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居注-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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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龄挑起眉:“爹莫非是看错了罢?殿下一直都长得更像姐姐。”张延龄听了,也跟着点头道:“分明一直更像姐姐。”两兄弟始终坚决不承认,外甥长得像姐夫。明明无论怎么看,外甥的眉眼都更像姐姐一些。就算是恼怒的时候哇哇大哭,那也更像姐姐的脾气——若像姐夫那般温和的性子,恐怕就算是哭亦是哭得温吞秀气罢。
这边厢张家父子兄弟讨论着太子殿下的相貌问题,那边厢却有人拧紧眉头,悄悄地打量着他们。坐在张延龄一侧的孙伯坚敏锐地注意到了来自不远处的目光,轻声提醒了张延龄一句。张延龄回首看去,正好与那人目光相对,本能地微微一笑。
他维持着笑容,压低声音道:“爹,周家那位庆云侯一直瞧着咱们呢。”
张峦闻言,抬首看去,举杯向庆云侯周寿致意,一饮而尽。周寿抚须一笑,也举杯饮尽了杯中酒。张鹤龄见状,眯了眯眼:“爹,周家不是一直瞧不起咱们家么?还因咱们与王家结了姻亲,始终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今日却像是格外和善些?”
“谁知道呢?”张峦并不在意周家究竟是如何看待他们的。毕竟,两家并无利益之争。周家便是与他们家关系不好,也阻碍不了张家日后的发展。“许是看在今日是太子殿下周岁宴的份上,才待我们稍好些罢。”
张鹤龄瞥了瞥旁边的蠢弟弟,若有所思:若是他没看错,庆云侯多数时候打量的并不是他们父子二人,而是延哥儿。莫非……
筵席结束后,诸外戚纷纷上前行礼,恭贺太子殿下周岁生辰。朱厚照坐在自家爹的怀里,眨巴着眼睛望着这群形貌陌生、绝大部分都生得很是一般的男子,嘴轻轻地撅了起来。直到看见熟悉的张家人,他才毫不吝啬地绽放出了笑容。
“岳父既然身子不适,何必强撑着过来?”朱祐樘吩咐何鼎让人给张峦看座,笑道,“只要养好了身体,甚么时候都能进宫见大哥儿。”
“陛下有所不知,臣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太子殿下了,心里实在是想念得紧。这不,一见到太子殿下,臣便觉得病都好了许多。”张峦笑道。只可惜他尚未痊愈,不然,若能抱一抱小外孙,心里便觉得圆满了。
不远处,庆云侯周寿望着皇帝、太子与张家人其乐融融相处的模样,眯了眯眼。他的弟弟长宁伯周彧道:“大哥,我们真要与王家那般,拉下脸来和张家做亲?连王家也不过是与他们家宗子一脉联姻而已,我们若是看中了张延龄……怕是有些不合适罢?”
“怎么不合适?张延龄是次子,不继承寿宁伯的爵位,与咱们家联姻正好门当户对。”周寿道,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是不想舍下脸皮去问?如果这门婚事做不成,日后你才会后悔!”
周彧犹豫道:“咱们是女家,主动与他们暗示,未免有些太急切了。况且眼下张延龄才不过九岁,我家的小孙女也才六岁。这般年纪便说亲,也有些太早了。”
“早?再过四五年,指不定有多少人相中这张延龄呢!你若不赶紧些,还能定得下这孙女婿?若不是我膝下没有年纪合适的嫡孙女,哪里还会将这桩好婚事留给你!”周寿沉声道,“你也别目光太过短浅,觉得他们家眼下只是寿宁伯,张延龄身上也没有爵位,自己拉下脸来谋取这门姻亲不合适。想想皇后与太子便可知,他们家日后绝不仅止于伯爵,也不仅止于一个爵位。”
周彧早已养尊处优惯了,对同样是外戚的张家,哪里能舍得下身段拉拢?周寿见他如此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今日的咱们,便是明日的他们!风水轮流转,别忘了,咱们眼下已经不是最风光的时候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皇太后娘娘已经老了,还能庇护他们多久呢?张家眼看着就要一飞冲天了,他们已经错过了张鹤龄的婚事,难道连张延龄也要眼睁睁地错过去?!
周彧只得勉强地答应下来:“也罢,那我便寻个机会去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mua
明天抓虫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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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完虫了
第314章 太子抓周
太子周岁宴结束后; 张家人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万岁山。乘着清油马车回府的路上; 众人有说有笑; 话题都绕不开聪慧可爱的太子殿下。却不料,刚走出没有多久,便被长宁伯周彧给拦了下来。是的,周彧寻思着自己与张家并无交情; 并不适合改日递帖子往张家一行,索性便佯装路上“偶遇”; 将自家的意思给张家透一透。
对他的打算一无所知的张峦听仆从禀报后; 眉头皱了起来:“这长宁伯是甚么意思?”好端端的; 作甚将他们家的马车都拦住?车队里若只他们父子也就罢了; 可后头还有他们张家的内眷呢。这种举止; 不仅是无礼,而且还有强横欺人之嫌。
“爹,我去问问。”张鹤龄在马车外道; 驱马来到周家富丽堂皇的马车前,翻身下马行礼,“不知长宁伯有何见教?”他是晚辈,便是心知这长宁伯礼数不周,显然不将他们张家放在眼里,也只能暂且忍下来。周家跋扈; 他们张家却是懂礼数的,自不会轻易与他们计较甚么。横竖他确实是差了两辈的晚辈,就当给性情桀骜的长辈行礼即可。
周彧端坐在马车内; 清了清嗓子:“可是寿宁伯之子张鹤龄?”
“正是晚辈。”张鹤龄道,“家父身子不适,派晚辈过来给长宁伯见礼。”他怎么都觉得,这位长宁伯的举止有些诡异。联想到方才庆云侯周寿的举止——或许,他猜得没错?周家眼看着他们张家就要风光起来了,所以想与他们联姻?
“既然偶遇寿宁伯,你便代为转告,请寿宁伯上老夫的马车一叙罢。”周彧道,“正好老夫与你们同一段路,也有些日子不曾与寿宁伯叙旧了。”周家府邸所在之处,与张家绝不可能同路,也亏得他能想出这样奇怪的借口了。
“回长宁伯,家父近日患病在身,怕是不适合与长宁伯叙旧。”张鹤龄婉拒道,“如长宁伯有何指教,晚辈也可代为转达。”别说张峦确实已经撑不住了,正要回家好好歇息。就算是他安然无恙,与周家也没有甚么“旧”可叙的。
马车里的周彧脸色微微一变,心中那几分不情不愿,转瞬便化成了恼意。这数十年来,周家一向是在京中“横”着走的存在。便是当年万贵妃的兄弟们势大,也不敢招惹他们。毕竟他们可是先帝嫡亲的舅父,身后有太后娘娘撑腰。故而,他与其他外戚说话,向来便是如此“随意”,也从未被人这般拒绝过。
可如今呢?他主动舍下脸面来与张家说话,他们家竟然派出个不晓事的年轻人就想打发他?!简直便是不将他们周家放在眼里!!
呵呵,说甚么寿宁伯患病在身——就算身子确有不适,也不至于连见客都不行罢!万岁山能去得,太子殿下的周岁宴能去得,来他们周家的马车上倒是来不得了?难不成他这儿是什么龙潭虎穴,会将张峦吞下去不成!!
因心气本便不顺,周彧自然怎么都觉得张鹤龄的回应便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于是,他冷笑道:“原来连老夫都请不动寿宁伯,你爹的架子可真是不小啊。想不到你们张家平日低调,其实却并不将其他人家放在眼里。”
“长宁伯误会了。”张鹤龄再次行礼,“家父确实正病着呢,这回参加太子殿下的周岁宴,也是强撑着来的。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有命,让他早些回家歇息,我们也不敢有负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口谕。等到家父痊愈后,再往府上投帖子拜访,如何?”
“我长宁伯府,怕是请不动你父亲这尊大佛!”周彧觉得这张鹤龄话里话外都在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压制他,心里更是愤愤,“不过,有句话须得着你转告你父亲。虽说你们张家日后迟早都会一飞冲天,却别忘了,这会儿还没飞起来呢!”
说罢,长宁伯府的马车便离开了。张鹤龄望着周家的车驾行远,满脸莫名之色。他自认为礼数很周到,也希望对方能理解父亲不适合见客的事实,可这长宁伯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呢?自说自话一通,转身就走了,最后仿佛还有交恶的意思?
他拨马回到张峦所在的马车边,一面吩咐马车继续前行,一面低声向张峦重述方才的对话:“爹,这长宁伯究竟是怎么了?莫名便被他拦了下来,该恼怒的应当是咱们张家罢。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他有甚么可恼的?天下间哪有让病人去见客的道理?”
“是啊!知道爹你病了,他怎么都该来见你才算是礼数周到。就这么将马车横在路中间,跟土匪似的把咱们拦下来,等着爹你去见他,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张延龄驱马贴在马车的另一侧,义愤填膺,“最后还说了那么一通怪话,我看他就是嫉妒!”
“他们家出了一位庆云侯、一位长宁伯,庆云侯加封太保,家里的子弟足有十来人在锦衣卫里授虚衔……皇亲国戚里,再没有比他们家更风光的了。你倒是说说,他们有甚么可嫉妒咱们的?”张峦瞥了一眼幼子。
张延龄仔细想了想,果断地道:“就是嫉妒咱们和姐姐、姐夫、外甥亲近呢!就算他们周家风光又如何,靠的还不是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护他们多少年?眼下皇帝陛下是咱们家女婿,太子殿下是咱们家外甥,以后谁比谁更风光,谁比谁更亲近宫里还不一定呢!”
“别胡说。”张鹤龄皱紧眉,“说说周家也就罢了,别牵扯到太皇太后娘娘。”隔墙有耳,这熊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太皇太后活不了多少年了,就不怕这般口无遮拦,会给他们张家招祸吗?!
张延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莫要妄议贵人。”张峦摇了摇首,道,“不管周家此举是甚么意思,鹤哥儿,回府之后你便以我的名义去递张帖子。就说你年轻气盛,不知礼数,等我身体好些,便登门拜访致歉。周家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若是给太皇太后吹了甚么风,我担心娘娘受咱们连累,在宫里过得不舒坦。”
张鹤龄自是不愿意被无端端扣上“不知礼数”的罪名。不过,谁让宫里的姐姐是晚辈,怎么都会受周太皇太后的压制呢?就算是为了姐姐,他也只能忍了这一时之辱了。可是,日后周家若想让他们张家与他们走得近些,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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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朱祐樘和张清皎自是不知,张家在回府的路上,竟忽然与周家生出了矛盾。就连周太皇太后亦是对娘家两个弟弟的打算毫不知情。周岁宴结束后,皇室众人便一齐来到了仁寿宫,围观太子殿下抓周。
原本,朱祐樘打算在周岁宴上让自家大胖儿子抓周。但考虑到内外有别,怎么都难以顾全到所有人,便索性只让自家人观看了。至少,在仁寿宫抓周,他们便不必顾忌甚么宾客女眷,一大家子人都能热热闹闹一番。
抓周的物件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仅尚宫局准备了足足上百件东西,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与各宫太妃也都拿出了添头。作为长辈,诸位亲王与长公主也都纷纷添置了各种小物件。足足数百件物品铺开,专门准备的长榻都装不下,宫人们只得从库房里寻出数张梨花木桌,拼了个长桌置放在上头。
众人围在长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都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不免更为期待太子能抓着甚么东西了。张清皎抱着朱厚照,给他指了指桌上的这些玩意儿:“瞧瞧,这些都见过么?你喜欢甚么,就拿甚么。”
朱厚照何曾见过这么些东西,被自家娘放在长桌上后,便左顾右盼地顽了起来。拿拿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不好顽便放下了。见他迟迟都没有抓住甚么东西不放,朱祐樘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难不成,咱们大哥儿甚么都不喜欢?”
“物件儿这么多,他怕是眼睛都看花了。”张清皎勾起唇,“且等一等罢,看他能寻着甚么喜欢的。”她对抓周的结果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更看重的是抓周的过程。毕竟孩子还小,若凭他抓住甚么物件就断定他日后会是甚么模样,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
不过,在准备抓周的过程中,她却发现,时下众人对抓周的寓意看得很重。似是都觉得,抓周便很有些“三岁看老”的意思。肖尚宫还曾提过,亲王们以前抓周时,多少都是先练过手的。否则,若是抓了什么“不好的意头”,岂不是扫大家的兴么?
饶是如此,张清皎也并没有让自家大胖儿子进行抓周的练习。因为她坚信,不管儿子抓住了什么,傻爹爹朱祐樘都会自动自发地给他解释出吉祥寓意来。在皇帝陛下看来,自家儿子抓住的,就不可能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