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有人家-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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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日开始,村里陆续来了不少马车,都是城里的闲人来瞧李燕妮的。
加上各地农闲,各村镇也有好奇的子弟远道跋涉而来,就像赶集似的,来此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娇颜。
他们像鬣狗一样围在李家“红楼”的附近,张头探脑,神情猥琐。
但凡有幸一窥红颜者,无不惊为天人。
唯恐局势不够乱的王寡妇,到处与那些人说:“别看她脸盘子美,下头早都被人弄烂了…… 不信?你们去问旁人。我昨儿还在草垛子里发现她一条红裤头哩!”
四奶奶也跟着瞎搅和,带着一脸德高望重劝说那些子弟:“那妮子不是好东西啊!谁人娶回家,谁家门不幸!”
不到半日功夫,李燕妮被人摸过、入过的“事实”经口耳相传,已是人人皆知。使她从原先“花魁”的高度迅速下滑,变成了人人都想穿一穿的花“裤头”。
那些既不能文也不能武的子弟,也都跑去村口议事堂,向坐镇在那处的里长大人报名。不拘什么歪瓜裂枣,都野心勃勃想一亲李姑娘的芳泽。
李家人深陷恐惧,不敢出门。
而这时候,李燕妮才真正体会到被掌权者玩于鼓掌的恐怖。
她对自己兵出奇招的轻狂悔断了肠子。
当时冒险挑衅他,不过是想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得到那美男的另眼相看。
到头来,却发现错得离谱!
那男人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她好端端一个清白的闺中娇女,玩成了一个下贱之人!
早知如此,她何必去招惹他!
李燕妮好恨好恨!
她就这样被毁了--将来还谈什么婚嫁?
她想象不出自己为何令他生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知道了她与严氏交恶,想为他的好“师娘”报仇吧!
说不定,还是那只表砸亲口授的意!
念及此,李燕妮只觉一股尖锐的愤怒如龙卷风席卷了全身!
她咬牙切齿地忖道:你严氏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
到了第三日,预定下午就要招亲。
报了名的骚客们聚集一处,就像数百只老鸭过河,“嘎啦嘎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瞧瞧,你那臭徒弟搞出的事情--李家庄快被他玩坏了!”严锦对丈夫埋怨道。
阿泰却一语惊人,“李家庄本来就坏到骨子里啦,再玩又如何?”
此话深藏玄机,听得严锦心下惊疑,自是不提。
却说她收拾了锅碗后,就蹲在自家菜园里拔草,去屋后干活的丈夫忽然走了过来,沉声说:“锦娘,你先进屋,不要出来。”
“为啥?”
她顺着丈夫的目光瞧去,一眼看到李燕妮正沿河过来!
雄赳赳气昂昂的,穿一身水红的艳装,走得气势万里。身后缀着一大帮浮浪子弟,指指点点。
“她来咱家搞事情吗?”严锦皱眉说。
阿泰到底对人性洞若观火,声音发冷地说:“她自己臭了,想拖你下水。你先进屋。”
严锦二话不说,扭头回家。
阿泰下了坡去,迎面走向那些人,将他们阻截在离家二百步的地方。
高大威猛的汉子静静伫立着。面容冷沉,一言不发,有如魔域上来的铁面悍将,强横的威压漫过所有人的心脏,碾压着他们的神魂。
浮浪子弟们惊呆了。
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此人物!如擎天巨塔,如深流砥柱,气势足以泯灭古今多少英雄。
--而李燕妮见了他,只觉一股难以道明的委屈涌上心头,径自湿了一双杏核眼。
隔着泪雾,欲语还休。最后在他冷凝的注视下,带着哭腔开了口:“阿泰哥……我……”
“不敢当。”阿泰狰狞地扭起面孔,“李姑娘带这些人来是何用意?”
李燕妮如孩子似的,用手背不停抹泪,“不是我带来的……”
“那你来这处又是何意?若我没记错,拙荆对你说过不许踏足的吧!屡次疯疯癫癫跑上门来,自己不知庄重,还想带累别人陪你丢丑!?”
李燕妮泪如雨下,扬起小脸对他吼:“我哪里不知庄重?你为何也像别人一样对我凭空诬蔑,落井下石!我明明是洁身自爱的人,被你们生生地毁了。”
她哭得喘不上气来,失去理智地喊:“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徒弟为何这般折磨我?”
阿泰掀起嘴皮,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李姑娘--老子可要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回家,承受这份应得的折磨,说不定他会给你一个峰回路转!若没有自知之明,想要上窜下跳搞事情,老子会亲手让你领教‘折磨’的含义。”
“你们都不是人,把一个清白女子诋毁至此,良心不觉有愧吗--”她愤怒地抹掉眼泪,声色俱厉地嚷道,“就因为我和你那女人有点龃龉,就要把我毁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女人又是个怎样的真面目!”
阿泰的身体里涌出一声老虎式的呜咽,好像要扑杀谁似的,浑身气势瞬间冷酷到了极致。一道冰封千里的嗜血气氛,从大地表层往上爬升,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寒意如钢刀入骨。腿脚全部僵痹了。
阿泰冷冷开口道:“李姑娘,再敢说这种屁话,你马上就能知道何为真正的折磨了……”
李燕妮浑身几近瘫痪。
骨头缝里,脏腑深处,心尖子上,以及灵魂的内核,都掠过一种被死神夺命的极致恐惧。
方圆百步内,大地一片死寂。树上鸟雀飞尽。此处仿佛成了一个恐怖结界。
后面几个肾虚的男子,径直吓得膀胱抽搐,尿湿了袍子……
李燕妮哀绝地“嘤咛”一声,往地上一瘫。
早已在空间里练得出神入化的武功,此刻半点子用场也派不上。真气化成了冰水凝固在经脉里,不断向里渗透!她被吓坏了!
阿泰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用一种冷峻的语气说:“不想死的,赶紧撒丫子逃吧。呆鹅似的杵在老子家门口,会被送进地狱。老子现在心情很糟,可不是跟你们开玩笑!谁敢再偷摸过来,会立竿见影受到十八层地狱的惩罚--还不快滚!”
屁滚尿流,作鸟兽散……
阿泰垂下眼皮,鄙屑地乜着瘫软的李燕妮,“老子奉劝你一句,回去好好做人。表面就算再漂亮,内里若是个飞满苍蝇的屎堆子,也会有臭气溢出来,明眼人早就把你瞧穿啦--”
丢下这话,他毫不逗留,转身离去。
李燕妮突然扬起梨花带雨的脸,凄绝地说:“我承认--我承认我是嫉妒了!我追你那么久,你宁愿去人市买一个回来也不要我,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泰哥,泰哥……”
她的语气如似梦呓,声音呢喃着他的名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收了我作妾吧……为了你,我屈居为妾也心甘情愿,真的,我愿意……”
她一连说了三声“我愿意”!
阿泰转过身来,一张布满胡茬的脸皱得好像上古凶兽,“啊……好一个浪□□子!老子被你恶心得早饭都要倒出来了!有人把心挖出来给你,为了你众叛亲离,心魂俱碎,你死活不要!倒巴巴跑来抢别人丈夫……作为被你觊觎的对象,老子真是深深感到耻辱,简直无脸再见家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明天见。。
第27章 反转
男人的话; 透着斩钉截铁的无情,和淋漓尽致的侮蔑。
李燕妮两辈子的自尊都被他碾得稀巴碎。
那份临时起意的“痴心”,迅速化为了不共戴天之恨。
她湿润的眼里燃起怒火; 冷笑道,“很好。君既无情我便休!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后悔!”
阿泰被她喂了满口苍蝇。
什么乱七八糟、惹人恶心的说辞!好像两人交好过似的!
这女人活在她自己的戏里,也不管别人怎么唱,自个儿演得活灵活现嘛!
再待下去,指不定要被她讹上一个孩子吧!
阿泰二话不说就走,多待一刻都不能了!
身后传来李燕妮歇斯底里的大笑; 好像情到深处; 快要疯了似的……
他满身恶寒地回了家。
站在妻子精心呵护的小菜园里,驱逐满腔子的恶心感……如大狗抖毛似的; 狠狠甩了甩头。
“大哥; 她干啥来了?”严锦迎出门外。
“来找死的。那女子在找死方面是个人才!要命的; 老子被她恶心出浑身鸡皮疙瘩。”
他板着脸,充满嫌恶地说。
一听这话; 严锦有点想笑。连忙抿住嘴; 点头道; “她确实是不世出的人才……早知你这般厌恶; 就我自己去好了嘛!女人之间的事女人自己解决。大不了我学长贵娘跟她打一架嘛!”
阿泰皱眉瞪着妻子,“你省省吧,好人不学!你拿什么跟她打?!不知她有功夫么?”
严锦目光闪烁……
真要是短兵相接,她岂会跟那臭妮子客气!直接甩出万千花丝吸干她!
这念头不知怎么冒出来的; 一经产生,就锐利而鲜亮地划过了脑海。
一瞬间,她的体内被激起两种情绪:一种如吃生肉般恶心;一种如本能得以宣泄的痛快!
两者强烈碰撞,令她瞬间陷入极端的恍惚。
一种潜伏在灵魂深处的渴望,“哗啦啦”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她发了疯地想要吞噬!
吞噬灵气、真元、和生命能量,化为自身营养,与天地同寿!
这种邪恶的渴望,让严锦脸色“刷”的发了白。
——她好像把不好的东西释放出来啦!
阿泰见妻子情状,只当她胆小犯了怵,不免软和了语气说:“好了,莫怕。老子可不希望看到你和人干架,好端端的女子学什么母老虎!”
严锦兀自出神,舔了舔嘴巴。
感觉好饿啊……而且对山林的灵气忽然没了兴趣。
太素了!她想要更高级的生命真元!
——她果然还是被食人花“感染”了吗?生出了邪恶的吞噬欲望?!
“锦娘……”
“啊?”
“莫胡思乱想了。一个李燕妮也把你吓成这样!我们长点出息好不?”
严锦勉强回了神。脑中用强大的意志把邪念镇了下去……
心扑扑地跳着。
“大哥……”她抱住他的手臂,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下午就要招亲啦。你那狡猾徒弟不知怎么导这场戏呢。”
阿泰打量她的面色,好一会儿,让步似的说:“你要是想去看,老子带你去。不过,得把脸遮起来……”
“我一点都不想去。”她兴致缺缺,“搞不好又撞上他抽疯,麻烦。我预感他一定会抽疯!”
阿泰撇了撇嘴角。忽然叉住这家伙的胳肢窝,把她抱高,缓步慢摇地溜达起来。
他的头微微后仰,凝望着上方那张天仙似的脸蛋儿……
彼此目光相接……
阴霾迅速都散去了。各自嘴角浮出一丝脉脉的微笑……
恶心也好,邪念也罢,在互相的安慰下,变得都不是事儿了。
她加大笑容,两手摸住他的脸,顽皮地摩挲那些粗硬扎手的胡茬儿。
让一种“喀吱喀吱”的快感在掌心滑动着……
阿泰突兀地接着话头往下说:“其实还没到他抽疯的时候。瞧着吧,下午的招亲还会有反转。”
“咦,”妻子的眼睛惊讶地一亮,“大哥,又要拿你的聪明碾压我了吗……为啥要反转?”
“自己想想。”
“我没脑子。”
“……油嘴滑舌的东西。”他笑骂一句,停顿片刻才说,“那小子兴风作浪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搞臭一个村姑啊。李燕妮虽然浅薄恶心,招人讨厌,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大费周张。”
“这个我明白。但是,不是说要拿她搅浑水,引出这片的地头蛇吗?现在这水够浑了,你瞧瞧——”她指了指村口,“他怎么捉蛇呢?”
“那些家伙可不是蛇。他们是用来造势的麻虾子。他们在那小子的纵容和推动下,搅起一大片浑水黑浪……”
锦娘嘟了嘟嘴,“一个村姑选亲而已嘛,就算泛起一点浑水黑浪,也不至于惊动深水下的大蛇吧?”
阿泰微笑,“所以,事情也该到一个反转点了嘛!”
“怎么反转?”
“这个……我这种乡野村夫可就不知啦。那小子心机深得像个无底洞,揣摩他岂非自讨苦吃?”
妻子盯着他的脸,“就别谦虚啦。你这种成天装粗鲁、脑子深十万八千里的家伙,比他还可怕呢!”
“可怕?”丈夫故意歪起脸来,“好家伙,既如此说,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可怕吧……”
严锦微微瞪大眼,紧张又兴奋地盯着他。
又要抛高高了吗?
她都这么大了,不太好吧。
但是,既然别人都看不见的话……
没想到的是,他把大手放嘴边“哈”了一口气,坏笑着向她腰间挠了过来。
严锦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