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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老穆茶棚-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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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都在太子和魏王之争中左右摇摆逶迤不定,唯恐站错了队说错了话引火烧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一个中书舍人五品官,就算皇帝信任仆射欣赏,又能怎么样呢?这帝王家的这趟浑水根本就不是他这等人趟得的,躲还躲不及呢,可是偏偏这次还躲不掉。的确,在房玄龄看来,既有能力又深愔官场之道朝堂变更的方士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的官职、品级、名声都使他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更让房玄龄满意的是,方士奕尽管聪明,却不像赵德言这等投机之徒那么奸猾不堪,是非不分,而是走得直行得正,真正做起事来,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官场上的投机博彩,见风使舵,这一点让房玄龄非常欣赏,所以当长孙无忌提起派方士奕做这个去忻州的人选时,房玄龄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也就是说,十年前赵先生“外圆内方”的一句评语正是方士奕得到这个差事的最直接原因,——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很不愿意。

  “又胡思乱想。”方士奕烦躁地甩甩头,他知道,袁振升很不欢迎他,不仅因为自己的到来会束缚他办案的手脚,更因为袁振升从来就不愿意输给自己,很多事,他就算比自己先一步知道,估计也不会告诉自己,对自己而言,这桩无头案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方士奕的目光又回到案卷上来。

  “万申——先到侯府——携酒先走一步——半路下毒——回万府,不可能,这样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方士奕摇摇头,“侯天朔——酒中下毒——临时出诊——嫁祸万申,更不可能。”方士奕又摇摇头,还是刚才在袁振升那里画得两个圈圈,画完又回到起点。方士奕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人的名字,万申和侯天朔的名字都指向万仁……万仁……万仁!方士奕眼前一亮,袁振升去过万府,现场什么样子他应该查的很仔细,如果现场只可能有这三个人,两个人都不太可能,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呢?方士奕仔细的翻了翻卷宗,无头尸,既然无头,如何知道死者就是万仁?方士奕又翻到仵作画的万府北屋布局图,确实,北屋只有两道门,一道大门,一道通书房的侧门,书房……“如果书房只有万仁能进去,那么他会不会是先在书房杀了人,然后移尸到北屋,再割下头颅使人无法辨认他的身份,然后再嫁祸给万申和侯天朔……”方士奕皱起眉,摇摇头,虽然这的确是一种可能,但是巧合太多了,首先,万仁如何知道侯天朔的酒里有毒?其次,万仁怎么知道侯天朔不会和万申一起回来,而是临时出诊?第三,也就是最关键的,如果死者不是万仁,那么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真正的万仁又去了哪里?……一串串的疑问盘踞在方士奕的脑海里,这第三种可能的确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方士奕本能地感觉到,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性,无头尸,无头尸,一切都定格在这个诡异的“无头”二字上。方士奕站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子,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吹得方士奕清醒了不少:“想是没用的,只有明天亲自去万府走一趟了。”方士奕握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袁振升也在房中冥思苦想着——其实,方士奕今天想到的东西,他早在去万府勘察的那一天,就想到了,确切地说,是在袁振升打开万仁书房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时间尚是早春,一间只有书香墨香的书房里有那么些蝇虫,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地方有它们喜欢的血腥味道。只是,因为对现场查的更仔细,所以他的疑问比方士奕还要多一些:首先,侯天朔为什么那么行色匆匆,并且明显是知道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么假设万仁没有死,侯天朔的行为又作何解释?其次,如果这一切都是万仁自编自演的一出戏,那么在这个过程里,万申是进出过北屋的,万仁的时间如何拿捏的如此精当,在整个杀人、分尸、藏匿的过程中竟然能够确保没有被万申看见?再者,万仁也是堂堂七尺之躯,死者如果不是他,身形上看也是和他相当的,这么大个人,怎么之前万府的人没有见过?万仁可是死在白天,万府的下人们眼睛都瞎了?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万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嫁祸万申侯天朔二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袁振升的眉头越拧越紧,一切,只有在明天提审万申和侯天朔的时候,再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十年前的同窗,十年后的同行,此时是各怀心思,但都辗转难安。袁振升是苦于没有线索,千头万绪无从理起;而方士奕的苦恼则更多一层:他不仅不知道案子该如何解,更不知道房公说的这可查不可查,能说不能说,将会在这个案子前方以什么样的面目什么样的时间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袁振升只看案子,案子挖的越深越好,他办案,只需要从前挖到后;可方士奕知道这案子背后另有案中案,所以只能从后挖到前。

  一句话,袁振升是只图层层揭开真相,可方士奕得一边揭,一边藏;一边藏,还得一边防……

  院子里,月色如水,竹影娑娑,这个夜晚,和十年前他们各奔前程的那个前夜一模一样。

第二天,方士奕和袁振升一起来了万府。先去的自然还是万仁的书房,同样,方士奕也注意到了书房里不合时令的蝇虫,还有那个木盒的压痕(盒子被袁振升之前带走了)。方士奕看了袁振升一眼,问道:“这儿原来放过什么吗?”

  “哦,一个盒子。”袁振升本来不想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个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方士奕笑了笑,没说话,又抬头在书架上看了看,看着看着,方士奕的眉头越拧越紧,以至于袁振升也好奇地凑上来跟着看,越看,越不对劲——这万仁的书架上怎么摆的尽是些……

  “这万仁是什么人?”方士奕问道,“卷宗上说——是杏林中人?” 

  袁振升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个杏林中人,怎么成天看的尽是些……炼丹炼药的金石之术呢?”方士奕这家伙,果然是心细如发,袁振升在心里暗暗感叹道,信手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淮南万毕术》、《参同契》、《抱朴子》……还有一本更邪门,《鸩经》!“这个万仁怎么连蛊毒之书也看?却没见着一本正经医书?这个万仁——真的是个医生吗?”

  “一个号称是大夫的人,每日里研习的却是这些炼丹炼蛊的……此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方士奕忍了忍,没说出“邪术”二字,他一向对这些金石之术很反感,但是他也知道,当今天子这几年对炼丹之术却是很热衷,王公士人们也就跟着凑热闹。“圣上好金石之术……?”方士奕心中突然一惊,马上联想起临行前房公的话,“有些事可查,有些事不可查,难道这个万仁……”方士奕的手心不知不觉中已经潮湿一片。他转过身看看袁振升,问道:“这万府的家丁有几人?那天在场的有几人?”

  袁振升想了想:“在你之前,我来到宁武也就一天,当天就来了万府。万仁是个离群索居的隐士,他的府邸你也看到了,地方幽静,但并不算大,平日里也不大和其他人打交道,家中仆役很少,除了管家万申以外,就只有一个园丁,还有一个看门的小厮,外加一个厨子。”

  “只有——四个人?”方士奕皱起眉,与此同时,袁振升也意识到了跟方士奕一样的问题:只有四个人,整个现场除了被害的万仁以外只有四个人……那就意味着所谓的没有外人进出可能根本就是一句空话,四个人串供,再容易不过了。想到这里,袁振升觉得十分懊恼,怎么自己比方士奕还先到一步,偏偏就遗漏了两个如此重要的细节呢?方士奕看出了他的心思,不以为然的笑笑,拍拍袁振升的肩膀:“说起来,你也只比我早来一天而已,如果这个案子简单到一个人能定案,何苦再派一个人下来多此一举?”

  话说到这儿,两个人都觉得,再较劲就没什么意思了,索性摊了牌,面对面坐下,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是说侯天朔知道他家酿的酒有什么问题?”方士奕听完袁振升的话,不禁皱起眉,他的感觉和袁振升一样,如果将万府杀人案定义为万府内部四人串供作案,那么侯天朔这样的反应又作何解释?如果将疑点都引向侯天朔,那么万府的一切岂不是都太巧合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现在看来,万府的人和事,都不那么简单,而侯天朔,恐怕也不是无辜的。关键在于——我们能撬开谁的嘴?”袁振升揉了揉太阳穴,看向窗外,院子里除了他们带来的几个衙役在四处走动以外,剩下的就是三个看似无所事事的仆役了,看似无所事事,其实可能并不那么简单,现场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物证,没有;人证,就是这么几个很可能早已经暗通口风的人,怎么问?问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很久,还是袁振升率先打破了沉默:“试试看吧,也只能从他们身上找出点什么了。”

  方士奕点点头,没说话,心却像掉到了无底洞里,一点点往下坠。他从袁振升那双一贯带着倔强神采的眸子里看到一种久违的味道,那种面对猎物的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让他觉得莫名的不安,他知道,袁振升的胃口已经完全被吊起来了,他自己也一样,可是,万仁书架上的那些金石蛊毒之书让方士奕觉得这个人一定不那么简单,不仅是他,还有马上要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面对面交锋的这几个看似普通的万府仆役,他们都不那么简单……想到这里,方士奕抬起头对袁振升说:“袁兄,我有一事相商。”

  “说。”

  “这三个人,我们一个个密审,除了你我二人,不要再有其他人在场,更不要做笔录。”

  “你——什么意思?”袁振升不解地看着方士奕,“不做笔录,我们拿什么做口供?”

  “听在耳中,记在这儿。”方士奕指指自己的脑袋。

  袁振升犹豫了一下,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他从方士奕眼中,隐隐地读到了什么。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审,审出的不仅仅是一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秘密,而是一串……
把万府的三个仆役都带回县衙以后,最先审问的是万府的厨子万和,万和长得倒是一副厚道模样,面皮黑红,身形魁梧,手部粗糙,指关节很粗大,虎口处有一道刀疤,方士奕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暗暗生疑:普通的厨子,大都是面色白净身形略肥,手指由于长期和水油接触而显得光润,为什么这个万和的手会这样粗糙?方士奕正在想着,袁振升先开口问道:“你来万府多久了?”

  “三年。”万和答道,倒是一点不显得紧张。

  “你们老爷出事那天,你在哪儿?”袁振升接着问。

  “厨房。”万和答道。

  “据卷宗上说,万申那天也到过厨房,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去干什么?”袁振升追问道。

  “哦,我们几个闲来无事,玩玩骰子格。”万和随口答道。

  “几个?哪几个?”袁振升紧追不舍。

  “先是我和万宝——就是给府里看门护院的小厮,然后万申进来了。”

  “万申是什么时辰进来的?”

  “巳时。”万和想了想,“来的时候还满头大汗,说是刚从侯府回来,侯老爷出诊去了,他先走了一步。”

  “然后呢?他一直没有出去?”袁振升皱起眉。

  “没有,他那天手气特别好,一直霸着桌子不肯下去,连万宝都被他挤走了——”

  “怎么?万宝出去过?”一直没说话的方士奕突然开口问道。

  “啊……是。”万和点点头,“他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你怎么知道?”方士奕扬了扬眉毛,“你不是一直在厨房里玩博戏么?”

  “我从厨房的窗户里向外瞥过几眼,看他一直在院子里转悠,后来听见叩门声,万宝就去开门,一见是侯先生,万申马上扔下骰子出去开门了。”

  方士奕和袁振升翻了翻卷宗上的万府布局图,厨房的前窗的确是正对着院门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方士奕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家老爷是谁杀的?”

  万和眨了眨眼,突然往前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老爷是谁杀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万宝这小子——心术不正。”
 “什么?”方袁二人对视一眼,追问道,“怎么回事儿?”

  “因为老爷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万宝偷偷溜进了老爷的房间……”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万和半夜起来起夜,看见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惊得他瞌睡一下子醒了七分。万和本能地猫到墙根下,看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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