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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画堂春深-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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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豆儿端了晚饭进来,凉凉的漏鱼子,配着一叠松松软软的胡麻油烙饼,并几样小菜。
  见宝如愣在那儿盯着西拉发呆,苦豆儿道:“不用说咱们都知道,这必是王妃遣人干的。这府中全是她的老人,咱们想查她的把柄也难,嫂子何不把王妃积年干的事情全告诉大哥,他都敢割二少奶奶的耳朵,吓唬一回,王妃不就消停了?”


第173章 夜明砂
  宝如摇头道:“顾氏非是尹玉卿不是一唬就能唬得住的。她在长安城声望颇高你大哥的行事又狠辣若一招不慎传出去到李纯孝那些人的耳朵里他便是不孝是欺母,咱不能让他背这样的黑锅。
  你还是得把黛眉找出来,些许的小手段算不得什么她在长安城那贤妇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打蛇打七寸,不过些许挑衅而已防范就是。若打不死反被蛇咬一口得不偿失。
  “那咱们就这么完了?”苦豆儿气哼哼道:“王妃未免太欺负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说出去谁会信是她干的?”
  无凭无证无凶手不过一只死猫可仿佛你好好儿走在街上淋头一盆狗血衣服湿了头发脏了心情毁了,你还没个说处。
  宝如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记得义德堂地室里养着蝙蝠取夜明砂用的。你去找野狐,让他们多提几笼子蝙蝠趁夜放到王妃卧室里去让王妃也不痛快一回。”
  夜明砂是一味中药,通俗的名字叫蝙蝠屎,又酸又臭,一闻就能把人熏死过去的。
  宝如心说,要替人找不痛快,我可是这里头的祖宗,为何人们总当我傻,喜欢来跟我找些不痛快,那咱们就看看,今夜谁更不痛快些。
  苦豆儿出门未找到野狐,直接去了趟义德堂,吩咐伙计们准备好蝙蝠,趁着天黑就送到野狐和稻生两个的宿处,留着给他们晚上备用了。
  再回海棠馆,已到了宝如要睡的时候。
  私下相互倾辄终是阴损手段,你来我往,鸡飞狗跳一府不宁。宝如仍在生气,苦豆儿亦是忧心忡忡:“嫂子才怀孕,咱们院里实在缺个能万事照料的老嬷嬷呢。死猫还罢了,万一她要在饭食上下功夫……”
  宝如心说是啊,长安遍地是人,可是从何处才能找来一个贴心贴肺,如杨氏那般的好母亲了?
  她才一声叹,便听帘外一声哭,隐隐是杨氏的声音,回头,便见一个素锦面褙子的妇人,肤半黑,欲进,又怯步,正在门边捂唇哭着。
  宝如细看,这可不就是杨氏么。
  她连忙站了起来,奔过去便要跪,一声娘还没叫出口,泪已经在眶里打转了。
  杨氏难过的仰了脖子哽咽着,一把捞起宝如道:“我这些日子来做的饭食,可对你的口胃?”
  宝如一想平日喜欢吃的菜,从漏鱼儿到娘谷米汤,可不正是杨氏平日的手艺?她才算明白过来,自打从宫里出来那日,她吃的饭一直是杨氏做的。
  李代瑁并未把杨氏拘着,而是放在大厨房,给她做饭了。
  杨氏细细打量着屋子,紫檀木的大床,冰裂梅花的帐子,条案上供着七八只拳头大的石榴,香气隐隐,家具物什无一不精,便这些日子流连许多地方,皆非富即贵,却也没有这间屋子的舒服。
  而她牵肠挂肚的儿子和儿媳妇,竟就住在温柔乡里。她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辛酸,揩了把脸道:“瞧瞧这地方,我便做个老妈子,也觉得自己腌瓒,怎敢叫二少奶奶称一声娘呢?”
  小皇帝在未亲政之前,依旧住在延正宫。
  季明德是跟小皇帝一起用的饭,用罢饭告退时,出了沉香亭,恰就碰上寄居于宫中的白明玉,明月上弦,低垂,夜风中宫灯盏盏,她就站在那夜灯里。
  季明德不看她,也不止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白明玉道:“宝如妹妹在荣亲王府,怕住的有些委屈,只是不好跟明德你说罢了。”跟这人搭话,唯有说赵宝如才管用。
  果然,夜风中的男人止步了,高大宽阔的肩膀稳稳,停在原地。
  白明玉走了过去,费力的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你不在长安的时候,宝如妹妹去草堂寺敬香,险险叫尹玉良欺负的那一回,你可知幕后主谋是谁?”
  他低头了,宫灯下两只眸子似狼一般紧紧盯着她,嗓音沙哑,亦似潜行,窥伺猎物的狼一般:“是谁?”
  白明玉道:“是荣亲王妃顾氏。是她暗示死了的阮苜,让她通消息给尹玉良,说宝如妹妹会去草堂寺。阮芷整日挨尹玉良的打,为了能讨好他,便将这事儿说给尹玉良听。尹玉良从此之后果真不打她了,可也逼着她妹妹阮晴,让她去钓宝如妹妹上钩。
  阮晴没想到事发后荣亲王会退自己的婚,找到顾氏哪儿,顾氏装病不出,她一个小姑娘没个诉处,万念俱灰,才会投井而死。”
  季明德终于折身,回走了两步。略俯肩,低声道:“多谢白姑娘提醒。可季某觉得,您三番两次的热心,总不会全是为了季明义的缘故吧。
  毕竟,先帝去的那天夜里,你和他一起撞见事情,你供出了他,还供出了宝如,要不然,宝如也不会遭追杀,可见你对季明义,爱的并不那么深沉,那你对我几番示好,为的又是什么呢?”
  这种男人,油盐不进,水火不接,白明玉此生也未遇到过。
  她坦坦然然道:“一念之错,终身之悔。不过是想弥补自己曾经的错误罢了。”
  季明德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出了宫,野狐牵缰,稻生上前,把宝如去四夷馆的事说了个大概。
  方才宝如撞见只剥了皮的死猫的事情,并宝如要从义德堂取蝙蝠的事儿,野狐亦一并儿报给了季明德。
  季明德闭眼沉着怒气,忽而道:“不是叫你们监视着王妃,这几日可看出些什么来没有?”
  野狐捣了稻生一拳,稻生再捣野狐一拳,催人不说话,嗨嗨笑着打起架来。
  “笑成这样不说话,等我剥你们的皮?”
  稻生和野狐两个一同笑了起来。笑罢,稻生正色道:“大哥,咱们王妃,有个相好儿呢。”
  “谁?”
  稻生又是一阵大笑:“今科状元方衡的亲爹,咱们宝芝堂的掌柜方勋。”
  季明德也给震下了马:“王妃顾真真?方勋?”
  方勋是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子,笑眯眯像个弥勒佛一样。顾氏高瘦清冷,四十岁的妇人里面,容貌算是绝色了,这样一个美妇,放着自己貌冠长安的丈夫不要,去偷个矮胖乎乎的铜臭商人?
  季明德有些不信。
  稻生道:“自从大哥吩咐过盯着王妃,我们兄弟跟了两日,打听了个详细,王妃不止和方勋做相好儿,还谋划着,今夜要杀咱们王爷呢。”
  季明德这才算是信了,顾氏那个妇人,容貌虽好,天生一股妖气,恰方勋这两天回了长安,俩人若是合谋,杀李代瑁,听着像那么回事。
  李代瑁必然要死,可除了他,谁人杀了都不能叫季明德过瘾。更何况,如今他一双狼眸,盯紧皇城中那个王座,想要坐上去,没有李代瑁的助力可不行。
  所以除了他,任谁也不能杀李代瑁。
  至于王妃顾氏,也该是剥她皮的时候了。
  这天夜里,顾氏因有事要办,心神不宁,睡到入更时想要小解,绾桃陪着睡的,自然要点灯。
  她从床前点着灯,捧了痰盂过来,才揭开帘子,迎面扑愣愣从帐子里飞出一堆黑黝黝眼睛贼亮亮的东西来,扑在她和顾氏的头上,将俩人扑了个七晕八素,吓的顾氏险险就尿了裤子,手上被划破了好几道。
  清辉堂至少打出上百只蝙蝠来,至于王妃,满脸沾着蝙蝠屎,蓬头垢面从卧室里冲出来的样子,全无往日的风韵从容,其匆忙慌张的劲儿,便是府中最老的老人们,也未曾见过。
  蝙蝠屎风干之后,人一闻都要屏息的,更何况新鲜的蝙蝠屎,又酸又臭,奇臭无比。
  不过今夜荣亲王府注定彻夜无眠,发生的事情太多,且还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是让顾氏更头疼的事,与之相比,这实在不过小猫挠痒而已。
  她顶着一身的蝙蝠屎,还来不及洗,大事就来了。
  这厢季明德回到海棠馆。卧室里灯黑影暗,书房倒是隐隐亮着盏灯。
  显然,宝如已经睡了。
  他先进隔间冲了个凉,转身推门进了卧室。今年的秋老虎隔外厉害,眼看中秋,还有蝉鸣于树,嘶嘶叫个不停。
  宝如嫌热,窗子依旧开着,只拿屏风圈着床,稳稳睡在里头。
  他向来冷水冲浴,此时一身的冰凉,她怀孕后体热,愈发畏热,自然嗅凉而来,转身便蜷进了他怀里。
  季明德点了盏灯,压上灯罩,歪躺在床上,手中一本书,眼睛却在宝如身上。
  上辈子她怀孕之后,他便过的和尚一般。当然,也是新婚前三夜不知饥饱,吓怕了她,叫她拿他当个洪水猛兽,同床共枕,但凡他的手略伸过去,她立刻就会捂起肚子,惊兔一般。
  这辈子倒是好了许多,前几天那一回,她显然是醒着的,也忍了。
  怀孕之后她那丰盈不少,丝质寝衣裹体,仿如山峦,陡然平坦,腰肢仍还细细。埋头看了许久,季明德一口气熄了灯,躺回了枕头上。


第174章 野心
  如今尹玉钊那个人难办呢。
  齐国公的二十万兵不退突厥人就要趁着西北边防空虚而南下。李少源带兵在外随时准备支援长安可他若一撤兵回援土蕃人势必卷土重来自此江山大乱比上辈子还要惨烈百倍千倍。
  如此胶着的三方之局,尹玉钊做为尹继业的得力助手,若能斩之他在长安就要失去大半的助力。
  可他是宝如一母的哥哥,他都把她亲娘给杀了,若再杀了这个哥哥于她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
  天还不算太晚,在宫里吃的那些食脍也不知是搀了什么东西怀中有个甜香香的小妇人微拱着季明德满膛躁火。
  她有身孕才不过一月季明德当然不敢造次。
  但真的不能来,百转千方从她身上找点儿好处还是可以的。
  季明德略动了动手,她并不反对一条细腿缠了上来。大约是叫他揉的有些痒了不舒服,轻轻哼着示意他轻点儿。
  “明德!”黑暗中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季明德直挺挺坐了起来。是杨氏的声音,嗓子里满满的气急败坏:“她都怀孕了,你怎么还能这样?”
  在一起这么久,宝如还从未见季明德如此荒乱过。
  月光隐隐的屋子里,他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两步欲要跳下床,撞到床屏,砸的哐哐作响,一把将那东西合上,再冲下床,四处乱找着,蓦然回头,隔间门上立着个黑影,不用看人,只闻那身气息,便是杨氏。
  他往后退了两步,轻轻叫了声娘。
  打小养到大的老娘,秦州一别半年。她为了投奔他,卖了舍宅田地,奔往长安。听说叫李代瑁抓起来以后,他几乎搜遍李代瑁在长安并各地的产业庄子,翻来覆去也未找到她,不呈想她已经在宝如身边了。
  黑暗中一把摸上去,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显然没瘸没瞎,两生为人,只要嗅到杨氏的味道,看到她整个人,他依旧是穿着开裆裤的皮小子。
  若非宝如就躺在床上,季明德恨不能抱着杨氏那张黑脸狠狠亲上两口,再在这地上来两个后空翻,才叫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喜悦。
  杨氏也知儿子是太高兴,才会如此慌张,不是自己生的,他记着她养他的恩呢。
  “你方才在何处?”季明德忽而觉得有些不对,老娘站的不是地方。
  杨氏道:“我就在这屋子里,还能在何处?”
  季明德下意识摸了把大腿,方才他冲凉的时候,怕要吵醒宝如,未点灯。老娘还当他是孩子,避也不避,竟也在隔间。
  果然,杨氏又开始了:“打月子里养到大,如今还知道害羞了,真是。今夜我在宝如这儿值宿,陪她睡,你的床收拾在书房,隔壁睡去。”
  宝如捂着唇在床上偷笑。季明德低声道:“我并没做什么,为何要到隔壁去睡?”
  杨氏尖喳喳的嗓音,格外压低着,也能吵的满院子都听见:“还没做什么,娘都听见了,你……原来赶着你你也不上,如今她怀上了,用不着你了,你兔子满山跑,能耐了。”
  宝如埋头在枕头上,直接笑出声来。
  季明德千般能耐,在这老娘面前一丁点儿也使不出来,连推带搡将她推出门,低声劝道:“方才儿子只是昏了头,从此刻开始,绝不会动她一分一毫,您就宿在书房听着,如何?”
  杨氏终究不放心,折回卧室门上,语重心肠又来劝儿媳妇:“虽说生了也不是我的孙儿,可那是王府的长孙,宝如你不能由着明德的性子,他若敢硬来,叫我一声就得,好不好?”
  等了半天,宝如轻轻唔了一声。杨氏依旧放心不下,摇着头去书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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