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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皇后起居注-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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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与最近这桩案子有关?
  原以为,他们已经努力地将这桩案子的影响降至最低了,却不曾想依旧在京中掀起了风浪。虽说因着前期应对得当,并没有人会轻易相信谣言。尤其是官宦与勋贵们,对流言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但也不乏一些人云亦云的百姓私下里悄悄议论。
  想到此,张清皎便格外厌恶那名传谣的老道,只希望能尽快将他逮捕归案,而后寻出幕后主使,逐一治罪。
  只要他不放弃传谣,被锦衣卫逮住也是迟早之事。不过,此人相当机灵,已经从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溜走好几回了。在等待他归案的这段时日里,难免会觉得有些烦躁。
  就在张清皎陷入思绪中的时候,朱祐樘回到了坤宁宫。见大胖儿子正呼呼大睡,他戳了戳儿子的脸颊,不无可惜地道:“今日亦是极佳的吉日,本想带着大哥儿去奉慈殿拜见娘。”
  册封太子那一日,小家伙已经去了奉先殿拜祭先祖,唯独没去奉慈殿。朱祐樘当然希望他也能以太子的身份,以嫡长孙的身份,拜祭纪太后。
  “他睡着不是正好么?”张清皎自然知道他对此事很是看重,于是接道,“等到了奉慈殿,说不得便醒了。”
  朱祐樘细细一想,也觉得若在小家伙清醒的时候,想带着他离开卿卿一会儿并不容易。他本想带着卿卿一家人同去,可眼下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之色,又觉得还是让她留下来歇息为好。
  张清皎便将小家伙的襁褓围拢了些,将他放入朱祐樘的怀中。等到父子俩离开后,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倚靠在软榻上出神。
  倏然,她忽地坐直了身子。侍立在旁边的沈尚仪与肖尚宫都惊了一跳:“娘娘?”两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不由得略有些紧张。
  张清皎摇首道:“安心罢,无妨。”
  等到朱祐樘带着大胖儿子回来后,她便将哭泣不休的小家伙接了过来,哄着他吃了些蔬果泥与羊乳。等小家伙吃饱喝足睡着了,她才对朱祐樘道:“万岁爷,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或可有助于抓捕以及审讯那名道士。”
  “甚么主意,卿卿说说看?”
  “我也是回忆起当年寻找母后族人之事,才想起来的。万岁爷可记得,当初辨明母后出身地的一大依凭,便是乡音。”
  朱祐樘怔了怔,若有所思。
  “若那人果真是江西龙虎山张家所出,或者只是江西所出,无论如何都会有些口音。不少人虽然离乡背井多年,在京城生活了数十年之久,但若遇到紧张或紧急时刻,乡音依然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即使他并非江西人,是其他地方的人士,也可靠此辨别。若他是京畿人士,便更容易查证身份了。”
  朱祐樘点点头:“卿卿所言有道理,我这便让锦衣卫布置一二。眼下锦衣卫已经特意招募了懂得多地乡音之人,其中应当有通晓江西各地乡音或其它地区乡音者。”
  “如果从内官中抽调江西出身者以及其他地区出身者,与锦衣卫一同行事,或可更准确些。此外,若初步辨别了他的出身地,到时候还可选相应出身的官员作为陪审,听听这老道究竟是不是当地人。”
  朱祐樘点了点头,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说罢,他便将此事布置给了锦衣卫与东厂。


第291章 各自忙碌
  在东厂提督陈准的统筹下; 不久后京畿地区便传出不少关于造谣祸首的消息。有消息称; 此老道是龙虎山正一教赶出门墙的逆徒; 正一教已经打算清理门庭;也有消息称,这老道听命于某位野心勃勃的藩王,显然在为其布局;更有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老道人品不端; 骚扰女眷不提,还四处搜罗漂亮小姑娘; 有拍花子的嫌疑云云。
  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传出后; 很快便点燃了百姓们传小道消息的热情。毕竟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出身的那些事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 且辟谣者渐渐比传谣者还多些; 根本无法尽情四处八卦。倒是关于这样一位老道士的流言; 更贴近他们日常的生活,也无形之间让他们对于陌生的老道士多了几分警惕,唯恐此人将自家女眷哄骗了去。
  没几日; 便有热心百姓暗中通报,锦衣卫遂逮住了好几个以招摇撞骗为生的老道。尽管这些老道都不是他们要寻找的对象,但仔细审问之下,竟是意外地从他们口中获知了造谣老道藏身的位置。
  陈准立即布置下去,经过仔细安排,终于将那隐藏得极深的老道给抓住了。逮人时; 能够辨别各地乡音的锦衣卫与数名内官都在场,靠着那老道情急之下所言的一两句话,断定此人确为江西籍人士。
  不过; 除了这几句话外,那老道再也不曾开过口。无论锦衣卫如何用刑,他都一声不吭,如同前两年抓住的那位庵堂主持一般。陈准与牟斌皆非喜好用刑之人,见实在是撬不开此人的嘴,陈准便暂停用刑,将目前的进展尽数禀报朱祐樘。
  因着老道确认为“江西籍”,朱祐樘紧紧地皱起眉来。他至今仍是无法相信,宁王一脉极有可能有不臣之心。或许不是宁王,而是其他藩王借着这江西籍的道士生事呢?仅在江西的藩王,便还有就藩饶州的淮王一脉呢,更不必提就藩江西附近的那些好方士之术的藩王了。
  不过,从理智而言,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宁靖王毫无反意,也不意味着他的儿孙必定会与他一样醉心书法不问世事。更何况,从时间上而言,谣言这件事闹出来的时候,宁靖王已经薨逝了,更有可能是宁藩继任者或旁系所为。
  “既然人已经归案,证据确凿,便不必用刑严审了。”思索片刻,朱祐樘叹道,“等牟爱卿从江西赶回来再说,他许是能带回不少新证词。”他之所以让牟斌前去拜祭宁靖王,也有让他仔细观察宁藩子弟的意思。若有任何不对劲之处,牟斌自会懂得该如何处理。
  “老奴明白。”陈准躬身应道,“既然京中已经风平浪静,老奴打算再查一查这老道这些年的形迹。若曾在京畿之外活动,也许会与冒名顶替宫女之案有关。”
  朱祐樘点头道:“出身京畿之外的宫人本便不多见,陈伴伴可分别查经采选入宫者,以及经各地镇守太监举荐入宫者。”国朝的宫女大都经过采选入宫,但也有例外者。譬如邵太妃,便是经杭州镇守太监举荐入宫的。这是她出身的污点,故而她几乎从来都不提,更别说提携当初举荐她的那位太监了。朱祐杬三兄弟对此亦是讳莫如深。
  仔细说来,采选须得经过重重择选,反倒是不容易出事。除非上下官员与内官都渎职,才会出现之前的冒名顶替一事。而举荐的猫腻便多了,各地的镇守太监极有可能收受贿赂,不仔细分辨这些女子的籍贯与真正的身份,只看她们的姿色就将她们送进宫来。
  “老奴遵命。”陈准心里也有一杆秤,决意要将各地镇守太监一个一个地查过来。当今万岁爷登基时日尚不算长,分散各地的镇守太监依旧是先帝时期派驻出去的,许多人的品性都值得推敲。
  而今司礼监这些大珰们正在默契地通力合作,打算将覃吉从内书堂培养出来的一批又一批秉性极佳的小太监们渐渐推上去。不过,若是没有人让位,又何来的职缺呢?宫中的内官尚且容易梳理,将不合适的直接黜落就是了。有大珰们盯着,层层选拔出合适的人选,也由不得有人从中作梗。可宫外那些散落各地的镇守太监派系盘根错节,离京遥远,难免鞭长莫及,也不容易寻得他们的错处。这一回,指不定便是一个极佳的契机。
  朱祐樘自然知道怀恩、覃吉、萧敬等人的打算,十分赞同。不过,他也要求他们在新旧交替的同时,必须注重老太监们的养老事宜。毕竟,老太监们与不少老宫女一样,放出宫后或许就再也没有去处,也没有人替他们养老送终。不然,有些太监又为何要收养小太监作徒弟,或者贪污财物、抚养兄弟的孩子作为嗣子呢?不就是为了身后之事么?
  因着张清皎不久之后便要统筹御马监了,怀恩等人索性便奏请皇后娘娘接手此事。朱祐樘只笑道,让他们自个儿去与皇后说明。大珰们正在私下讨论该如何请皇后娘娘进行安排,毕竟娘娘的宫务已经足够繁忙了,还能抽出时间来照管此事么?
  张清皎尚且不知司礼监大珰们对她的期许,更不知除了宫女之外,内官的管理也将渐渐移交给她。不过,宫廷人事管理怎么也绕不开数量庞大的内官们,各种弊端改革也离不开内官,这反倒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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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关押在诏狱里,民间也不再流传谣言,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终于得以松口气。
  皇帝陛下于是集中精力忙碌起了朝政。他最关注的事共有两则——其一,便是哈密之事。此事暂时已经得到解决,早在小家伙刚出生的时候,吐鲁番便上奏说要派来使者献上哈密城池与忠顺王的金印,请求纳贡通关。那时候,朱祐樘并没立即接纳他们,而是着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仔细观察,他们究竟是否诚心诚意想归附纳贡。
  经过陕西行都指挥使司连续数月的查证,吐鲁番所言确实属实。因国内已有饥荒之象,连王室贵族都有些入不敷出,日子过得远不如以往舒坦,所以其国主才力排众议,坚持放弃哈密,继续纳贡称臣。
  说实话,朱祐樘并不相信吐鲁番的忠诚。但为了西北边境的安定考虑,接受吐鲁番的服软是眼下最佳的应对之策。至于吐鲁番是不是会再次寻找借口袭扰哈密,甚至是劫掠大明边境,他打算借机会给他们立一立规矩。
  最近,吐鲁番的使臣携哈密忠顺王金印以及俘虏入京,朱祐樘便命内阁拟定针对所有藩国的约法三章。既然治家有家规,治国有国法,那么与藩国交往,自然也该有一定的规矩。藩国若能遵循这些规矩,国朝自然不会吝啬;如若不能,时常如墙头草般摇摆,也不能冀望国朝待它们宽厚;若反复无常,时而顺从时而为敌,那便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内阁的几位阁老领命后,渐渐琢磨出了此事的好处。于是,在激烈的争吵中,他们将藩国按照忠诚度分成了三六九等。相应的纳贡、赏赐、待遇等等,都有不同的规格,需要遵守的规矩当然也全然不同,得到的惩罚亦完全迥异。
  来自吐鲁番的使者正在京城中四处活动,希望能早日觐见皇帝陛下。他们并不知晓,等待他们的将是初具雏形的朝贡体系。若他们想从中获得好处,便绝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反复无常,否则等待他们的绝不是宽容与仁慈。
  藩国之事与边防息息相关,朱祐樘并不擅长兵事,却也知晓如今边防的情形较为败坏。他若想改进边防,只能任用能人主持兵部。如今的兵部尚书马文升确实是能臣,却毕竟年纪渐渐大了,也不能离开京城前往边疆督抚。他需要更多年轻而又富有能力的文臣武将整饬边疆军事,重振国朝初年的尚武之风。
  当然,他也知道,整饬边疆并不容易,须得徐徐图之。涉及兵事,朝中文武大臣都会格外敏感,他必须仔细筹划。
  第二则要事,则与内阁有关。丘濬和王恕入阁后,果然节制住了刘吉。有他们俩与刘吉对着干,再加上徐溥和刘健,内阁行事态度虽不如以往那般稳当,行事风格却越发如他所愿了。不过,许是因为这些时日过得太憋屈了,刘吉最近提出了一条奏疏,令朝中文武为之侧目——
  他提出,举人参加会试三次不中者,终生不能再考会试。此举若当真实施,无疑将断了许多举子的晋身之途。若是深究他为何会提出此事,却依旧与丘濬以及传闻中给他取“刘棉花”之名的国子监老生员有关。
  他如今在内阁中与丘濬对掐,因王恕帮忙之故,竟是屡屡落在下风,难免迁怒他人。一则给他取绰号的国子监老生员便是屡试不第者,又是丘濬的学生,断了此人的晋升之途无疑便是最好的报复;二则无论是丘濬或是王恕都在文士之中颇有声名,其中便很有些老举子推崇他们二人,报复了这些举子便等同于报复了这两人。
  丘濬与王恕自然不可能同意如此荒唐的建议,当朝就和刘吉掐了起来。但刘吉所言听起来仿佛亦是有理有据——所谓事不过三,但凡真正才华能力出众者,别说三次会试了,即使是一次会试亦能脱颖而出。而唯有才能庸碌者,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甚至是数十岁之久才中进士。这样的人,又能为皇帝陛下效忠多少年呢?
  双方掐得风云变色,甚至于藩国约法三章之事都有些停滞了。朱祐樘劝了他们好几回,他们都不过是暂停战火,又借机继续互掐。这让皇帝陛下颇为头疼,甚至有些后悔让刘吉留任内阁首辅了。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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