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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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这般轻松,好象便是上树摘桃似的。可是文箐心里苦笑,自己是不可能进翰林了,文简呢?那得多少年后?
这赠砚,文箐坚拒。且到了楼下,将原来说好的那两块砚也不好再讨价还价或挑剔了。只是,店家却主动将那两套换成文箐看中的另外两套价格稍高的,却只收得他们千贯钞。
立完契,店家让他们留下客栈名,道是到时给直接送过去便是。文箐已经知道古代服务到家,也没多想,便说于他听。
文箐出门后,道:“哎,难不成我这是否极泰来?上个月景德镇有人送钱美送物,今日人家又欲送我名砚,我怎么觉是跟作梦一般。这等好事会落到我头上?太不可思议了。小黑哥,麻烦你瞧瞧我头上或者背后是不是被人贴了什么?比如我是‘某某家的大少爷,快奉上财物来,否则,哼哼……’”
小黑子见庆兄弟这副中邪的样子,倒是笑了,道:“景德镇那还是咱们卖 药你又替人家诊治得来的,算是医药钱,可不是白得的。这个砚嘛,那也是你识货。他人想买还买不到,哪里想到只有你同那石头有缘,你却偏偏还给拒了。我也算是见识一回,什么是君子之风。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要是我,现在肯定乐得合不拢嘴儿……”
文箐叹口气道:“我无缘无故,受他厚赠,怎么也说不过去啊。我要是想要,日后自己买便是了。欠人钱财,有数好偿还;可欠人情,不好还。承人厚情,无以为报,更是日夜难安。”
小黑子停步道:“庆弟,此事我却不以为这般。人生在世,难免不会是你帮我一点,明日我帮他一点。要是计较起来,那岂不是总有人觉得亏欠难安?要是你这般想,那赵三叔岂不是承你情太重?再有,你又给我治伤,又管我饭食舟车旅费,还陪我去打听我家下落……这一路上,我岂不是又欠你钱,又欠你不少人情。依你所言,如此,我便是此生难偿了……”
文箐被梗住了,语塞,词穷。没想到小黑子会联想到他自己身上去,这样说来,倒是自己好象在说他似的。只得道:“也不完全是这般。我对人付出,那是心甘情愿;可是于我本身来说,却是不想多欠人情。”
小黑子想了会儿,却认真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般却是说不通。你可以对别人好,你是个善的,难不成就不兴别人也是个善的,也乐意将善施于你?还是说你就根本不必要他人相助?能独活于世?”
文箐听他这番话,却是头上如被人一棍敲醒了是啊,如果这样讲,自己乐于施舍好意与他人,而拒了他人好意与自己,要是接受他人相助,便计较着如何回报,岂不是让自己帮助的那些人觉得自己会某日挟恩图报了?或者说自己难道就真的不需要他人伸手相助了?那是不可能的,从穿越到现在,只要有人群在,她就一直在依赖一些人,比如说周家所有人,陆家村人,郑婶曾嫂,席员外一家,裘讼师,还有袁彬,以及小黑子……
这时她亦对小黑子弯腰作礼道:“黑子哥方才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弟错了,小弟先时那番话,实是欠考虑,说得亦不中听,甚是容易让人觉得我在人情上锱铢必较。我晓得了,以后有人相助,我只需说多谢便是了。”
小黑子道:“这才是嘛。要是我也按你那般想,岂不是自己心里也难过得很。有些事,庆兄弟,你就是想得过细了,有些扭捏。咱们爷们,就是该糙就糙,那些细心思,是娘们的把戏。咱们可是侍候不来。是不是,简弟?”
文简不吭声,只抬头看着姐姐。
文箐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她本就是一个“娘们”。讪讪而笑,闷声应“是”。心情既然好,便是什么都好说。“小黑哥,过几日是腊八了,咱们可能在船上,也不知能否到达淳安,今日又高兴,不若在这里选间酒楼,好好吃上一顿?犒劳犒劳。”
上月一路山林崎岖,奔波颠簸,路上充饥也大多是干粮,有必要改善一下伙食了。守孝?这个反正在路上,除了三人,其他人谁又还晓得。再说,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天天以泪洗面哀思度日,茶不思饭不想,那还不病死在路上了?
小黑子一脸高兴,想说:“兄弟你真是我知己”可是一想到刚花去一千贯钞买砚了,再花销可就保不住又要囊中羞涩。便径直往前走,改成目不斜视状,憋着口水道:“算了,不若找个挑子,买得吃几个,过了嘴瘾便是了。或者咱们回客栈吃,便挺好。这酒楼,既是徽商所在地,想来都是有钱人家,自是贵,也不定好吃。一路吃了这么多,还没你做的炸鸭香呢。”
说完,接着又看一眼两旁,道:“要依我来说,如今既然是冬天,那药膏你就得多做一点。你老是说做起来耽误工夫,要依我,便在这里呆上几日,做好了药膏再走,一路还能将路费与饭费挣回来。再者,咱们不是说开眼界,多见识一下,好谋划营生嘛。我看这里甚好,店铺多,人亦多……”
文箐觉得小黑子太上道了,才与他说点儿这个赚钱的事,便能提足了十二分的认真来对待。眼下,他更是费尽心思,时时琢磨着如何多挣钱,更是不舍得花钱了。也许,自己下的药过猛了,让他变成一个吝啬鬼了。以前自己是省着,如今啊,是角色颠倒了。
文箐劝道:“黑子哥,你也莫要装了。我猜你八成儿,现在见了酒楼就直吞水呢。咱们说好,大吃一顿,不超过五十文便是了。”
小黑子闻言,顿了一下,算了一笔帐,一只鸡差不多就这个价了,那还能吃甚么?道:“还是不吃了。这要吃上了嘴了,刚开了胃,吃着香得过瘾,却发现超过钱,这不是让馋虫叫得更慌吗?我去旁边找挑子买小吃。”
文箐好笑地看他两眼,见他认起真来,也收了笑。这人,原来好吃得很,见着吃食就嘴馋,成天就算计着用最少的钱吃到最合意的。这样也好,既省钱也长肉。近两个月来,他瘦削的身子也开始长了肉,脸上也饱满了些,原来黑黑的面孔,如今因为天天擦药膏,也变白许多,比起街上那些苦力来要好上很多,终于不象非州难民了。年轻真好,体能恢复真快,肉也好催膘啊。
小黑子却不晓得自家兄弟正在腹诽自己,仍是四目张望,寻找好吃的。最后闻着酒香,非买了一大坛子米酒。文箐发现这男人嘛,还真是个个喜欢喝两杯,小黑子也不出意外。文箐对于米酒也比较欣赏,也没多谈价,直接就要了一个二十斤的坛子。从歙县,终于可以一路坐船到杭州了,最多是在码头处直接换船罢了,倒也算是省事。
只是待他们一回到客栈,方才晓得翰墨店家已将他们买的砚送过来了,另外原来那个老僧观月参禅的砚也一并在内。
文箐大张着嘴,没想到这店家还真是只求砚台赠有缘人。虽然经小黑子开解后,可是仍有几分不安,问道:“小黑哥,早知如此,那两套盘盏不卖 就好了,也能送于他,回复表心意。如今也无他物相赠了。”
小黑子乐道:“庆弟,你啊,就大大方方收下来便是。人家又不图你回礼,再过意不去,我这就送两套胭脂盒于他家便是了。人家是名砚送名士,咱们还礼赠人香膏丽娇颜。等等,我且去打听打听,他家有没有女儿,便是看上你了,来与我抢妹夫不成?”
文箐也被他的玩笑给逗乐了,道:“黑子哥,你别老挂记美人儿了。就听你的,送这胭脂盒吧。罐子里不是还有些药膏嘛,且再装好一套,再送一套空胭脂盒,妥否?”
小黑子乐颠颠道:“妥,甚是妥当得很。”
他那边忙完,便要送过去,却在临走前,又找文箐讨要了一百贯钞。其实那时候,文箐也没多想,直接让他拿了持囊走。
可是等小黑子回来时,却是拿了两块砚,二十支墨,喜滋滋地捧出来道:“看,咱们在早前那店里看中的差一些的,我同那人好一阵讨价还价,最后用了五百贯钞买了下来。这一路上,转手卖 了,怎么也能赚个百贯钞吧。”他说完,方才想起自己私自决定这事,有些过意不去,挠头道:“咳,庆弟你不恼我未同你商量便私自……那个我也是临时起意。既然不能卖 药膏了,总得想点儿别的营生。今日转了这般久,也只有对这个墨还了解点。你看……”
文箐这段时间同他个处,知他不是个屈居于人下的人,想着他终将有一日要离自己而去,独立面对生活,这样也好。便接了过去,仔细观摩过后,笑道:“挺好啊黑子哥眼力不错啊。这价钱,亦是不错。”
然后收匣,打点,准备起程。
正文74 士可忍1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大家日子过得甜如糯粽,香软绵长,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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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江,在明代,是指从歙县到严州府左近这一段,其下到富阳一段则称为富春江,此后一直到杭州入海口,号称钱塘江也。全部下来也得五六百里水程。途径各处有诗云:“一自渔梁坝,百里至街口;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有;九十严州府,钓台桐庐守;潼梓关富阳,三浙垅江口;徽郡至杭州,水程六百走。”
渔梁坝是唐代时天歙县所修建的水库,从这里往下游,风景日胜。而新安江最有特色之处,莫过在于一个“清”字。无论冬夏,水清至底。话说,李白同孟浩然等诸多名人都对新安江题过诗,其中李白有诗《清溪行》云:“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由此可见,此江水之如练澄静碧透。
文箐在水瘦山寒之际见识新安江,亦是感慨万分。而小黑子更为高兴的便是这一路顺风顺水,比起一月以前昌江的船速来,快了两倍不止。过得两日多,便到了淳安。
文箐因为前世有次要组织来千岛湖旅游,结果便是因着公事最后放弃,如今来了,便有心想赏一赏。只是,忘了这水库乃是解放后修建,也就没了千岛湖这个概念。先时她说得这个名字时,船家还直摇头,道是没听说过。果然,不能以前世所知全部套到古代来。
既没了游玩兴致,文箐也便没了精神。不知是否真个着了风,总觉得有几分难受。生怕病了,再不敢急着赶路,正好船家也只到此,再不肯下行。索性在这里便找了家客栈,另外寻船。只是没想到,原以为呆过半日即可以缓转的,哪里想到,到得晚饭时分,却似乎发起烧来。
这下子,小黑子给吓坏了——庆兄弟要下地去烧汤,也被阻了,只让卧在床上,自己则一副鞍前马后侍候状,甚至连洗脚水都端上来,差点儿还要亲自给兄弟洗上一回,道是补上回的洗脚之情。
文箐吓得哪里肯应?这些事,日后万一传出去,他与她的名声怎么办?毕竟这是在古代,自己也早过了七岁。本来这一路同行,要是顾忌男女之分,已是诸多禁忌,到得杭州还需再想好说词,如何同小黑子解释自己性别,又要如何应对舅母以及日后一干亲友之间的问询。
小黑子觉得自己的好意被兄弟拒了,又谈及几天前的人情理论来,如今他嘴皮子格外厉害,差点儿让文箐也没了招架之势。好歹是劝服了他,这才消停。
次日一早,文箐见他老围着自己转,总呆一个房间,可是于自己不便得很。便给他找事做,道:“黑子哥,你若是这般闲得无事,不若去雇只船来。闻得腊冬船家都不愿走远路了,且去瞧瞧哪只船能驶得远些,咱们一点一点往杭州赶才是。”
小黑子不放心,道是再歇息几日,待庆兄弟病好了,再谋划。且有这时间便做药膏,如何?只是文箐却道不妥,小黑子亦无法,终归雇船在年前投亲是大事,不得不同意如此。
可是待得他回出一个多时辰后归来,却是面有不豫,文箐以为没有船,亦有几分担心,一问方知,他路上遇到不痛快的事了。原来,适才从码头归来途中,见得有一富人家子弟强行驱赶棒打几个流浪花子。
文箐紧张地问道:“你可没去打抱不平吧?”
小黑子叹口气道:“我倒是想。只是兄弟不是时常耳提面命地说甚么少管闲事,莫要惹祸上身,他人之事现下理会不得。我也只能装作不曾见得此事。只是,心中实在是难受得紧,大有见死不救之感。”
文箐知他平日里虽有几分急躁与直鲁,但实是一个极其好善施义之性情中人,只是自己经了景德镇郑商人那一出之后,如惊弓之鸟,一再告诫他,万勿冲动行事。想来,他的性子也被自己管束得憋屈了。亦有几分过意不去,只哄道:“委屈黑子哥了。只是眼下咱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