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居注-第18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吾等奉陛下之命,在囿苑镇守!”为首的锦衣卫小旗高声喝道,“今日囿苑开放,特许两千人自由进入。此外,七岁以下孩童均自由进入,但须得有家中长辈在旁边看顾。否则,若在囿苑中出了意外,吾等概不负责!余者若想入内,便须得一人交十文钱!”
“一个一个慢慢地过来,不许推挤!若因推挤而受伤,吾等必会将推挤者送交顺天府!!”
两千人的自由进入名额看似很多,实则只是半个时辰便已经满额了。正好排在两千人之外的那名男子满脸失落之色,却怎么也不敢与锦衣卫产生争执。他正要转身就走,旁边的儿子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满是渴望地盯着囿苑里头。男子想了想,狠狠心拿出了十文钱,放进了旁边特制的大铁箱里,牵着儿子走了进去。
并非所有人都能像这位男子一样,舍得出这十文钱。不少人听说须得交钱才能进去,便一脸失落地转身离开了,暗暗打算明日再早些过来:只要来得够早,定然能排在前头!十文钱能省则省,要知道这已经够买一斤肉了!
轮到张鹤龄与张延龄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哥俩牵着手,放了十文钱在大铁箱里,便走进了囿苑的大门。就见大门之内种着一丛翠竹,翠竹旁立着影壁,而影壁上则画着一张简易的舆图。
张家兄弟立在舆图边仔细瞧了瞧,发现这是囿苑的简图,上头简单地描绘了不同类的禽鸟野兽分别养在哪个方位。诸如熊房、豹房、虎房、狮房,都在猛兽区域;而象房、鹿房各自独处一区;猫房、狗房、百鸟房、狐房等散落在各处,湖边还养着鸳鸯等水鸟。
“我要看狮子、大虫和豹子!”张延龄指着猛兽区域,扯着自家哥哥的袖子,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张鹤龄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便一路往猛兽区去了。囿苑虽是豢养鸟兽之地,但也初具皇家园林的风采,造景时同样是匠心独具,几乎是移步即换景。各种花草树木与假山石交错其中,足以令人目不暇接。而且,这些景致也并不妨碍单纯想观赏动物之人尽快到达豢养区域。因为每到分岔路口,便立有简图与文字标识,清清楚楚地指向每一个区域。
听着远远近近的人群兴奋的议论声,张鹤龄颇有些与有荣焉。这是姐姐着人营造的园林,营造法式图也有姐姐的心血。在他看来,无论是谁夸园子的景致好,谁夸园子的标识颇有巧思,谁夸奇珍异兽果然名不虚传,都是在夸奖自家姐姐。虽说姐姐不需要这些夸奖,但他认为,她的好绝不能仅仅只是周围的人知晓,很该让更多的人传开才是。
************
第二日,去过囿苑的伴读们来到文华殿后,便被一群亲王与皇弟们围了起来:“如何?”
“绝不仅仅只是观赏鸟兽之处,景致也极为不错。我在湖边看水鸟的时候,还听一群举子说,他们今后想在此处举行文会呢。确实,垂柳依依,莲叶田田,鸟鸣声声,可不是办文会吟诗作赋的好地方么?”
“我终于见着活的狮子了!活生生的!!”
“象真是生得大啊!看上去便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我光是看它吃草吸水,就看了半天。后来又去看了白虎,半点也没有传闻中的气概,一直躺在地上懒洋洋地不动弹,我竟然也看了半天!!”
“我觉得,若能在这座囿苑里待上几天几夜,大概也不会觉得腻。”
“其实以前也并非没有见过鹿群与狐狸,但囿苑里头的鹿和狐狸都养得格外亲近人。只要小心些,还能给它们喂食。它们过来吃我手上的草料和肉块的时候,我简直快要高兴坏了……说实话,我也想在家中养鹿和狐狸了。”
毕竟不过是一群小少年,提起囿苑之行,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红光,眉飞色舞的。便是其中对囿苑评价最低的那一位也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欢在里头消磨时光。不仅仅是珍禽异兽能吸引人,单只是在里头走一走亦是不错的消闲去处。
众位亲王与皇弟们听了,更是止不住心底的向往了——其他珍禽异兽他们倒是不稀罕,都已经见过了,可是里头有狮子啊!他们还从未见过活生生的狮子呢!皇兄就因着刘首辅进谏的缘故,把狮子给送到囿苑里头去了!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看过了狮子,只剩下他们还没见过,多可怜哪!
这该怨谁呢?怨刘吉?是该怨这老头儿,否则狮子还好端端地养在西苑里呢!皇兄先前都答应改日带他们过去瞧了!!可怨又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狮子是怎么都不可能送回西苑了。他们眼下最该做的,唯有想方设法出宫去一趟囿苑,将没看够的珍禽异兽们都补看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蒸包子倒计时
不出意外,还有三…四章就蒸上啦~
第230章 妙解纷争
“皇兄……”
“皇嫂……”
自此之后; 坤宁宫与乾清宫每日都能迎来一群勤快的来客。这些来客皆拥有一双双充满渴望的湿漉漉的眼睛; 任谁都不忍心见着这些眼睛日复一日地流露出失望来。于是; 趁着囿苑每月都有一日关门谢客作为休整,朱祐樘与张清皎索性便安排了皇弟皇妹们悄悄前去游玩,正好可以避开平民百姓。
由牟斌牟千户负责护送他们来回,务必须得将这群殿下悄无声息地送出宫; 再完完整整一根汗毛都不掉地送回来。对于牟斌而言,这个活儿所带来的负担; 无疑比让他千里迢迢去一趟边疆蛮荒化外之地还更重几分。
“能者多劳。”朱祐樘笑着宽慰道; “放心罢; 你这些功劳; 朕都记着呢。”眼下掌锦衣卫事的朱骥年事渐高; 他也曾多次考虑过继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该是谁。但在目前锦衣卫一众人等中挑来选去,绝大多数皆有些不如意之处,唯有牟斌最合他意。尽管牟斌尚且年轻; 不过举贤不当以资历论高下,也是时候重用他了。
牟斌听出了皇帝陛下的言下之意,立即跪在地上叩谢隆恩。这一刻,涌入他心头的并非是升官的喜悦,而是多年之前首度见到尚是太子的皇帝陛下时心中闪过的念头——太子殿下如此仁善宽容,他们这些锦衣卫可不能给他的声名抹黑才好。
那时候的他职卑位低;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经受风雨飘摇,根本无法襄助自己的主君;如今的他虽身为锦衣卫千户,能做的事却也有限; 见着锦衣卫内部的种种情形依旧无力改变;日后的他必定会成为皇帝陛下如臂指使的刑鞭,将锦衣卫经营成为皇帝陛下最忠实也最强大的依靠。
************
牟斌离开后,朱祐樘很是随意地问张清皎:“卿卿觉得,牟爱卿如何?”
“我与牟千户不过只是见过几面罢了,万岁爷这般问我,我可答不出甚么来。”张清皎勾起唇,“我只知道,牟千户看起来正气凛然,一改以往我对锦衣卫的印象。若是锦衣卫人人皆如同牟千户这般,民间对锦衣卫的厌恶与畏惧应当也会渐渐降低不少罢。”
“但愿如此。”朱祐樘挑眉道,“如果锦衣卫一直背负着鹰犬之名,只会令人畏惧与警惕,可不是甚么好事。那,卿卿觉得刘首辅如何?”
“这……从万岁爷的只言片语中隐约可知,刘首辅虽有才能,但品性有瑕。”张清皎思索片刻,“记得万岁爷曾说过,若是有一日没有接到言官弹劾刘首辅的折子,反倒是觉得稀奇了。由此可见,他在朝中的名望很低。”
她虽不会主动过问朝政之事,但每当朱祐樘提起的时候,她也并不会主动避开以示后宫不可干政之意。身为皇帝与皇后,若想有共同语言,讨论政事是不可避免的。这意味着朱祐樘对她的信任,而她也不想辜负这样的信任。这样的讨论,亦是她深入地了解这个广袤世界的最佳机会。否则,她一辈子都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根本不可能突破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限制。
“是啊。我时常想着,若哪天他犯了大错,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内阁。毕竟,他的才华尚不足以让我忽略他的品性。但这两日我却有些犹疑了,总觉得或许事到临头,我会有些舍不得。”朱祐樘摇摇首,苦笑道,“仔细想来,或许也唯有他这等油滑之人,才能想到如此之策罢。”
“万岁爷所说的,莫非是之前曾提过的边疆之事?”在她忙碌着囿苑之事的时候,朱祐樘特地给前朝重臣布置了紧急事务,令他们都无暇分神。所以囿苑才没有受到言官们的过多关注,得以顺顺利利地开放。
“正是。我原想着,以他们彼此之间的政见之别,便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议出定论。毕竟,主战一派与主和一派势均力敌,谁都不可能轻易占得上风。却不想,刘吉另辟蹊径,竟提出了一条兵不血刃的良策。”
“噢?这倒是教我有些好奇了,不如万岁爷给我细细讲一讲?”
若想解释清楚哈密与吐鲁番的纷争,还须得从太宗文皇帝时期说起。当年有位世代游牧哈密附近的蒙古首领率部族归顺,太宗文皇帝大喜,遂将其封为忠顺王镇守哈密。由此,哈密渐渐成为国朝的西北重镇,不仅西域诸国与国朝往来贸易都须得经过哈密中转,同时亦是西出嘉峪关的屏障。
正因哈密位置紧要,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外敌觊觎的对象。瓦刺与鞑靼觉着忠顺王同为蒙古部落却为国朝所控,自是对其非常不满,于是经常南下劫掠。但对哈密威胁最大的,当属同样受太宗文皇帝册封的吐鲁番。
朱祐樘展开舆图,铺满了整个书案。详尽无比的舆图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地名皆在其中。山川河流,沙漠草原,雪域高原,海洋岛屿,国朝绝大部分疆域的轮廓与后世并无太多的差别。
张清皎的目光不由得微微动了动,便见他指着西北角的一处道:“吐鲁番就在哈密之侧,崛起之势足以令人侧目。当年受册封时,它不过是个小部落,对谁都毫无威胁。但后来它开始吞并周围部落壮大自身,如今已然成为盘踞西域的庞然大物。”
“以吞并作为强大的手段,足可见这吐鲁番部落的狼子野心。”张清皎仔细地端详着舆图角落,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与后世的地图渐渐重合起来,“这吐鲁番所盘踞的,大部分应当都是沙漠罢。”
“不错,天山南北是瓦刺放牧之处,吐鲁番暂时不敢染指。他们虽靠着吞并不断地扩张,但所得的多数是贫瘠之地。正因如此,国朝先前才放松了警惕,觉得这些贫瘠之地占了便占了,谅他们也翻不出水花来。”朱祐樘轻轻一叹,“谁能想到,他们竟敢垂涎哈密呢?”
“正因为所占的都是贫瘠之地,他们才更为垂涎近在咫尺,因贸易而富裕的哈密。”张清皎道,纤纤素指在哈密之内点了点,“且哈密之东,便是土地肥美的河西地区。吐鲁番所图的,必定不仅仅是哈密而已。说不得等到甚么时候,他们就能趁乱咬住国朝,狠狠地撕下一块地来。”
“卿卿所言极是。居安思危,国朝强盛之时,这等蕞尔小国自然不必放在眼中,但若是正逢衰弱之势,指不定这些跳梁小丑便会窜出来试图渔翁得利。吐鲁番虽是经过册封的藩国,却非我族类,且野心勃勃,必须谨慎提防。”朱祐樘微微颔首道。
“说来,既然哈密的位置如此紧要,吐鲁番又一直在吞并四周的部落,国朝这么多有识之士,当初便不曾警惕一二么?”张清皎又问。从永乐朝到如今,朝中人才济济,即使是西北边陲,也该有人注意到异状才是。
“自然也曾警惕过,警惕的却不是吐鲁番,而是哈密忠顺王。”朱祐樘苦笑道,“初代忠顺王尚且对国朝忠诚顺从,无愧于其封号。但他的后人却颇有些图谋不轨之意,不仅欺压周边部族,惹得哈密附近纷乱不止,对国朝也甚为无礼。甚至于,在英庙时期,他们还曾悄悄地去见瓦刺首领——国朝以为他们迟早会叛乱,便只顾着防备他们了。”
“有通敌之事在前,确实很难令人信任。”张清皎点头道,终于理解了哈密卫其实并未真正掌握在国朝手中的事实。不过,这样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一直让这个不靠谱的蒙古部落镇守呢?难道经过册封之后,国朝便不能趁乱攻打哈密,将这块要地完全纳入疆域版图么?哈密显然并不是藩国啊。
“之后的忠顺王昏庸无能,频出内乱。国朝帮他们平定内乱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与感激,便索性放任他们继续乱下去了。长此以往,指不定等到忠顺王一脉彻底衰落的时候,还能师出有名地将哈密彻底收归手中。”
“却没想到,也有人在打着同样的主意?”
“不错。”朱祐樘颔首道,“先帝九年四月间,吐鲁番便突然攻下了哈密。忠顺王之子罕慎逃入嘉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