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验尸格目录-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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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不说。
“是我……是我将我父掳到这里来的。”
他手指紧紧按在土里,吞了口口水:“他有钱……我知道他有钱,我不小心在他书房看到过一叠大面额的银票……我不是不孝顺,他的就是他的,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挣,我没想贪他什么,真的……”
“可今年考评过,我有机会争取一个早就眼馋的缺,就差点钱,用上我所有积蓄都不够,我就想求他支持一点……只是拆借,我会还的!补了那个缺,我要什么没有?不过一点银子,转头就能挣到手!可他不给我……”
“他说他没钱……”
“他怎么可能没钱……就是不愿意给我!”
“我求爷爷告奶奶,问亲朋好友借,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还是差一点,就一点点,我问他借,他还说没有!”
“没有……我就自己找……”
心中邪念一起,就压不住,卢慎把计划想清楚,前后捋顺,就着手准备了。
“我装做同他吵架,气的他离开家……以前常有这样的事,不会有人怀疑。这处宅子挂在我小舅子媳妇的嫁妆里,实则是我家的,除非心腹,外人少有人知。我暗里花钱请了道上的人,将我父无声无息擒住送到这里,托他们消去所有痕迹……再按计划翻遍家中各个角落,包括他的书房……我翻的很小心,也很仔细,但是一无所获。”
“没办法,钱没拿到手,事情还是要平,眼看着时间已久,压不下去,我便按计划,找了官府报失踪,再……见机行事……”
卢慎交待了所有绑走卢光宗的经过,包括细节。
在赵挚厉声讯问中,他也承认了,有过虐待卢光宗的行为。
“……是……我是让人打了他,但那是我爹啊,我不敢打重了打坏了,后来没办法,就饿着他,想着饿坏了肯定会说……”
“可钱对他就是那么重要,比我这个儿子重要多了,再怎么问,他都扛着没说,要把钱带到棺材里!”
卢慎说着话,面目变的狰狞起来,言语间颇为愤恨:“我是他儿子,又不是他仇人!他挣那么多钱,还不是为了死了后留给我!我只不过要的早了点,还说准了要还,可他就是不肯!”
宋采唐看着卢慎交待,眉心紧紧蹙起。
这话说的……
委实一言难尽。
各种给自己找理由,错的都是卢光宗这个爹,可他也不想想,他干出来的这些事,同他的话难道就不矛盾?
纵使事后有些悔意,做这件事的时候,卢慎是坚决笃定的,还积极准备了很多。若事情重来一遍,他肯定还会这么做。
人性,就是这么可怕。
各种复杂情绪催着,卢慎一股脑把掳刑囚禁亲父的事实全部交待了。
大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卢慎擦了把汗,诚恳的看着赵挚,做最后的努力:“观察使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想吓唬吓唬他,只想要点钱,并没有想弑父!我还是孝顺的!”
“你看……我对当官这么执着,为补缺下了那么大力气,怎么舍得离开?我爹要是死了,我就得丁忧,哪还能当官?我没那么蠢,真的,我不会杀我爹!”
这番表现,别说宋采唐,在场没一个看的顺眼的。
卢慎唤卢光宗一直都是他他他,到最后,为自己争清白了,叫上爹了。
如此可想,他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
“而且我有不在场证明!”
卢慎努力为自己辩驳:“他死那日,我从下午到第二天,都在府里和新纳的小妾在房中……我妻甚至还为此生气,小闹了一场,您一问便知!”
祁言手上扇子‘刷’一声打开,遮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见眉目冰冷:“你老婆,肯定向着你说话,没有也得说有啊,这个不能做证据!”
“怎么就不行了?我老婆小妾也是人啊!”卢慎十分紧张,仿佛特别害怕这些官员直接把他打成凶手,“我那日要是没与小妾厮混,怎么会顾不上这头的消息,让我爹跑出去还不管?观察使大人,你要信我啊!”
赵挚看着他:“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作官?”
卢慎用力点头:“是啊观察使大人,我只想做官,只想好好做官,并没有想杀人!”
“可惜了。”
赵挚的话意似乎很深,卢慎却并不明白,愣愣的看着赵挚。
宋采唐叹了一声,为他解惑:“为官者,品行紧要,朝廷不会要不孝之人。”
也就是说,不管卢慎杀没杀人,有没有贪赃枉法,做更多更过分的事,在这个重视父权的封建社会,孝字当头,他敢掳刑囚禁亲父,只这一条,已经是大罪特罪,这辈子不可能做再做官了。
“连我这个女子都明白的道理,怎么,小卢大人不明白?”
卢慎这下是真的瘫了,像死泥一样瘫倒在地。
“我不能……做官了?”
他喉头微抖,一句话说的非常艰难。
赵挚颌首,声音铿锵有力:“是,你做不了了。”
“啊————————”
卢慎惨叫出声,似穷途末路的困兽,唇角沁出了血丝。
第105章 没错,我想杀他!
发现自己转入了一个死巷; 再没任何希望后,卢慎两眼呆直,神色空茫; 对一切已经全都不在乎; 不用官府使力,对方问什么; 他就答什么。
这个过程; 由温元思主理。
温元思最擅长温柔套话,还颇能安抚情绪。
卢光宗做过的一事; 但凡卢慎知道的,一点一点全部说了出来。
卢光宗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和传言里一样,什么黑事脏事都做过……
宋采唐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卢光宗是难得的好官。
“你父亲的钱; 藏在哪里?”温元思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卢慎面如死灰; 笑容苍白:“我要是知道,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似乎的确再无压榨的空间……
接下来的工作; 继续由温元思主理,各种细节要整理,线索要展开; 卢慎毕竟是卢光宗之子; 知道的很多; 细节上发散渗透; 许能有凶手的线索。
祁言对此很感兴趣。
他最擅长发散思维,挖各种小道八卦,这卢慎一看就很有戏,是个好目标!
宋采唐则跟赵挚到了后花园。
“你说这里有问题?”
她举目远眺,因为挨着山,这宅院很大,花园也造的非常大,景致错落,什么都有,巨石假山,珍品盆景样样不缺,够豪华,也够……不好找。
如果卢光宗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地皮都很难翻,想要找到怕是很难,一时半会儿完不成。
赵挚小时候玩闹套路很多,不知道在汴梁多少权贵家中探过险,找暗室机关这事,算是极有经验,宋采唐她们来前,他已经找到了几个,包括用来藏下人的暗室。
他将几个地方指给宋采唐:“但是这个——”他拿出让人带过来的,从刘掌柜那里得来的的长条形石柱,“没有用武空间。”
用上这个,才能出现最紧要的东西。
昨夜那个黑衣人的出现,让赵挚有了莫名预感,卢光宗藏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里!
宋采唐想了想:“要不要把管家鲁忠叫来问一问?”
她总觉得这个人表现违和。
看似时时都得体,护主忠心,挑不出错,实则透着警惕,有时相劝的话并非只是相劝,带着提醒或暗示。
比如今天她和祁言拦卢慎的最后,鲁忠突然出现,说的那些话并非是真想让卢慎消消气,退一步,而是在提醒他:这院子有异,必须马上处理,别再耽搁了。
鲁忠应该知道的非常多,而且不管卢光宗还是卢慎,都非常信任他。
那他在这桩案子里,到底忠于谁?
一直是卢光宗心腹,不知道卢慎计划?可要如此,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宅子,提醒卢慎?
宋采唐觉得说不通。
而且——
“这个人非常精明,恐怕不会配合。”
“配不配合,无关紧要。”
赵挚剑眉挑起,无声微笑。他人在这里,知道这里有问题,就不会走,哪怕一寸寸地皮翻过去,也得把东西找到,有个知道的人配合,会减少这个时间,不配合,也就是大家多累点。
他打了个响指,让人把管家鲁忠带过来。
“卢光宗私藏的钱财,你可知道在哪里?”
鲁忠面色一怔,苦笑道:“观察使这话的着实犀利,小人只是管家,哪会知道主人隐私秘密?”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不知道,为何暗示卢慎这里出了问题,让他迅速解决?”宋采唐跟着问。
鲁忠更加奇怪:“宋姑娘,我何曾暗示过我家少爷这个?我一切做为,都是尽忠职守,为主人好……”
他还要洋洋洒洒的解释,赵挚却阻了他的话,声音淡淡:“不愿意?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晚了。”
鲁忠拱手,笑容微僵:“观察使大人,我是真不知道……”
“来人,押鲁忠退下。”
鲁忠话憋在喉间,脸色有点青。
宋采唐看着直想笑。
这是个极会说话,极为圆滑,极能发挥的人,你跟他缠,只有让自己不舒服,赵挚这般利落,不舒服的就是对方了。
挺好。
找暗室这方面,宋采唐不擅长,帮不上赵挚太多忙,便思维天马行空发散,提出问题,看能不能给赵挚扩张思路。
“房梁?这里房子看着有点高,会不会有‘空中楼阁’?”
“盆景?大型盆景只这一片有,距离和个数似乎俱都没有规律,真没有,还是你我没想到?”
“人们好像特别喜欢在假山石上做手脚。”
“还是雕塑?比如这个鱼形,够大,够奇怪。”
……
赵挚也不介意宋采唐这个外行站在一边瞎说,有时听着想着,还真产生点思路。
比如屋角。
他没在房梁上找到什么东西,反倒在一处鼓肚子的脊兽里发现了点东西。
账册。
贪污证据。
盆景没什么特别,但盆景与假山交汇处,有个非常隐蔽的机关,打开出现一个暗室,建在地下,空间很大,藏了一屋子古玩字画,却偏偏没有钱。
从上午到下午,三个时辰过去,收获不少,但都不是最紧要的钱。
到底藏在哪里呢?
赵挚视线掠过正在休息喝茶的宋采唐。
许是太渴了,宋采唐连喝了两盏,水渍留在唇间,润润的,映着阳光,似池塘里辚辚水波。
湖面……
赵挚又看到了宋采唐之前说的那个胖胖的,造型奇特的鲤鱼石雕。
石雕映着水面,画面有些……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美,对怕水的赵挚来说,就是阴影了。
赵挚皱眉,弹指叫了个人来:“下去看看,尤其靠着鲤鱼石雕的方向,看看有没有什么细小孔洞。”
宋采唐惊讶:“难道在水里?”
赵挚没说话,脸色略有凝重。
他有些先入为主了,以为水里不好建,不好藏,可这也会是难住别人探寻的原因。
水底有莲根淤泥,找东西难度非常大,没准卢光宗就剑走偏锋——
“头儿,找不到!”
“再找!”赵挚嘴唇紧抿,又叫来几个人,“和他一起下去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会儿,也许是很久,突然有个湿淋淋的黑色人头浮出水面:“找到了!头儿,我找到了,就挨着那个鲤鱼塑像!”
赵挚问也不问,直接把长条形石柱甩过去:“打开!”
这个瞬间仿佛无比漫长。
宋采唐和赵挚站在塘边,一起看着水面,眉目凝重,面含期待。
“轰——”
突然一声闷响,脚下地面颤动,宋采唐不察,赵挚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没倒。
连个感激眼神都来不及递,宋采唐目不转睛,看着水面。
要来了!
马上就出来了!
水面剧烈晃动,激起层层水花,然后——肉眼可见的下沉。
塘底似乎裂开了一条缝,水争先恐后的往里流,速度非常快,慢慢的,露出了潜在水底的人,慢慢的,整个水塘流干,只剩残余莲根和淤泥。
“没有流干!这下面才是真正的水塘!”
没有水了,赵挚也不再害怕,纵身一跃,跳进了塘中,也不嫌脏,蹲下|身,挖出一块淤泥就往外面扔——
淤泥底下,竟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金色……有些乌,有些暗,但确确实实是金色,是金子!
宋采唐站在岸上,看的哑口无言,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