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兮予怀-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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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要是交上去,那博物馆怕是保不住了。”
季邺南听了并无太大反应,只说:“该交就交,趁还没完全投入使用,能撤了最好,一豆腐渣工程,要不了三五年问题全暴露,对谁都不好,要赶巧碰上运营日,顶上掉下一东西砸了人怎么办。”
老钟附和:“这倒是,前年那老东西在近郊建的立交桥,不到半年桥体松垮,花了好大一笔才补起来,就那他也能躲过一劫,这天下真是昧了良心。”
季邺南说:“举报的人从未少过,上头受不受理又是一回事儿,今时不同往日,这届新上任的领导班子专治贪官污吏,亏心事做多了总有跌倒的一天,他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
“这回给他来个新账旧账一起算!”老钟热烈响应,正要出去,忽又记起一事儿,说,“你这会儿忙不忙,有个人想见你,在会客室等半天了。”
“我忙不忙你看不出来?”他这么一说,老钟随即明白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只听他又说,“让她进来,有些事总该说清楚。”
老钟恭敬地唉了一声,连忙跑去会客室带人过来。顾佳靓穿着殷红绵绸,衬得肌肤白如雪,看见他时双眼神采奕奕,自顾自地关了门,往办公桌前走了去:“忙什么呢,约好几次都不出来?”
他正批示公文,闻言抬了头,噙着笑意道:“目标达成,你满意了?”
顾佳靓闻言一愣:“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他极轻蔑地一笑而过,没再多说,顾佳靓顿了顿,只好接着道:“我只是想查出真相,可没想过挑拨你们俩的关系。”
他看着文件,头也不抬:“真不真相都是我家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气不打一处来,捏了拳头狠狠道:“你还这么没良心,要不是我,你能还你爸的清白么,为了这事儿我和我爸都闹翻了,你倒好,不仅不感恩还倒打一耙。”
他在那张打印纸的末尾麻利签上名字,搁了笔,终于抬头正视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总喜欢绕弯,做事儿绕来绕去,说话也绕来绕去,打着为了真相的目的让我和她分开,实际为的什么,我俩都心知肚明,如今她恨透我,再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你还绕什么呢,有意思么?”
顾佳靓愣愣地看着他。
“我一直不挑明,是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给你面子,可你好像不明白,我今儿就明白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你,你这心思太复杂,不像她,心思简单,干不出卑鄙的事儿。”
她怔怔盯着他,眼睛渐渐起了湿意,抖了抖唇,说:“你在怪我?”
“不是怪你。”他看着她,“是想告诉你,就算我这辈子都失去她,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她脸上的泪滑落下来,如滚烫的烙铁,痛到失去知觉,强忍了半天,她止住了彻底崩溃的哭意,哽咽道:“你可想过,你们能有今天并不全是我的错,就算我不说,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时候再分开她会更加恨你。”
他笑:“这么说,你全是为了我们好?我现在才知道这事儿错在我,不该认识你,要不是没料到你会插这一脚,哪至于如此。”
顾佳靓决绝地看着他,已知说太多都已无用,他眼里显现的讨厌那么明显,他居然说不该认识她。他向来是通情达理的人,再生气也从未和她说过狠话,她专程过来,本想是给他点儿安慰,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狠绝。
她就那么看着他,落下两行清泪,紧抓着包的手青筋毕露,僵持了片刻,终是昂首阔步离开,猛一拉开门时,吓了老钟一跳:“你怎么哭了?”
她一句话不说,径直匆忙往外走,猛一摔门时,又吓了老钟一跳。这才不到五分钟,怎么就谈成这样了,亏得她为了见他一面,在会客室等了俩小时。
老钟整了整衣衫,推门进去,看着季邺南胳膊抻在桌上,正屈了手指按压太阳穴。
“什么事不能好好儿说,非得把人姑娘骂哭,有意思么?”
他本想站在长辈的立场劝说他,哪知话音将落,他却猛然推掉桌上的东西,摞好的文件夹稀里哗啦洒了一地,老钟定神,只见他额上青筋暴露,眉头皱得更紧。他暗自唏嘘,原是爱得这么深,怪不得这么多年顾佳靓都没机会。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拾掇洒了一地的文件夹,再不多说一个字儿。自从那日季邺南伏着他的手臂哭过一回,温渺这俩字就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他不提及,他也绝口不问,一直以来面上也算相安无事,老钟以为他定性极好,却没料到他只是将导火线埋藏在了心底,随便一人轻易拨动,他便火山喷发,情绪崩溃。
“出去。”
老钟充耳不闻,季邺南提高音量:“我让你出去!”
老钟淡定地拍了拍文件上的灰土,直起腰道:“多大了还这么小孩儿脾性,把这东西撂了事情就解决了?”
说完继续蹲下身拾掇,边收拾边絮絮叨叨讲一堆道理,等到拾掇三分之二,一直不见他回应,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眼阖上,眉头紧锁,鬓间浸出一层细密的汗,按压太阳穴的几根手指已绷得笔直,似极力隐忍着什么。
老钟慌忙跑过去:“又头痛了?”
说着慌慌张张从抽屉里拿出风油精,熟练地两手一抹,站在大班椅后替他按摩穴位:“昨儿晚上又一夜没睡?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儿找一中医看看吧,听说针灸治疗失眠效果挺好,老吃药也不是个事儿。”
他靠在椅子上听老钟絮叨,模模糊糊听得很不真切,因脑袋像极了即将引爆的炸弹,那牵扯着神经的疼痛感像在念着倒计时,一下又一下,似下一刻即将宣判死亡,却一直没有终点。
就这样约摸过了一刻钟,他才重新睁开眼,触目皆泛着淡淡的血红,又阖上眼缓了片刻,再睁开时终于恢复正常。
他问老钟:“几点开会?”
老钟往他茶杯里加热水:“例行会议而已,今天不开明天开,着什么急,没什么事儿晚上去老太太那儿吃饭,都打电话约好了,你哥也去。”
他好半天才淡淡地应了一声,见他松了口,老钟这才放下一颗悬吊的心。
季老太又好长一段儿不见他,嘴里不停地叨叨:“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成天忙什么呢,有你哥忙?你哥天南地北到处飞,那么忙都知道隔三差五回来看我,你呢,杵在家门口都不过来一趟。”
手上却是递完毛巾又递水,满心眼里都是疼爱。季邺岷拿了切好的水果往嘴里送,笑道:“怎么说也是一国家干部,操的是老百姓的心,伤神得紧呐。”
季邺南就着热毛巾擦了把脸:“季总日理万机,体恤职工操劳业务,也挺不容易。”
季老太嗔怨地看着他们:“你俩好好儿说话,阴阳怪气不嫌酸。”
季邺南始终神色倦怠,一副累极的样子,老太太朝老钟投了个眼色,老钟拿手在太阳穴绕了绕,她便知道他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季邺岷也瞧见他俩的互动,收了笑意道:“又没睡好?听说你准备差不多了,只管往上递材料,板上钉钉的事儿,还愁什么。”
“嗯。”他闭着眼摊在沙发上,“弄死他个老东西,报仇雪恨爽极了,今儿你可得陪我多喝几杯。”
季老太听他这口气,心中一咯噔:“怎么说话呢,什么老东西,谁是老东西,你们背着我又干什么了?”
“干不了坏事儿,放心呐您。”季邺南懒洋洋地说。
秦孝那事儿,兄弟俩联合老钟一直瞒着季老太,念着她年纪大了,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省得瞎操心还伤身体,因此,她到最后都被蒙在鼓里不自知。
喝酒时,季邺南虚指了老钟:“不厚道,上回趁我喝醉揍我一拳,还死不承认。”
老钟惶恐:“我真没动过手,再说就算动手也得有个理由不是,无缘无故我凭什么揍你?”
季邺南扬了扬嘴角,一副认定他的样子,季邺岷笑着解围:“还真不是他,当时我在场,我可以作证,再说老钟哪舍得揍你,就算你把天捅了个窟窿,他老人家也只会怪天长得不结实,是吧老钟?”
季老太咧嘴一笑,老钟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季邺南说:“你也在场,不是他就是你了,趁我喝醉报复,不像你的风格啊。”
季邺岷抿了抿嘴角,目不转定看着他:“那晚的事儿你真一点儿不记得?”
他吃了口菜:“反正不是你就是他,要么是你俩联合动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季邺岷还想问,却被老钟一记眼色阻止了,他心底觉得有意思,没想到温渺那小姑娘还有两把刷子,把一大老爷儿们弄得有了忌讳。
那晚难得无人劝酒,都念着他一直以来紧张过度,便由着他喝酒借机放松,事实上他也的确喝醉了,并且醉得也不安分,还在老钟送他回家躺下之后干了件事儿。
关于那事儿,老钟是在凌晨两点半接的校领导电话,那校领导是这么说的:“钟先生你快来阻止他,我校新建的网球场投入使用还不到俩月,他大半夜的搞了台挖掘机非要掘地三尺找什么东西,满身的酒味儿呐,我寻思报警对他对学校影响都不好,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这才给你打了电话,你赶紧过来吧,他已经从网球场挖到了篮球场,你再不来,我们学校就毁了啊。”
第六十五章
当夜微凉,月色朦胧,老钟披着件夹克马不停蹄赶去学校,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他多大人了,他在他这个年纪早当爸爸了,竟这么会来事儿,他才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欠了季家一大笔债,这辈子才被他这么折腾。走前他明明睡得浑然不知,怎么后半夜突然醒了,醒了就罢了,大老远跑去学校干什么,还开了台挖掘机去,也不知他上哪儿搞来的,人睡一觉醒酒,他倒好,不但醒不了,还更醉了,什么疯狂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仔细一听,静谧的校园深处可不是像怪兽咆哮,轰隆隆直响。老钟将车直开了进去,幸亏宿舍楼不在跟前,但即便如此,不远处也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啸天咆哮,大意是咒骂哪个缺心眼儿的大晚上干活,还让不让人睡了。
老钟下了车,看了一眼高坐在挖掘机驾驶座的季邺南,车前的动臂正毫无章法朝地上乱挖。早以前他下基层亲自体验过这玩意儿,加上天资聪颖,一学就会,所以会开这个并不稀奇,老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究竟从什么地方搞来这大一机器。
他问校领导:“门房的人怎么就放他进来了?”
那保安也惊恐至极,解释道:“我没打算放的,当时我正趴桌上迷糊,他弄这玩意儿直开过来,我正打算报警呢,电话还没拿起来,他就直往里冲了,那动静大的,太吓人,怕出事儿我才给开的门。”
老钟心急如焚,这少爷到底抽的哪门子疯,于是仰脖子朝他喊了两声,却无回应,眼看那吊臂已对准球场拦网,校领导已掩面哀悼,一副不认直视的样子。
他又扯了嗓门,说:“我来是告你一消息,关于温渺的,你听么?”
话音将落,那吊臂猛然顿在半空中,只剩发动机嗡嗡作响。老钟无语,果然还是这招有用啊。
他坐在驾驶舱里岿然不动,目不转睛看着老钟,眼色尚有酒后的迷糊和茫然。
老钟踩着机器,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紧挨着他坐下,道:“这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做什么,还开了这东西来,你堂堂一国家干部,要不是校领导和咱们熟,这事明儿准得见报,这影响多不好,凭白无故毁人学校,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呼吸间还蕴藏淡淡酒气,目光略显迟疑。今夜的月光和那晚一样,洒了一地清辉,像进入梦里。
“有一东西埋这儿了,我想找出来。”
“什么东西?”
“照片,她很久以前拍的,全埋这儿了,我一张也没看过。”
老钟讶然,看他这样子,倒不像还醉着,顿了顿,说:“学校这地儿翻修了好几次,那玩意儿能埋多深?早不在了。”
他盯着机器下摇摇欲坠的拦网,目光尽是颓然,片刻后又突然重新启动机器,在轰隆的噪音中说:“保不齐真埋得深了,我再试试。”
“还试什么,没用!”老钟气得跳脚,“人都要结婚了,你就算挖出来也是一堆破烂,毫无意义。”
那轰隆的巨响忽然就戛然而止,他将耳朵侧过去:“你说什么?”
老钟咽了口气:“……挖出来也是一堆破烂,早氧化了。”
“前面那句。”
“……她要结婚了。”
“谁?”
“……温渺。”
他手里一松,高昂的吊臂突然急速下落,伴随着车下两三人的叫喊,重重砸在已经残破不堪的地面,磕得砖头迸裂,发出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