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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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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行皇帝的棺椁内务府每年都预备着,但谁也没想到拖了四五年竟在今夜用上了。
  灵柩四周遍设烛火,太医院两位老供奉伏低身子跪在一旁,压抑的氛围充斥着里里外外。
  而太师呢,他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政和帝那狰狞的伤口。少帝身量纤细,脖颈柔嫩,平时蹭破一点都要许久才能恢复,眼下这又长又深的伤口,得多疼啊……
  方才西宫太后只看了一眼便晕死过去,但太师却仿无所觉,不仅处理了伤口,还亲自动手给少帝换上了冕服玉事,随后一人将尸首抱于棺内,合棺之前,上下凝视许久,最后从身上摘下宗族玉牌,本想一分为二,给下辈子留一份念想,但不料手上分寸没拿捏好,刻有太师名讳的玉牌直接四分五裂,碎成一块块散在皇棺中。
  清脆的声音让殿外众人咯噔一下,扑簌簌的跪伏,此时,无人敢探究太师的神色,就连顾椿,都被这风雨欲来的架势骇得心惊肉跳。
  十年同殿为臣,顾椿等人也能摸到太师三分脾性,此刻的赵秉安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任何劝诫,甚至,贸贸然的试探会迫使他玉石俱焚。况且,就京中目前的格局,士族已是强弩之末,压根受不住二次打压,只要黑云大军一到,任凭内阁如何尊崇都只能任人揉搓。
  大行皇帝盖棺请灵太师都不假于人手,直至卯时天明,太和殿中才算停当妥帖。
  而幸存下来满朝文武也就在宫道上与尸首伴了一夜,经此一夜,朝中再无人敢置喙太师的决定,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等新皇对士族最后的处置。
  士族曾赖以自得的骄傲已被太师无情的碾碎,自今日过后,各州郡大姓几十年内都会夹着尾巴小心度日。
  还有,变法大成之日,怕这江山也要改名换姓。
  政和十一年末,大朔惠宗驾崩,载新太子恪承大统,史称哀帝。由其玺印敕封孟氏为太皇太后,嫡母姚氏为母后皇太后,帝尚懵懂幼稚,无以言政事,故晋太师赵秉安为摄政王,代掌国祚。
  哀帝开元奋武,即办曾氏谋逆大案,京城高门十除其二,南北士林风声鹤唳。太原、阳谷等久坐壁上观的士族终也遭受无妄之灾,摄政王以武平宇内,几乎是把成势的门阀世姓都犁了一遍。自此,士族元气大伤,百年内再无与中枢抗衡的可能。
  奋武三年,由兵部尚书董臻进言,赐摄政王魏公国,封邑八万户,赵氏晋身王族。
  时年,魏王为其嫡长子赵凤举请封世子,并安排其于京畿大婚。同月,封其侄儿赵长鸣为骠骑大将军,执掌北疆连黑云在内的十六万铁血精锐。
  奋武四年,内阁首辅顾椿病逝,董臻得位,寒门直上九霄。
  举朝皆知,世子母家娘舅死于董臻之手,二人结怨久矣,更为微妙的是世子一直对魏王对士族的高压政策抱有微词,这也是魏王对长子态度平平,甚至将其常年远黜苏南的原因。
  魏王重嫡重长,世子地位本该稳如泰山,可中枢有董臻这位元辅作梗,四公子与五公子又都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之辈,世子的处境可说是腹背受敌。
  而在这种情况下,中南境六省的人心反倒拧成了一股绳,使得世子即使久离京城,声势仍旧不下于人。
  奋武七年,魏王嫡长孙于松州降生,世子终得归朝。
  奋武八年,世子妃孟氏为世子纳宗室女莱阳郡主为侧妃,魏王欣然。
  在这之后的两年时间内,魏王终将政和新法推行至大朔境内的的每一处乡县,朝廷重编户籍,规划田亩,百姓修养生息,人丁繁茂,盛世之兆已显。
  奋武十一年入夏,京都爆发时疫,圣母皇太后染疾暴毙,少帝出痘濒死,魏王为维系国祚传承,再三思虑后决意放出沉都废皇叔,然庐陵王狼子野心,入宫深夜纠结太皇太后寝宫内侍,火焚重辉殿,与置身其中的哀帝、魏王共赴九泉,自此,盛氏最后一缕血脉断尽,社稷终归赵氏。
  时年赵凤举在满朝文武的推举下登基称帝,改国号魏,开元泽民。


  第313章 番外——“褒奖”
  新朝虽是初立,但朝野民间早有预兆; 任谁对赵氏得天下都不敢妄言。一来; 民心向魏; 先王在世之时; 苦官肥民,世所未有,天下黎庶无不感念;二来,盛氏腐朽溃烂积重难返,神惠哀三皇失权,兼之宗室凋零,外戚丛生; 那天授的皇权早就摇摇欲坠; 国祚旁移; 实乃意料中事。
  只是,先王之死,过分蹊跷,哪怕魏帝登位已三年; 士林中仍有不少窃窃私语。
  毕竟; 前朝庐陵王不过一届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行刺魏王,而且竟让其得了手,顺带还烧死了魏帝即位的最后一块碍脚石——幼哀帝!
  这里面绝对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而幕后黑手则隐隐指向宫中的那位最大赢家。
  闲言者最喜这种不戳破的隐晦,私下里你知我知; 偏偏不知当事者有苦说不出。
  魏王是真的死了吗?这个问题,可以跟刚从钟山连滚带爬逃出来的董首辅与定国公好好说道。
  他们当初一念之差没弄死盛元恪小儿,结果今日差点命丧其手。也不知“先王”搞什么把戏,竟把前朝余孽堂而皇之的养在身边,或许那场大火是真得把他老人家烧糊涂了,要不然怎么行事愈发荒诞!
  盛元恪十分不忿,连回到水榭时都是垂头丧脑,若非董、陆两个老匹夫欺他腿脚不便,一撩袍子撒腿就跑,他今日非得把那两个老贼的首级给拧下来,当夜壶使!
  一跛一跛的往里走,没过半刻钟,盛元恪就瞧见湖中亭,全副武装的蓑衣人迅疾起身,抓起鱼竿往身侧猛甩,结果,一杆水全溅在了他那憨傻侄儿身上。
  年初刚散角束发的小子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乐滋滋的徒手去捡那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条,嘴里还念念有词:“师祖好厉害!”
  他娘的好气呦!
  “重欢,你个死人木头,活该长成麻子脸!”
  怎么说也是当过十年皇帝的人,他娘的竟比外头那些乱臣贼子还谄媚,盛元恪不知道他那早死的皇兄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昏过去,但他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牙根痒痒,饭前好想再揍一顿!
  早该下葬在沉都的哀帝现在已经渐渐长开了,眉眼间像极了他的父皇,凭这一点,哪怕魏帝看他十分不顺眼,也还是默许其在梦园滞留,甚至碍于先王特诏,这位还可化名赵重欢在山外行走。
  “师祖……”
  重欢自幼养于姚氏膝下,耳濡目染,对权利从不热衷,他好工鸟,喜诗文,若非师祖执意带他死遁,他都想禅位于魏世子,封爵圈禁,荣华赡养,这对他而言本就是一条好出路。
  少年捧着鱼苗躲入师祖的蓑衣中,显然又被无良叔父这张牙舞爪的恫吓给吓着了。他性子软糯,连山里砍柴的樵夫都争不过,哪能招架得住叔父这样粗鲁的动作。
  蓑衣里的人瞧着这躲猫猫似的叔侄俩,忍不住放声大笑,“好了,重欢刚服了药,休要闹他。”
  “外面那些人走了吗?”
  “我都亲自出马了,哪有失手的道理,董臻那个老匹夫惜命,我稍微吓吓他,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好,撵得好!孤保了他一条命,可惜,他太贪了……”
  盛元恪努努嘴,显然对这些事不屑搭理,他被囚在这梦园中,看着眼前这个人把天下重臣玩弄于鼓掌,恨不能天天给魏帝点蜡,要说董臻在前朝屡屡顶撞背后没有他这位好亚父的放纵,那真是鬼都不信。
  眼下不过就是瞧着魏帝那个混账磨出样子了,打算卸磨杀驴,啧,可怜那董首辅呦,还傻乎乎的坚信这父子俩真有嫌隙,真是当局者迷。
  想想朝中即将掀起的狂风暴雨,已故的“魏王”难得冒出一点心虚的感觉,他想着,这京城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索性南下往湖湘去,鹤啟一直代父尽孝,也该好好“褒奖”他。
  淮南王尚不知有人盘算他,他刚接到宫中送至的密报,纠结的脑门都疼。
  千防万躲,还是没逃过去。
  老四、老五那两个杀千刀的是铁了心要跟大兄掰腕子,这二人倒还不敢祸祸寒门养成的那些中坚骨干,但就被牵扯出的那些前朝遗孤还有更为敏感的戴罪世家,就都不是大兄能容忍的。
  毕竟,梁妃(莱阳郡主)膝下已有一子,就算为了皇子日后的体面,这前朝的人也不好擅动,何况,父王那里也是过不去的……
  坐在下首品茗的孙崎(孙坤之遗腹子)挑了一下眉梢,捏过那几张纸翻看起来。
  半响,他将密报扣在茶几上,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靖王与宣王殿下这又是何苦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殊为不智啊……”
  赵鹤啟扶着前额苦笑,输的不明不白,四弟、五弟怎么可能服气,这两个弟弟没造反,一是被父王压得死死的,没那个胆子;二嘛,他们的根基太浅了,年龄上的差距不是依仗父王的宠爱就足以弥补的。
  “臣看皇上是不想忍了,两位王爷要么识时务就藩,否则迟早会有这么一遭。”襄成侯世子朴勋之突然出声补了一刀,他爹朴尚书(朴士淼)执掌刑部,对这两位王爷向来是避而远之,故而免不了被针对,所以他对靖王落得如今的境遇十分窃喜。
  孙崎翻了个白眼,突然理解朴世伯就这么一个嫡子为何还要把人撵回湖湘来,就朴二这说话不过脑子的莽劲,留在京城还不得被人坑死!
  “如此紧要的关头,宫中的密函却突然送到咱们这来,莫非圣上是想借王爷之手……”
  孙崎不愧是湘南诸葛,一猜中的。
  赵鹤啟捶着自己的前额,恨不能再装一回重病。
  “母后与皇祖母都在宫中坐镇,皇兄哭诉自己束手束脚,凡事只有挨打的份,话里话外就是想把这个包袱甩给本王。”
  “呃,圣上疲于招架董首辅,可能真抽不出空吧。况且,由王爷出面,事后缓和兄弟之间的情面也容易些。”事情都派到自己头上了,孙崎也只能尽力从好的方向开解自己的主君了。
  “本王岂会不知其中的关窍,可师兄,一旦湖湘出手,是不是要惊动钟山,若是,若是惹怒了……,唉,到时候本王不怕掉层皮,就怕朝中大好的形势毁于一旦,使皇兄更加举步维艰。”
  赵鹤啟的话似是让孙崎等人想起了曾在魏王府承教时的噩梦,齐齐打了个哆嗦。师傅看事最重结果,他们在这出谋划策要坑靖王宣王,日后若是被钟山知晓,啧,那绝对有一百零八种死法等着他们。
  想想大师兄,未过总角之年就被遣到闽南勾心斗角,好不容易平了闽南士族之乱,就因为卢家高祖与董臻死磕,毁伤寒门门徒,师傅他老人家就把大师兄摁到兵部任职,那几年几乎是刀枪剑影,大师兄最后捡回一条命,额际往后退了三指有余,生生从有为青年磋磨成了沧桑汉子。
  怎能不心有余悸啊!
  湖湘是国之重器,淮南王若非深得邵老先生喜爱,未必能赐藩于此,相对的,他也付出了一字亲王世袭罔替的代价。京中靖王、宣王不知要谋事该拉拢他们这位三哥吗,谁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敢!
  让三哥镇守湖湘是父王的意思,谁敢对三哥动手就是意图染指社稷权柄,这是父王绝不容许僭越的底线。
  依照赵祤霖的聪慧,若他真有意谋逆,那表面上一定对大兄毕恭毕敬,私下里做得滴水不漏,只不过,他清楚自己但凡有那么点动真格的心思,肯定就被在钟山养老的父王分分钟掐死;而且,二哥赵长鸣,统率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王,怕是会快马进京把他揍得找不着北……
  但是,不闹过一场,他心里就呕着一股气让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为什么父王疼他甚于长兄百倍,最后却选择把一切尽托于长兄之手,他可以不争,但象征性的给他一个机会就那么难吗……
  靖王、宣王憋着劲给魏帝找不痛快,如此下去自然非长久之计,所以“先王”就给太子出了个主意,让太子怂恿魏帝诏淮南王入京调和。
  等到老大、老三把老四、老五打服了,“先王”再出面收拾这两个心眼小的哥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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