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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宋氏验尸格目录-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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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二月初八这日突然害喜严重,伺候的人都非常意外。

    此前,他看不懂,现在明白,那不是什么害喜,是她中了毒。

    宋采唐想了想,眼梢微微眯起:“所以死者二月初七晚饭后没吃过任何东西,初八只吃了早饭,些许汤水,之后胃口不好,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

    毒是什么时候中的,显而易见了,只能是二月初八上午!

    赵挚颌首,眸底滑过凛冽锋芒:“及至晚间,亥时末,云念瑶梦醒,招丫鬟要吃的,丫鬟按其要求,去做红豆糕。”

    宋采唐眉目灵慧:“便是这个时候,凶手趁机入室,给云念瑶带了酒酿圆子,以示拉近距离——”

    赵挚:“之后趁云念瑶不备,施以巧思,将其杀害!”

    二人一人一句,语速语调几乎一致,片刻间,就整理出了死者前后大致的时间线,竟是相当默契!

    张府尹一直侧立在旁,根本没插得上话,脑子还得时刻保持注意力集中,方才能跟上二人思路。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看赵挚,再看看宋采唐,眸底满是狐狸疑。

    这两个,投契此致,真的只是才认识,没任何前缘?

    温元思突然插话:“宋姑娘前番有言,蓖麻籽有滑胎之效,所以这下毒者目的是什么,可与此有关?”

    赵挚挑眉看了温元思一眼,又看向宋采唐,抱着胳膊,笑的意味深长:“谁知道呢,许是嫉妒别人有的他没有。”

    宋采唐略沉吟,这个问题,她还真答不了。

    她只能根据尸体检验,提供确实的证据线索,不能剖析犯罪者心理。

    根据人物社会关系,行为特点,一些动机可以推测,但是不是正确,仍然需要查证。不确定的东西,她还真不能随便往外说。

    尤其这里,是尸检现场,温元思正在书写的,是她的验尸格目。

    此时此刻,最重要是真实,是切切实实砸在人们眼前的东西。

    孙仵作此刻已然回过神:“等等,她说这东西是蓖麻籽,就是蓖麻籽了?她说蓖麻籽有毒,蓖麻籽就真有毒了?仵作一行从来没记载认准的事,怎能如此武断!”

    张府尹当时就翻了个白眼。

    温元思也保持不住君子之姿,叹了口气,看向孙仵作的眼神略带怜悯。

    赵挚更直接,用鼻腔哼了一声,给出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宋采唐根本不用谁帮腔,直接微笑着问孙仵作:“孙仵作若不信,要不要试试?”

    孙仵作瞪着那小东西,心说老子才不要!

    万一真是毒,把老子毒死了怎么办!

    “也是不巧,今日这毒我正好认识,我愿教,孙仵作却不愿信,实是可惜。”

    宋采唐眉眼弯弯,一句话说的慢条斯理:“其实毒这种东西,与其它不同,最好验证,孙仵作不愿试,捉只老鼠来,一喂便知结果。”

    孙仵作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犯了个傻,气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种场合,宋采唐不可能撒谎,这毒……肯定是真的!

    宋采唐理了理染血的手套,微笑着看孙仵作:“孙仵作怎么不动?可是逮老鼠也太难?”

    “噗噗”两声,张府尹和赵挚都没忍住,笑出了声。张府尹还捋着胡子,笑道:“孙仵作要是身手不好,逮不住,我手下倒有不少好儿郎,愿意借出来帮忙。”

    孙仵作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脸,丢大了!

    现场丢人,技不如人,再加上那个赌约……稍后可如何是好!

    宋采唐饶有兴致的看着孙仵作脸色变化,心内十分愉悦。

    能打一打这瞧不起女人的老脸,真是浑身舒畅!

    内宅里掐架斗气,争针头线脑有什么意思?破坏这些大男人自以为是的骄傲才好玩。

    停尸房,是她最熟悉的战场,可以让她一展所学,可以让她解谜究源,可以帮助真正有责任感的人破案,可以帮枉死的人伸冤,还可以狠狠踩封建直男癌的脸,多有意思!

    这里带给她的满足感成就感无与伦比,她这辈子,都要干这个!

    胸腔腹腔脏器已经看完,没有更多的线索,宋采唐便开始着手将其缝合。

    剪下来的小肠,剖开的胃袋,缝合好后放回原来的位置,血管,组织层,肌肉层,一一连接……

    最后是皮肤层。

    她做这些的时候,身边的人也没闲着。

    温元思凝眉思索:“这蓖麻籽剂量似乎不大,下毒者是对其毒性拿不准,还是只想促死者滑胎,并不想要其性命?”

    失误,还是刻意,断不准。

    赵挚却思考凶手更多:“心脏痉挛,周身无利器伤,是受到了巨大惊吓?”

    后一个问题事关尸检专业,宋采唐答的很痛快:“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局部小伤,体表留不下伤痕的那种。死者瞬间心脏骤停,精神受损,刺激肯定不小。”

    赵挚一边看着宋采唐纤长手指拿着针线,在尸体血肉上翻飞,一边凝神思考:“所以这个案子,我需得注意两点,一是二月初八晨间,谁动过云念瑶的早饭,二是当日晚间亥时末,可有目击者看到凶手些许动静。”

    宋采唐提醒:“一般来说,下毒者不管怀有怎样的目的,都会关注中毒者状态,比如有没有中毒症状出来……观察使大人可重点关注一下下毒者,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赵挚立刻了悟:“我可能有个目击证人!”

    宋采唐点头:“若下毒者本意就是想要死者死亡,结果死者一直没反应,下毒者心急——”

    赵挚眯眼:“下毒者就会是凶手本人!”

    好聪明的女人,太聪明了!

    赵挚看着专注缝合,头都没抬的宋采唐,突然觉得这个姑娘长的很好看。

    头发很黑,阳光下润着光泽,似上好绸缎,长眉斜斜入鬓,黛如远山,人这么瘦,耳珠却很些肉,圆润白皙……跟正面严肃说话时不同,低头时的宋采唐,很温柔,透着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可爱。

    宋采唐仍然在孜孜不倦的提醒:“不在场证明很重要。既是‘熟人’作案,观察使大人排查时不妨多注意,谁有空闲,有足够的时间原因做这些事,而不被人注意。还有那酒酿圆子,提问时可取些技巧,让嫌疑人自己说……”

    “还有这蓖麻籽,认识并深知其毒性的人,应该很少。”

    宋采唐学习的历史里,蓖麻是在唐朝时从印度传入,现今朝代……她看不出,但从这些时日阅读的书籍里分析,这蓖麻籽,应该还是稀少物。

    少,不好查,也好查。

    要么找不到,找得到的话……一找一个准。

    “观察使可派人查查本地蓖麻籽的来历,流入流出情况。”

    许能顺藤摸瓜,找到证据。

    说了好半天,没听到回音,宋采唐抬头,看到赵挚怔忡的脸。

    不似装X时贵气,也没有纨绔时桀骜痞气,呆呆愣愣的,有点像听话的大狗。

    这位……崩人设了?

    “观察使大人?”

    “嗯,”赵挚清咳一声,剑眉斜斜飞起,手背抬起揉了揉鼻子,“春日就是讨厌,总是尘土乱飞,扰的人想打喷嚏——你刚刚说什么?继续。”

    宋采唐丝毫不觉得他在说谎,毕竟春天敏感易发是事实,没多想,低下头继续缝合:“死者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我会再次仔细察看检验,争取把这个原因找出来,观察使大人不必忧心,尽可去做调查之事。”

    赵挚正要应好,外面突然乱起来了。

    嘈杂的脚步,大声的呼喝,像是脾气很大的样子……

    气氛很有些微妙。

    宋采唐这边缝合工作还未结束,墨琉璃似的眸色停顿片刻:“这里基本结束,我一个人可以了,诸位大人有公务要忙,自可先行离去。温大人,验尸格目放在桌边就好,我会盖章收拾,稍后递交官府存档。”

    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会硬陪。现今案件重要,外面还有两个见面就要掐的案件相关人,不管着点不行,赵挚几人道辞后,很快转身出去,停尸房里,只余宋采唐一人。

    宋采唐没有理会外面动静,沉心静气,专心致志的低头缝合,争取每一针下的都很整齐,最后,还在刀口尾端打了个小小的,精致的蝴蝶结。

    动作很温柔。

    死者云念瑶,她之前并不认识,但短短验尸,她知道,这是个很爱美的姑娘。

    指甲圆润,修剪的非常整齐,头发护理的非常好,到发尾都是光滑的,没一点分岔,衣服虽因出事有些凌乱,但不管颜色还是质地,都透着精心选择的味道……

    死亡,是谁都不愿意经历的事,宋采唐不认识生前的云念瑶,却愿尽自己所能,给她送上最后的美丽。

    缝合完毕,宋采唐拿来软巾,蘸着温水,将云念瑶尸体好好擦了一遍,确认处处整齐干净后,才重新为她穿上衣服……

    云念瑶长的很漂亮,巴掌大的脸,弯弯眉,睫毛很长,嘴唇柔软丰盈,纵然这段日子住在寺里,有些辛苦,她身上还是透着被好好照顾着的娇贵味道。

    这样一个贵女,到底遭遇了什么?

    为什么身体这样状况下来到天华寺?

    宋采唐一度以为,她要打一场硬仗。

    世人对解剖验尸接受程度不高,云念瑶出身不俗,来自家族,利益团体的阻力必须很大,哪怕有赵挚这个混世魔王压着谋算,对方也不应该迅速答应,她当时觉得,怎么也得大闹一场。

    今日这回,是不是有点轻易了?

    她指尖划过停尸台,轻声低吟:“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白色覆尸布展开,卷着阳光,留下波浪般金色光影,扰乱一室寂静,隔断了亡魂和生者。

    宋采唐眉目安静,发上钗子流苏轻摇。

    这个案子,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第51章 梳理时间线

    赵挚一干人走出停尸房; 转到旁边,很快发现一个老头正在揪着一个年轻人吼。

    非常凑巧,不管老头儿还是年轻人; 都是熟人。

    赵挚看了眼温元思; 温元思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老头年近六十; 有点显老; 头发花白,但通身气质不错;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洗的干干净净的文士常服; 用料讲究,暗纹精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在场混官场的都认识,这老头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年长者; 他是安抚使卢光宗; 年轻时一直在汴梁做官,颇得皇上信任; 三年前才任安抚使,转到栾泽。

    为官多年,不管资历手腕; 还是人脉关系; 卢光宗都很厉害; 不说别人; 傲的不行的李刺史到他面前都不敢轻易造次。

    卢光宗现在非常生气,吹胡子瞪眼睛,脸都气红了,拎着年轻人的后脖颈不放,周边一群人跟着劝,生怕这位老爷子出了什么意外。

    他用的力气很大,旁边人又多,年轻人不敢随便使力,伤着人就得不偿失了,边上的人呢,也只敢动嘴皮子劝,不敢上前伸手强势分开,伤了年轻人没关系,要是伤了安抚使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那年轻人,温元思最熟悉,正是他手上西门纲案子里,结拜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安朋义。

    “老实点!老夫都亲自把你按在这里了,你还敢不说实话!”

    “冤枉啊老大人,我怎么敢不说实话!”

    “哼!你之前偷了老夫的东西,现在何处!卖了还是扔了?卖了卖的是谁,扔了扔在哪里,今天必须给得老夫一一交待清楚!”

    “老大人唉,小的哪敢偷您的东西啊,您认错人了啊!”

    “这是骂老无有眼无珠,认不出贼呢?哼,就是你!老夫看的清清楚楚!”

    “真没有啊——”

    两个人吵着嘴架,卢光宗不肯放人,安朋义不敢大力气推搡,旁边谁都不敢随便插手,现场才这么热闹。

    赵挚没动,温元思官位又太小,张府尹非常有眼色的走过去,拱手笑道:“卢大人——您瞧这天高云暖的,晒晒太阳,赏个景喝壶茶比什么不好,何必跟个小子动气?”

    老爷子一眼瞪过来:“你知道什么!他偷了老夫的东西!”

    张府尹这两步,已经走到他身边:“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您给个话,咱们这些下面人就能给料理清楚了,您何必费这个劲?不信您瞅着啊——张虎刘力你们干什么呢?还不把安朋义给安抚使大人拿下!”

    这时候,卢光宗已经看清楚了周围的人,包括张府尹身后的赵挚温元思。

    他目光微闪,松开手,拍了拍,任张府尹的人把安朋义按住:“那人就交给你了。”

    “这点小事,您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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