。她看着它,淡淡道:“这里就是了。”
  “哦……哦?”盲眼鬼一下高兴起来,“我在黄泉里走了几百年,问过不知多少次路,终于走到了吗……”
  她不由觉得十分可笑,垂下眼帘瞥了它一眼:“你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连眼睛都是瞎的。别的鬼走一天的路,你几百年才走完。居然还值得高兴吗?”
  “那有什么,我……我总归是走到了。”盲眼鬼摸着桥面,慢慢走上了奈何桥,“上一世已经过去,幸福和痛苦总有一天会都被忘了,不再回来……所以我只有往前走……”
  她听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是何苦呢?这一世你是个瞎子,已经够苦,何必还去期待下一世。”
  “你说得对,下一世可能会更苦……可是,也可能会幸福……”盲眼鬼接过孟婆递来的忘川水,端到嘴边喝尽了,佝偻地向着桥尾慢慢走去。
  她看着它渐渐走远,忽而心底有一种释然。
  抬步走上了桥。
  孟婆舀起一碗忘川水,她接在手里。浑浊的汤水有一股咸涩的苦味,但是仔细尝起来,又有一丝短暂的甘甜。
  或许凡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总是有痛苦,可是永远都相信幸福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她淡淡一笑,抬头一饮而尽。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又是一年人间七夕,向晚时分,花香虫鸣。
  洛水河边,几对青年男女相携而行,笑语晏晏。手捧着莲花灯,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一一放入河中。一时间浮光缥缈,站在河岸边望去,明明灭灭有如仙宫幻境。
  可就在这时,一阵晚风吹过,将河灯都吹灭了几盏。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便落下来。
  夏季天气多变,这场雨来得突然,将河灯尽数浇灭不说,河岸边的人也走了个干净,一时冷冷清清。
  雨幕之中,一把描青花竹伞从远处移过来。
  “怎么刚才好好的,突然就下起雨了呢?”
  伞下是两个人,男的隽秀,女的俏丽。那女子一边提着裙角,一边轻声抱怨着。那男子闻言笑了一下,他眉眼冷倦,这一笑却如昙花绽放,妖美入骨。
  他说:“我倒觉得这雨来得不错。哪有你这样的?人家的河灯,与其落在你手里,还不如被打进水里。”
  说到这个他实在也是有一点无语。原本七夕到人界游玩,这是件好事情。仪华一看到河边有人放灯就立刻跑过去,很兴奋的样子。卫子翼正琢磨着到哪里去给她也买一盏,就见她已经施了个小法术,将河中的莲花灯都捞了起来,一一去看人家写了什么。
  她挽着他的手,笑道:“我就看一下嘛,看完还放回去。他们的河灯今日遭此大难,月老看见了,肯定要补偿他们,日后配一段好姻缘。”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天色暗下来,洛水之滨笼罩在一片迷蒙水雾中。
  见这雨一时半刻也不能停,两人便拐进了一家酒楼。伙计请他们在厅里坐了,卫子翼要了几份点心给她,都是洛城当地的名吃。两人在厅里说着话,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清笛,透过雨雾悠悠传了过来。
  笛声悠长,似诉似怨。但是回音婉转,终还是有一丝洒脱在里面。
  酒楼的伙计听了,道:“这吹得好像是《幽梦》吧。七月节里头吹这个,太丧气了。我去瞧瞧是哪位,叫他别吹了!”
  仪华却摆摆手制止了他:“我觉得很好听啊。”
  天色渐晚,店中两人付过了账,起身要走。伙计见了,忙上前来殷勤道:“两位再坐会子吧,外头还下着雨呢!”但是一转头,那一男一女已经撑伞走入雨幕。片刻间,竟已消失不见了。
  雨中的《幽梦》又断断续续传来,像是隔世的烟火,渐远渐息。
  酒楼之上,容少凭栏望着远处。雨中已经再也看不见那柄青花纸伞,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垂下眼帘。
  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他仿佛还活在过去的那个梦中,在天府宫里,等着他的甄婉终有一天爱上他,发现他的好。可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了,走出了那么远,他却迟迟不能醒过来。
  身后,太白星君一边往嘴里塞着酒菜,一边安慰他:“司命啊,看开点。等着嫁你的女仙那不有得是……我真搞不懂你,这东西你写都写了。刚刚下楼去给她,不就好了嘛。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容少沉默了片刻,将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拿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其实她……根本也不需要。”
  他松开了手,任由那张纸落入雨中。转身离开了。就这样吧……他想,就这么继续活在梦里也罢。仪华是爱着卫子翼的,而甄婉……或许可以属于他的吧。可曾有那么一个瞬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短短一瞬间就好。
  那张纸落在雨水中,沾湿了,字迹变得模糊起来。却依稀还可辨认:
  ——司命容城,有妻甄氏。愿立此书休之,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但求一别,所有物色书之。千万永辞,各生欢喜。伏愿娘子千秋荣华。容城放妻书一道。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 接下来应该还有一个荧惑的番外 不过我还没码= = 等一两天再发 
  非常感谢大家5个月的陪伴 大家也不要吝啬和我说两句话吧 小伙伴我爱你们 我们下个故事见 么么哒:)
  

☆、番外 佛前灯

  
  钟声沉沉响起,一声接连一声。沉钝悠远,回荡在大雷音寺里。香火袅袅,雾气沉沉。
  沉香案上,一盏幽幽灯火,长明在如来与众生面前。
  日复一日,它伴着经声摇曳,不知从哪一天起,它忽而苏醒,有了灵觉。
  十八罗汉、十大弟子从它身边经过,它心中喜悦——这不知几千年的寂寞,它终于看见身外的世界。可它不能动,它向他们呐喊,奋力挣扎,却没有人看到它。所有人都望着讲坛上、讲经布道的佛。
  而它,只是佛前装点的一盏灯火。
  “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电,念念不住。”
  佛眉目慈善,缓缓而道,“是身如聚沫,不可撮摩;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
  它日日听经,忽有所感,骤然摇曳——它不明白,难道自己苦修千年之身,竟也只是虚幻无常么?灯花爆开,罗汉与弟子皆是惊诧——那幽幽火光竟升腾幻化,抽出一道亮丽绯光。聚成人形,落在地上。
  那一瞬它只觉耳聪目明,修长的身姿拢在火红的衣袍之下。有了手脚,可以移动,有了口耳,可说可听。十大弟子亦是一片赞叹之声——微茫灯火,竟靠着禅语修得化形。这是何等可贵的机缘?
  而佛却只是轻轻一叹,“……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它不懂,茫然抬起头。佛却只是静静微笑,无喜无悲。
  那日之后,它便也虽众弟子一同,坐在堂下,聆听佛法。起初它极是热衷,时常寻其它弟子一同说法。它天赋非常,机敏善辩之处,甚至连弟子中解空第一的须浮提也时常难及。可时日一长,它却觉出乏味来——这样的日子,似乎与它在案上作灯火时,也无甚区别。
  于是它便懒怠下来。每日虽依旧坐在雷音寺内,却时常走神打盹,旁人与它说法,它也是嬉笑以对,并不认真。众弟子自然对它生出不满来,目犍连、优婆离等人在佛面前抱怨,提议惩治它一番,“……它言行散漫,并未将祖师您的训诫放在心上。”
  佛却只是笑:“它乃灯火,原本无心。”
  最终,还是弟子须浮提为它说话——既然它志不在此,不如送它往六界众生道去。它得知后,也甚是欣然。辞别那日,它对佛祖笑言:“您说轮回是苦。可身在轮回之外,看尽千种悲欢而不能有所感,如此寂寞,难道不是苦吗?”
  目犍连闻言大怒,斥责它在佛前口出狂言。它却依旧道,“若能活在六道之中,即使做浮游虫蚁,也胜过这极乐净土百倍。”
  佛闻言并未责备,只是望着它坚决的背影,轻轻一叹。
  须浮提送它入了六道轮回。终究是不忍让它作浮游虫蚁,将它送入了人间道。它托生为一贵门公子,自小也是智慧过人,能言善辩。弱冠之时,声名已经传入皇宫,当朝皇帝欲将公主许它为妻。世人所艳羡的一切,它都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可它却不喜这些,辞去功名与美眷,入山云游再不知所踪。
  它拜入名师座下,潜心修行,最终顺利飞升成仙。
  它降落天庭那日,墉城内燃起了祥瑞仙火,仙人们啧啧称奇。天帝便令他掌管荧惑星。
  这荧惑星君一做,便是一千年。它性格随和幽默,与三清的仙友都有往来,每日出现在大大小小的仙宴上。可没过多久它就再度失去兴趣——它是灯火,它没有心。对任何事物的喜爱,都不能长久。
  所以,当有一日它听说有位司命少君对一个妖女维时一千年之久的悲剧爱情时,它简直瞠目结舌。之后它见到了那位司命少君,不免十分同情,拿当年在佛前听到的话安慰他:“‘是身如梦,为虚妄见。’女子的容颜再美,也不过是眼睛所见的虚像,别太往心里去了啊。”
  容少无言以对,苦笑了一下:“你不懂。”
  它确实是不懂。
  它这身皮囊生得潇洒英俊,也引得不少女仙芳心暗许。可它却丝毫不觉得心动——这也可以理解,它本无心可动。
  唯有那日,它经过上清境,看到司禄星君正训斥新收的几个佐助。司禄星君性情暴躁,那几个新飞升的人仙都敢怒不敢言,跪在地上哀哭求饶。唯独有一名青衣的女仙,立在当中,单薄的后背挺得笔直,沉默不语。
  它远远驻足,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在雷音寺下质问如来的那一分狂妄无羁来。
  司禄星君见有人不服自己,怒火中烧,拿出法器便要向她打过去。却没想手上一轻,法器已被人夺去了。荧惑站在他身后,笑盈盈地抓着那法器,却不理他,只问那个女仙:“你为什么不求饶?”
  她抬起头来。脸色苍白,显然在司禄星君手下,她过得并不好。但那眼中桀骜不驯的光却依旧明亮,她抿了下嘴唇:
  “我没错。”
  那一刻,荧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它从司禄星君手下要走了这名佐助。青鸾自然感恩戴德,发了一些誓要永远追随星君云云。它一笑置之。其实慢慢才发现她跟自己并不像,她是个很执着的姑娘,看到的是非黑即白的世界,并不如它洒脱。它后来便和容少开玩笑道原来这个佐助要错了,可惜退不回去。
  青鸾得知后极为惶惶然。那日回到墉城,她忽然拉着它问:“星君,你不会抛下我对吗?”
  它未想到一句玩笑中伤了她,不由叹了一声。青鸾误解了这一声叹息的含义,慌忙道,“我很有用的,星君你不要不要我……倘若有天有人要害你,我一定忠心护你,千百倍奉还回去!”
  它那时并未想到会一语成谶。只是莞尔一笑,十指轻轻抬起她下巴:“一直是我在护着你,哪里轮得到你来护我。”
  她不知真假,惊疑不定地看着它。她生得并不算十分美,可那满是依赖的目光已经让它非常受用了,一瞬间,竟觉着有种异样的悸动。
  应当不是心动,它平静地想,我没有心的。
  她轻微颤抖的樱唇近在咫尺。它凝视片刻,却终究只是伸出手去,揉乱了她的刘海儿,“……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
  可它到底是失约了。
  直到最后一刻,在六原荒野呼啸的夜风之中,它仙根破灭——其实它不觉得如何痛苦,佛说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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