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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星楼月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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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的情形看起来想必是相当糟糕,但好在血迹之中并没有显出青黑之色,至少追命应当是还未曾中毒,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柳沉疏咬了咬牙,循着血迹一路追至了郊外,脚下却是忽的一顿,身形微闪,转眼间就已躲到了一棵枝干粗大的树后。

——不远处,正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

距离隔得略有些远,柳沉疏听得并不是太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几人中有男有女、交谈声中时不时便会出现“无情”、“追命”师兄弟几人的名字。

柳沉疏立时屏息,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后神色微动,将自己的动作放得更轻,整个人几乎就像是飘出去的一般悄无声息地就贴到了侧前方一颗大树之后,屈身用树干掩住身形,抬眼向前望去——

不远处正有六人围聚在一起,五男一女,一人手中持一柄羽扇,上书“逆我者亡”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想必就是素有侠名的“阴阳扇”欧阳大;一人身材肥硕、手中一杆长枪却是杀气凛然;一人身形矮小,面色如土、唇边却已蓄了两络鼠须,看起来竟是个侏儒;还有一人披头散发、满脸刀疤,连整张脸都好像已被扭曲腐蚀,浑身上下鬼气森然。几人中那唯一的一个女子却是眉目清秀俊俏,貌美可人,可一只手中却执着一柄“铁莲花”,另一支手中挟着一个身形高大却衣衫破旧的汉子——即便是隔得这么远,柳沉疏也几乎就已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那汉子,正是追命无疑!而那挟着他的女子,想必就是毒莲花杜莲了!

柳沉疏略略迟疑了片刻,终于是又往前了两步——好在此处已是郊外,树荫茂密,要想掩住身形并不是太难。柳沉疏向前几步,终于彻底看清了那几人。

追命此刻似是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双目紧闭、身上隐约带着血迹,但看他的面色,虽有些发白,却并无其他萎顿之色,一时半会儿间总算还没有生命危险。柳沉疏不敢妄动,一边仔细听着那几人的交谈,一边心念电转,寻求着救援之法。

柳沉疏在大宋毕竟也已待了大半年,再加上又有对江湖事了如指掌的神侯府及金风细雨楼诸人,对如今江湖上的高手也算是颇为了解了。前头的那几人她虽是都未见过,但观其形貌与兵器,再加上按照先前她与无情的猜测——十三凶徒的武功地位都应与薛狐悲等人相仿,那么这几人的身份就已是不言而喻了——

那一身鬼气森然的,应是十二连环坞的司马荒坟——据闻这人一生专管蜡烛棺材等与死人有关的东西,浑身鬼气、半人半鬼;那身材痴肥却手持长枪的,当是“人在千里,枪在眼前”的长臂金猿独孤威,长枪之快骇人听闻;而那侏儒却是外号“土行孙”的孙不恭,得此外号,则是因为他所精擅的,正是土遁的功夫!

这一行人中的每一个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若只有一人,柳沉疏对自己尚有信心;若有两人,则胜负难测,三人……不顾性命或可一战;但如今他们一行五人,追命又尚在他们手上,她根本是半分胜算也无……柳沉疏一颗心已沉到了谷底,此刻却是越发冷静,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事实上若单单只是这五人也就罢了,柳沉疏现在担心的却是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孙不恭与独孤威都是常山九幽神君的弟子,这一次只是他们二人个人的行为,还是九幽神君根本也已参与在内?

当年朝廷欲封国师,九幽神君仅以半招之差败给了诸葛先生——以这等功力,若他出手,除非诸葛先生亲自赶来,否则即便无情师兄弟四人再加上自己,此行都是凶多吉少。但……诸葛先生如今正在宫中,如何能够赶来?

情势已越来越艰难和危险,但柳沉疏此刻已顾不上再去想这些——前头那几人先时已用追命诱得其余三捕答应孤身进入欧阳谷,此刻见追命已无作用,便商议着要先杀追命!

此刻当然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但追命眼看就要命丧当场,柳沉疏已再没有选择,握紧了手中的笔就要飞身而起,忽地神色微变,抬头看向右侧一棵槐树之后——四目相对,两人俱是微微一愕,对面那人却很快就温和地笑了笑,对着柳沉疏点了点头。柳沉疏也笑了一下,正要示意些什么,余光一扫间却忽然见一道人影骤然落于前头空地,柳沉疏正摸不准那人是敌是友,便听得那一行人中也爆出了一阵冷哼:“冷兄,你可算是来了!刚才在棺材店里,你一走了之,倒是潇洒英雄得很!”

那人说话语气虽冲,却并无敌意,甚至隐约还透露出了些亲近来——柳沉疏的心头立时更沉。那行人转眼间便又多一强助,柳沉疏生怕他们的人手越来越多,不敢再多等下去,当下就要出手——谁知那被称作“冷兄”的男人才刚道了歉,却是出乎意料地拔刀出鞘,趁着众人不备,转眼就已将追命夺至自己手中,飞掠而去!

那人一出手,便是一柄回旋的苗刀,迅疾非常,快到几乎令人看不清——必是苗疆第一快刀“无刀叟”冷柳平!

杜莲一行人当即大怒,正要追赶,两旁树后却是忽地蹿出了两道人影来,一人剑光如电、一人铁拳霍霍,当胸袭来——柳沉疏双目一亮,当即飞身而出,也不管这头战局,转眼就已向着冷柳平离开的方向拔足追去!

无论如何,追命在一人的手上,总比在五个人的手上要好对得多——所以铁手和冷血才会挡下欧阳大几人,任由冷柳平挟着追命离开、也让她能够追上去!

而以铁手和冷血的武功,要想胜过欧阳大几人恐怕是不易,但对方想要杀他们也绝不容易。

柳沉疏心知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半点犹豫,一路疾奔,不就便入了一片松林——冷柳平的身影已遥遥在望,柳沉疏暗自凝神、开始做出手的准备,却是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冷喝:

“什么人!”

远处,一顶白色的轿子已映入眼帘——除了无情,还会有谁?

柳沉疏心下一定,又上前了几步,忽然听得冷柳平暴喝了一声“给你!”,随即就见他双手用力一抛,已将追命向无情的轿子扔了过去——轿子里的无情似是微微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开了口,声音却是一派镇定:

“三师弟?”

追命似是被那一摔给摔醒了,猛咳了两声,却是哈哈笑道:“大师兄!”——声音微哑,气息急促断续,显然是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无情默然——他虽没有说话,柳沉疏却几乎能猜到他此刻心中的愧疚,定然是觉得若他没有要追命回去,追命便不会被杜莲所制,落到如今的境地。

柳沉疏深深看了一眼轿子,没有动。

“无情,我冷柳平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昨天承蒙你手下留情、又不揭穿,今天我将追命救出来还你这份人情,”冷柳平忽然间开了口,冷然道,“现在人情已还,你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无情怔了一下,似是有些不解,声音里的杀气却像是略略消退了几分:“——冷兄?”

——恩怨分明之人,他一向都是很欣赏的,即便对方是敌人也一样。

“我受头儿恩惠,得过他的真传,”冷柳平漠然道,“决不能背叛他,他交代的事,也一定会为他去做。”

轿内的无情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应了一声,伸手撩开了轿帘,双手一按座椅,已是飞身飘出,坐到了地上——他似有所觉,有意无意间往柳沉疏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柳沉疏咬唇,点了点头。

无情与冷柳平已开始交上了手。

柳沉疏没有去管他们,飞身上前将追命扶起——追命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立时就苦笑了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来,让你现在一个人吐血身亡?”柳沉疏白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是半点也不慢,抬手解开追命被封的穴道,笔尖连点他身上大穴——追命“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脸色却是渐渐好了起来,气息也渐渐变得平稳,哈哈讪笑一声,片刻后却是低声道:“放心,大师兄一定会赢的。”

“我知道。”柳沉疏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伸手给他喂了几颗药,又将离经易道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助他将药性化开。

追命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两人却是齐齐变了脸色——冷柳平已被无情逼至悬崖,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后摔落下去,无情伸手去拉,但他毕竟不会武功,却是被冷柳平下坠的那股力道也拉着摔了下去,只剩一只手堪堪抓着崖边的草根泥块。

柳沉疏当即站起身来,却见有一道爱笑的身影抢先一步已到了崖边,哈哈笑着抬脚就要去踩无情削瘦苍白的手指——赫然正是“土行孙”孙不恭!

柳沉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素来带笑的眼底早已没有了半分笑意,手中笔尖凌空疾点,一道道气劲带着慑人的凛然杀意直冲那侏儒而去。

柳沉疏先前见这几人挟持追命甚至欲下杀手,本就已是暗恨不已;如今又见他欲伤无情,心中怒意早已升至极点,这一出手中,满是杀气与怒意几乎有如实质——那侏儒似是惊了一下,下意识旋身欲躲,却终究是晚了一步,一道气劲正打在他气海处,他身形一滞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崖边忽地刀光一闪,一道冷光回旋而出,瞬间划破了孙不恭的咽喉。

孙不恭已倒了下去,柳沉疏却是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转眼已到了崖前,抓住无情的手将两人一同拉了上来。

先前离得远、无情又是端坐着,便看不清楚,但此时此刻——无情一身白衣如雪,肋下极点映红却是异常刺目。

柳沉疏原本略有松动的神色一瞬间又冷了下来,立时伸手抓住无情的手腕差探他的脉象。

“我没事,并不是刚才受的伤。”无情伸手拍了拍柳沉疏的肩膀,声音微有暖意,“三师弟现下如何?”

“大师兄放心,我也没事,”追命两条腿都已断了,又受了不轻的内伤,行动不便,便只能靠在无情的轿子边哈哈笑着,一拍胸口,“好得很,死不了!”

无情点头,脸色稍缓。

柳沉疏已探过了他的脉象——伤势本来并不算很重,但无情本就体弱,肋下的伤终究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柳沉疏咬了咬唇,手中笔尖连点,一边伸手给无情也喂了几颗药。

无情就着她的手将药服了,而后便感觉到有暖意自两人交握的手上慢慢传来,随即原本郁结在胸口的淤血与气劲似乎是都渐渐消散了开来,眼底忍不住也微微带上了几分笑意,伸手替柳沉疏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柳沉疏的脸色终于是也渐渐柔和了下来,仰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渐渐地又有了平日里的温和笑意。

一旁的冷柳平猛咳了几声,却见柳沉疏侧了头看过来,立时狠狠一怔——那墨袍的青年眼底带笑,神色温柔,可那一眼看来,竟满是慑人的杀气。

无情伸了手将柳沉疏揽到自己身后,转头看向冷柳平,淡淡道:“你可以动手了。”

“我已经不想动手了,”冷柳平看了柳沉疏一眼,又看了看无情,似是仍有些疑惑,却很快就将视线定格在了无情的身上,同样淡淡道,“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冷柳平已死而无憾。”

无情默然,片刻后却是轻声道:“我也很想交你这样的朋友,但我们做不成朋友,我必要杀你。”

“为什么?”冷柳平一愣。

无情冷然道:“十多年前,你们十三人是不是曾经杀了盛鼎天全家满门?”

冷柳平浑身一震:“你是……”

“我是盛鼎天的儿子,盛家唯一的生还者。”

无情话音一落,两人尽数默然。

打破这僵局的人是柳沉疏——她神色淡淡地看了冷柳平一眼,握紧了无情的手,低声道:“崖余,我来时铁手与冷血阻截了欲要追赶的欧阳大、独孤威、杜莲、孙不恭与司马荒坟,如今孙不恭已死,但其余四人尚在,此刻想必也在危急关头,我们过去。”

无情点头,侧目看了冷柳平一眼,冷柳平哈哈一笑,也已站起了身来:“不错!我们做不成朋友,必要决一死战!我认得路,带你们过去——到时候你做你的捕快,我当我的杀手,恩怨一并了结!”

冷柳平一边说着,一边已走向了轿子边的追命,将他扶进无情的轿子里。

“别再看他了,难不成他比我还要好看?”柳沉疏微微侧身,伸手拉了拉无情的衣袖——无情回过头来,就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戏谑揶揄却又似是隐有担忧。无情对着她淡淡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她敛了眼底的戏谑,神色间满是温柔,“你受了伤,我背你回轿子吧?你尽可能休息一下,稍后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无情双腿残疾,行动便只能用依靠双手发力的轻功,如今身上又带着伤,轻功对他来说的消耗与负担更胜平时。

没有一个男人不希望保护、呵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而不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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