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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锦堂春-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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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将法用过了,一点儿效用也没有,那就算了。

    很多事情本就如此,看来没有原由,无从追究。

    很多人,要用尽全力去铭记,很多人,则要努力去遗忘。

    炤宁余生要做的事情之一,是努力遗忘与太子相关的是非。

    **

    端午节远去十天之后,是景林离开京城的日子。

    除了炤宁,他没告诉任何人。

    除了炤宁,他不需与任何人道别。

    从未交心,从无挂碍,没有聚散一说。

    在京城这些年,一方面而言,他活得刻骨铭心,一方面而言,他像是从不曾入世。

    夏日的清晨,他站在码头,背水而立。

    风吹得越来越急。

    景林抬眼望向天空,灰沉沉雾蒙蒙,不知何时,便有一场大雨降落。

    炤宁乘坐马车而来。

    吉祥先一步探出头来,跳到地上,乖乖地等在一旁,待到炤宁下车来,颠儿颠儿地跟着她到了景林面前。

    红蓠、白薇和一众侍卫赶着马车退到远处。

    景林看着吉祥,勾唇浅笑,“败家也来送我,倒实在是意料之外。”

    “许是你不喜欢它,它却觉着你亲近。”炤宁笑了笑,望了望烟波缥缈的水面,“走水路?”

    “……废话。”景林本不想这么说的,到了还是选择忠于自己的想法。

    炤宁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解嘲地笑了笑,红蓠上前来,送上一个精巧的小匣子。炤宁接过,转手递向他,“送你的,凑合着收下吧。”是一块玉牌,正面是修竹纹样,背面是他侧面的轮廓。她近日亲手雕篆的。

    “谢了。”景林接到手里,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日后照顾好自己。”

    “嗯。”炤宁颔首,心里酸楚,面上则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你也是。”

    “那——”他要道辞。

    炤宁则打断他的话,“得空写信给我。别走太远,偶尔回来看看。”顿了顿,弱弱地加一句,“好不好?”

    景林对她柔和地笑了,“只要我还健在,就会隔三差五给你来信。”

    他只答应写信。

    他不肯再回来。

    炤宁心头酸楚难忍,低下头去,抬起手来,用手背遮住眉宇。

    他是第一个,情分仍在,却选择与她诀别。

    他们要眼睁睁地远离彼此,经历一场生离。

    日后不论是关山万里亦或咫尺之隔,都不会再见。

    “我还没死呢,你难受什么?”景林没正形地笑着,“日后你要母仪天下,我是天涯浪子,不需再见。不见最好。”

    炤宁用力呼吸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放下手,“你——看着办吧。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怎么想是我的事。几时路过京城的话,记得打个招呼,我不会笑你食言,只有感激你肯与故人再聚。”

    “行啊,我记下了。”景林仍是含糊其辞。

    他永不会忘记她的洒脱不羁、倔强任性,不会忘记她的强颜欢笑、没心没肺亦或喜气洋洋。

    不会再遇见比她缺点更多的女孩,更不会再遇见比她勾人之处更多的女孩。

    他余生都会铭记这美得过分的女孩,余生再不要见到这个他深爱的女孩。

    有何必要?

    来年再相逢,不过是看到她母仪天下、儿女承欢,那是她该得的,但与他有何关系?

    就让所有的记忆尘封在他未曾老去、她芳华极盛时。

    景林语速温柔而缓慢,“好好儿过下去,记得我一直在看着你,盼着你过得好。”

    炤宁哽了哽,没办法应声,只能用力地点头。

    景林微笑,“彼此余生安好,才不负相识一场。”他笑意渐浓,怅惘亦更浓。

    他的手迟疑片刻,终究是缓缓抬起,落在她肩头,轻轻拍打两下,“珍重。回去吧。”

    相识以来,这是他与她最亲近的一个举动。

    是首次,亦是最后一次。

    语毕,他萧然转身,阔步离开,登上船只。

    他没有再回眸看她。

    炤宁站在原地,目送他乘坐的船只远去,直至消失在烟波尽头。

    有些事,她应该试着弄清楚,但一直没去做。因为不需要,因为他只要她没心没肺地与他相处。

    他心里的天地,宽阔浩瀚,独独容不下羁绊、后悔。

    做何事都要做到极致,例如以往的付出、今日的诀别。

    她相信,他这样的男子,不论到何处,都能活得风生水起、恣意逍遥。

    并不担心,只是不舍。

    **

    送走景林之后,独处的时候,炤宁好几日郁郁寡欢,直到听闻韩越霖与昭华公主的吉日定下来,心情才稍稍好转。日子定在了八月下旬,正值秋高气爽、桂花飘香。

    昭华公主那边,终于说动了皇帝,召顾大夫进宫为他把脉,开了调养的方子。

    而景林在离开之后,把太子送上了绝路——何盼云曾经想要用到炤宁身上的毒药,他命心腹给太子用了一点儿。

    太子的症状不似何从云那般严重,只是双腿失去了知觉。

    景林没多想,只是觉得腿脚不利落的人更便于照看,他不给太子留下自尽的机会,就是要太子半死不活地活着,尝一尝别人曾经承受过的煎熬。

    韩越霖与炤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笑容有点儿无奈,“这倒好,该做的、不该做的,景林都做了。”

    “没料到,但也不意外。”炤宁扯出一抹笑,却透着苦涩。

    韩越霖关切地问道:“还在难过?”

    “嗯。”炤宁慢悠悠地对他道,“幸亏你与昭华有了今日。不然……你要是和景林一样甩手走人的话,我得哭死。”

    “瞧你这点儿出息。”韩越霖睨了她一眼。

    炤宁低头看着脚尖,“什么时候有出息了?”

    “给你哥笑一个。”韩越霖故意逗她,“笑一个有糖吃。”

    炤宁横了他一眼,眼里却有了笑意。

    六月,皇帝将朝堂洗牌等等事宜全部交给师庭逸、重臣,自己留在宫中将养身体,都看得出,太子一事对皇帝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已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朝堂换血洗牌的事,无疑是大老爷大展拳脚的机会,这些年在吏部积累的人脉、识人的能力都能让他给予师庭逸最佳的建议、最有力的帮衬。

    此外,楚王、晋王、江夏王世子师庭迪、吏部尚书在这时候亦是立场坚定地站到师庭逸身后。眼下这局势,再犹豫不决都不是白活那么简单,根本就等同于自寻死路。这几个人很有默契,先鼎力扶持,随后纷纷上了请罪折子,自行检点以往的过错。

    若是师庭逸不予计较,那么来日登基之后,也不会再提。若是如今降罪,便是给他们安排好了下场,也算得了解脱。

    其中师庭迪又与旁人不同。他所谓的罪名,都是他那个好色的爹给他惹出来的。近期他看起来是四处游玩,其实一直与江夏王频繁地来往信件,到眼下,总算是劝说的父亲按照他的心思行事。

    对于晋王、楚王、江夏王,师庭逸从没看重过,也没厌烦过,对这情形无所谓,与皇帝提了两句,随后既往不咎。

    吏部尚书留不得,求的只是保住晚节,由此,如愿返乡致仕。尚书的位子空下来几日后,大老爷补上了这个缺。

    ——庙堂里的事,炤宁只泛泛地听到了这些,再多的,她也不关心,听过就忘。

    进入七月,顾大夫来到燕王府,看看炤宁身体将养的情形。

    把脉之后,顾大夫满意地笑了,“殿下身体复原的情形比我料想更快更好。等会儿我再把方子调整一下。照这样下去,到秋日便能恢复元气。”

    炤宁听了也很开心,道:“许是这些日子不时活动活动筋骨的缘故。”每日泡在水里来回游很久,她自己都觉得体力精力比以前更好。

    “好事啊,实在是好事。”顾大夫显得比炤宁还要高兴。

    炤宁想起一事,将顾大夫让到宴息室,轻声问道:“昭华公主的情形如何?体内余毒要到何时才能除净?她有无怀胎生子的可能?”

    “总得需要三二年的光景,我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不能让殿下到时候空欢喜。”

    炤宁听了不由双眼放光,“真的啊?这可太好了。你一定要尽心竭力地帮她调理,若是有用得到却找不着的药草只管告诉我,我不论如何都会帮你寻到。真的。我知道你无心在皇室行走,已经在着手给你开药铺了,你是否露面行医都随你,好歹在京城有个营生。说到底,你为着我们,要在京城停留几年。”

    人前素来言简意赅的燕王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顾大夫有些惊讶,随后便是满心的感激,连忙起身行礼,“我一定倾尽毕生所学,不负殿下所托。”

    “那我就放心了。”炤宁舒心地笑起来。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便是昭华与韩越霖能否过得圆满。

    不生与不想生的差别太大,前者是超脱,后者是缺憾。

    顾大夫沉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一心记挂着公主殿下,怎么从不曾提及自己?”

    “我?”炤宁慧黠地笑,“我不是有你么?”

    “……”顾大夫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炤宁以是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行医救人我不会,但是脑子里装着很多方子,思忖些时候,不难揣度出你的良苦用心。”

    顾大夫这才释然,“真是……我居然忘了殿下是饱读医书之人。”

    “是啊。”炤宁笑盈盈地道,“我手里的医书、所知晓的少见的方子,慢慢誊出来交给你。”

    顾大夫行礼道谢。

    这日之后,炤宁开了一张单子,上面都是罕见的药材。滋补有奇效的奇花异卉,寻来交给顾大夫的话,不少都能给昭华入药。

    她把药单写了两份,一份给徐岩,另一份给盛华堂。韩越霖那边,她当然要瞒着,不想让他多思多虑或是骂自己吃撑了管闲事。

    **

    七月初七,炤宁唤上太子妃,两个人一同带着吉祥去了萧府看如意,盘桓大半日方打道回府。

    炤宁面上平静,心里则一直在为萧错担心。

    晚间,与师庭逸相拥入睡之前,她轻声问:“不会有事吧?”

    “不会。”师庭逸满含疼惜地吻了吻她的唇。她近来过得看似清闲,其实一直忧心忡忡,先是因为她的朋友远走而失落难过,眼下又在为他的小兄弟提心吊胆。

    她不想失去朋友,也害怕他会经历那样的伤痛。

    师庭逸告诉她:“我请父皇亲给南疆总督写了一封亲笔书信——收买人心的,八百里加急送出京城,还有一道给萧错的旨意。算算日子,他们今日就能看到。”

    “那还好一些。”

    两日后,萧错有信来,是报平安。

    夫妻两个俱是长长地透了口气。

    过了一段日子,炤宁才知晓这时期的南疆有过一番腥风血雨。

    简单说起来,便是南疆境内几名官员要造南疆总督的反,出尽法宝地威逼利诱,目的是要南疆总督上奏折为荣国公鸣冤昭雪、弹劾江式庾燕王结党营私。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然是有关乎生死的把柄落到了别人手里。

    那个人就是桑娆。

    而在这情形下,作为当初燕王麾下悍将的萧错的处境便分外凶险。

    好在萧错离京之前,便与师庭逸商议出了万全之策,软硬兼施地说服了南疆总督听命行事。七夕那日,南疆总督收到了皇帝动之以情的亲笔书信,萧错则接到了只管先斩后奏的圣旨。

    南疆总督之前的犹豫,是因不知朝堂情形到底意味着什么,便不知该站在太子还是师庭逸那边。桑娆那点儿事情,他倒是没放在心上,从来就不是能被无关军务的人、事影响到举措的做派。看完皇帝的书信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对萧错言听计从就是。

    兵权在握的人,麾下将领只要闹事,朝廷只要处置武将,便少不得一个军心不稳的结果。但是南疆总督并不需要为难——得罪人的事情,有萧错这个皇帝在圣旨中指派的朝廷钦差帮他做。

    几日的光景,萧错将一众寻衅滋事的官员缉拿,其中三名先斩后奏,惹得多少军兵将士提起他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萧错把开罪人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南疆总督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强硬起来,重塑风气,重振军威。之后,萧错还需要在南疆停留几个月,等到朝廷派去名为补缺实为分解兵权的人抵达,他观望一段时日之后才能返回。

    至此,已是尘埃落定。

    夏末,与太子清算旧账的大戏轰轰烈烈地开场。

    师庭逸早就知道,拜景林所赐,太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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