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代嫁-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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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太太忙笑道:“皇后娘娘自是心疼小殿下的,小殿下也孝顺,这才是母慈子孝呢,传到外头去,不知羡煞多少人。”
梅皇后弯了弯唇角,梅贤妃那里已经抱着孩子进来了,闻言便轻笑道:“可不是七婶说的这话了。如今耀哥儿这一日不见姐姐,就闹着要来呢。”说着便把耀哥儿往梅皇后面前送。
耀哥儿见了梅皇后果然也是十分亲近的样子,伸着小胳臂就要往梅皇后身上扑,梅皇后脸上也露了些笑容,却并不肯抱他,只说自己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连声叫宫人给他拿点心来,哄着他在殿内地下玩。
梅贤妃见梅皇后这样,不免有些自己没趣,勉强笑道:“姐姐也是仔细得太过了……”
梅皇后淡淡道:“这般小的孩子,自是要仔细的。在你宫里的时候养得好好的,略有个风吹草动就忙着请御医调养,到了我这里若是过了病气,如何是好?”
梅贤妃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这殿内还有梅太太一家三口呢,梅皇后便这样语出讽刺,着实也太不给她留面子了。梅皇后虽是六宫之主,可那太子之位不还是要靠她的儿子去争吗?
梅若婳在旁边看着,这时便轻言细语地道:“皇后娘娘真是疼爱小殿下。不如,臣女陪小殿下到外头去玩耍?今日天气这般好,小殿下去园子里活动活动也好。”
梅皇后淡淡点头:“这也好。别把耀哥儿圈在这殿里,他也憋闷得慌。叫人好生跟着,若一会儿日头毒了,便赶紧回来,莫晒着了。”
梅贤妃自觉有些丢了面子,但这会儿离开又有些不情愿。这些日子她屡次提出要把皇次子送过来,皇后却总是有借口推搪。
从前都是皇后要人,她不愿给;如今她情愿了,皇后倒拿起了架子来。梅贤妃心里颇为恼火,却并不敢表现出来。皇帝已经提出近期要立太子,还特地来她宫里,话里话外都暗示她要对皇后恭敬顺从些,毕竟立太子还要听皇后的意思云云。
梅贤妃倒并不是怕自己的儿子当不上太子,毕竟皇次子有梅氏血脉,若是梅皇后不选她,难道去选许瑶的儿子不成?
可是皇帝特地来她宫里说这番话,却表示了皇帝对梅皇后的看重,亦是对她从前总找借口推搪的不满,便让梅贤妃不得不重视了。与其说立太子要听皇后的意思,倒不如说是要听皇帝的意思,若是皇帝觉得她对皇后不敬,那即使耀哥儿被立为太子,梅贤妃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只是她这里要对梅皇后低头,梅皇后却不肯接了。梅贤妃如今在后宫之中,虽说只是四妃之末,却因耀哥儿之故,其地位隐隐可与皇后比肩。几年下来,人本来心高,更养得傲气起来,此时再说要低头,这头却是有些低不下去了。
这会儿见皇后说了这话,便起身道:“既这样,我带耀哥儿去园子里走走。”这刚刚来了交泰殿,也不能说走就走,否则传到皇帝那里,不免又是一条罪过。如今许瑶那里怕不眼睁睁瞧着想挑她的错处,皇帝说的那些话,未必就不是许瑶私下里叫人散布挑唆的。总之这时候,她可不能落人口实了。
梅若婳巴不得这机会,跟着梅贤妃出了殿外,看着皇次子在宫人乳…母簇拥之下撒欢儿,便觑个空儿贴在梅贤妃身边道:“娘娘如今可该放心了罢?”
梅贤妃正眼也不看她:“本宫有什么不放心的?”
梅若婳看她这样子,心下明镜似的。梅贤妃这是看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果然是打算甩掉了:“自然是皇后娘娘小产,贤妃娘娘就放心了啊。”
“大胆!”梅贤妃虽然沉下了脸,声音却并没有提高,“你在胡说什么!皇后小产,宫里哪一个不伤心?本宫是皇后的妹妹,自然——”
“娘娘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给谁听呢?”梅若婳却是不让她再说下去,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梅贤妃——今日她能出来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时间再跟梅贤妃打太极呢?
“娘娘的事,谁还能比我更清楚呢?如今娘娘想抛开我,可惜我们都系在同一根绳子上,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梅贤妃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可别犯糊涂。”梅若婳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她知道得实在是有些多,倘若真是不管不顾地倒出来——梅若婳如今已经是破罐子,说不定就要破摔,可她却是前程正好,如何损失得起呢?正所谓细瓷不与瓦砾相碰,梅若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却是不成。
“娘娘也知道,若是我真犯了糊涂……”梅若婳当然不是来犯糊涂的,她可还没打算把自己真摔成一堆碎片呢,“自然,我也是盼着娘娘日后得意的。”
梅贤妃微微松了口气:“你自来也是懂事的……”至少事到如今,也没听青鹤的事儿把承恩侯府牵扯进去,可见梅若婳也还算有分寸。
梅若婳笑了一声:“我是懂事,只可惜过不多久我怕就要离了京城,怕是也不能为娘娘再效力了。”
梅贤妃倒是巴不得梅若婳远远离开,可这会儿也不能不接这话:“是了,倒是听说你要许人家了。”
“京城之中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只是我父亲那人固执……”梅若婳不再遮掩,“我母亲是劝不得的,若是宫里娘娘们开口,或许我父亲还能改了主意。”
梅贤妃很想拒绝:“这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再说,七族叔是个有主意的,你又是他唯一的女儿,自是会给你挑个好夫婿……”
“娘娘这是不肯帮忙了?”梅若婳**地打断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梅贤妃还要推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梅贤妃咬了咬嘴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地跟她说话,还语带威胁了。只是这个时候,若是真被梅若婳掀出那些事来,纵然并无实证,怕是皇后那里也会很高兴抓住这个机会,到时候太子有了,她这个贤妃怕就没有了。
“你还想怎样?”既然如此,话不如就摊开来说,“有些事,本宫也做不得主。便是你看中了哪家的亲事,本宫可以做媒,却未必就保得能成。”不说别的,梅大儒那人素来就是个油盐难进的,若是他真拿定了主意,恐怕除非是皇帝下旨赐婚,否则……
“我只要娘娘帮我留在京城。”梅若婳淡淡地道,“虽说我如今没用了,可风水轮流转,也未必日后我就不能帮上娘娘的忙。”
梅贤妃颇有些惊讶:“留在京城?你总不会这时候还在想着……”还在想着沈云殊吧?谁都知道这不可能了,毕竟梅沈两家已经做了姻亲。
“娘娘只说帮不帮吧?”梅若婳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估摸着殿内梅太太已经把密折交给了皇后,也是该告退出宫的时候了,“娘娘也别小看了我,我留在京城,对娘娘未必没有好处呢。”
梅贤妃不觉得她还有什么用处,但转念一想,梅若婳这般紧盯着沈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上一口,还真未必无用:“既然这样,本宫就替你说几句话。”
第171章 做媒
虽然西北战事不佳而东南又生了事端; 但对于京城的人来说,影响都不是很大。
怕什么呢?想前几年北狄大举来袭; 西北边关的战事恨不得一日三报,京城都有些人心惶惶的意思了。结果北狄最后还不是被打得缩回了王庭,京城白慌乱了一场。
比起那年,如今不过是说北狄缩了几年; 又跑出来袭边了而已,虽然说当初大胜北狄的沈大将军已经不在边关了; 可少将军不是临危受命又赶过去了吗?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种传言……”许碧不知是该感叹京城百姓的迟钝; 还是该高兴沈家军居然有如此的威信,“那西北有消息吗?”
九炼摇摇头:“外头没有消息; 只说还在打。”
“外头?”许碧重复了一遍。有外头,那就是还有里头了。
九炼略一犹豫; 许碧立刻就看出来了:“到底有什么消息?”
九炼犹豫片刻,还是道:“宫里有消息; 说西北的战事不大好,涵翠关难以夺回; 还死了不少将士。还说……还说少将军已经过去了; 且立下军令状; 不夺回涵翠关就……”
军令状这东西可不是随便立的; 若是立了军令状却做不到; 那是要杀头的。许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军令状?”以沈云殊在西北的功绩,还需要立军令状这种东西吗?
九炼嗤了一声:“如今西北的统帅可是换了人了……”当初沈家父子离开西北时,为了避嫌; 并没有举荐自己麾下的将领升任主帅,而是由朝廷另行指派了新统帅。当然这也算是惯例了,毕竟若还是由沈家军中人统领西北,那沈家父子虽人在东南,手却还能往西北伸,朝廷自然是要忌惮的。
“再说,当初也是为了……”九炼隐晦地说了半句,就不再往下说了。当初是沈家与皇帝合演了一出戏,若是仍由沈家父子的心腹继任西北军大将军,那这戏还怎么能瞒得过人?
许碧皱了皱眉:“那这消息是真的了?”
九炼也有些犹豫:“是宫里传出来的……”这几日西北那边消息也不大畅通,他至今还没有收到确凿的传讯呢。
宫里传出来的……许碧沉吟一下,想到了沈云殊离开京城之时在马车里跟她说的话:“还是再等等。”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沈云殊真的立了军令状,沈家在京城也无可如何。九炼便也点头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若真是立了军令状,那——”那位西北大将军只怕就有些让人怀疑了。
知雨在旁边瞪了他一眼,干咳一声:“大奶奶,哥儿怕是这会儿要醒了。”大奶奶已经很担心了,不能确定的消息,说了又有什么用,岂不是空自添乱么?
九炼醒悟过来,忙道:“不过少将军临去西北的时候,已经料到那边必是有些麻烦,再说,还有原先大将军的属下呢,少将军也不是孤立无援……说不定过几日就有消息来了。”
只可惜九炼说的话一向是不大准的,许碧又等了“几日”,西北的消息是没等来,却等到了梅家送来的一桩“喜讯”。
“梅姑娘定亲了?”许碧看看前来送信的梅家仆妇,客气地笑了笑,“不知定的是哪家公子?”
这仆妇许碧认得,是梅太太的陪房妈妈。梅家下仆不多,这个兰妈妈就算是内宅的管家了。因她有了点年纪,梅太太也不常用她出来跑腿,这回还是因为要到沈家来,怕那些小丫鬟们不够身份,才叫她过来的。
兰妈妈也是第一回 登沈家这样的门户,心里不免有些惴惴的,何况她也多少知道些梅若婳做下的事,答起话来就更加谨慎:“是宫里贤妃娘娘做的媒——我家老爷本是替姑娘挑了岭南一户故交人家的公子,只是贤妃娘娘不晓得,只以为我家姑娘亲事未定——宁远伯家的夫人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跟贤妃娘娘说起家里的大公子,也是个爱读书的,年纪上又正相合,贤妃娘娘就做了媒……”
许碧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这个“宁远伯”是哪根葱来,只得对兰妈妈笑了笑:“原来是贤妃娘娘做的媒,这倒是一桩大喜事了。”
兰妈妈看许碧和颜悦色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些,暗想果然有贤妃娘娘出面,沈家大奶奶总还要顾忌些的。她一放松,说话也流畅了好些:“宁远伯家里也是清贵人家,我们老爷和太太不图别的,就图宁远伯家的公子爱读书,跟我们姑娘合得来。”
这也都是梅太太特地叮嘱她要说的,为的就是向沈家表示,并不是看中了高门勋第,也不是要参与什么朝堂风云,不过就是看中了人家公子知书达礼罢了。
其实梅太太最初对这桩亲事是不大满意的。宁远伯——也难怪许碧一时没想起来——就算京城里头的官儿问上一圈,怕也有好些人不晓得这是哪一家。
本朝立朝未久,只传过四代帝王而已,宁远伯也算是开国不久便得勋的人家,但后代子弟未有出色者,其爵位逐代以降,到了这一代宁远伯已是最后一位,所生的儿子已经无爵可承了。也就是说,梅贤妃给梅若婳说媒的这位,只能称做宁远伯大公子,却不能称宁远伯世子了。
这样的人家,梅太太其实心里着实有些不大满意,还是梅贤妃与她说,宁远伯家里虽然只剩个虚衔,但家风甚好,并没普通勋贵人家那些纳妾蓄婢的乌糟事。大约也正因家里人口少,虽然爵位代代以降,家境却仍殷实。不似有些人家,外头瞧着架子撑得好,里头却还要靠媳妇的嫁妆度日。
且宁远伯这个儿子确是读了不少书的,还考了个秀才出来。虽说要跟梅家几个儿子一比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在勋贵人家里头也是少有的了。梅贤妃且暗示,若真结了姻亲,她会向皇帝进言,到时一道恩旨,准宁远伯家里再袭一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