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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饮朕止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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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丞乱糟糟的黄眉毛一挑,“嘿”了一声,有了主意。

    “快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禀告大将军。务必在晌午之前送过‘鬼门关’。”

    说完,他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儿。前头不远处便是一处山沟名叫“鬼门关”,一到下雪,那家伙,两边山上的雪要是滑下来都能把人淹没了!那小子带着个拖油瓶儿,今天定然过不了鬼门关。

    果不其然,冯辛梓带着楼兰人还未到山沟,便下起了大雪!寸步难行。马儿日夜兼程的赶路,看这路险,任冯辛梓怎么打屁股都罢工不干了!蹲坐在地上打响鼻抗议。

    风大雪大,楼兰人本就来自异域,一时难以适应大晋的水土,一路颠簸已经身体虚弱,这回饥寒交迫一折腾,命都要折了一半。

    “冯侍卫,冯侍卫……”他气儿都捋不顺了,好不容易才透过风雪,喊来了冯辛梓。

    “先生有何吩咐?”

    楼兰人从怀里掏出一卷带体温的破旧羊皮卷。

    “看这路途艰险,我也不知能不能挨到京城、为大晋陛下效力。这羊皮卷是,祖父传下来的,记载着……记载着灵石的秘密。冯侍卫,你拿着,若我不幸死了,就把这东西交给陛下……”

    就在冯辛梓要接过的时候,前方远处山头忽然传来一声雪崩的轰隆,本于他们无大碍,却不想把马儿给吓了个半死,狂奔起来。

    “那罗先生……”

    “我的书卷……!”

    ……

    而就在这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处,皇宫双菱轩外,厉鸿澈仰头看天。天气不好,也不知冯辛梓能不能如期赶到皇宫。

    梁荷颂出来时,见厉鸿澈正凝眉沉思,于是就静悄悄地打量来一会儿。他仿佛心里装着许多事情,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儿而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皇上,进屋坐吧,要下雪了。”

    “嗯……”厉鸿澈回眸来,雪地的银光映在他眸中,更添霜色、清冷。不知为何,梁荷颂忽然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厉鸿澈的心境一定是有一些落寞,或者忧郁。

    这两个词,可不常出现在他身上。他向来是清醒,冷静,冷酷的。 不知道,他刚刚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想了些什么。

    “知道要下雪,还穿这么少。”厉鸿澈伸手整理梁荷颂衣裳,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梁荷颂正想着,便听了厉鸿澈这么一句,接着他紧了紧她衣领,拢了拢她领口。动作亲密而又自然。

    这个动作,除了遥远记忆里的爹娘,便只有从前哥哥这么做过。等兄妹长大些也不得不避嫌,不便如此关心她了。梁荷颂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仿佛还带着厉鸿澈传来的体温,依稀记起他那日说的:她是他责任的话。

    她一直以为那是他的一时兴起罢了。

    二人进屋等了一下午,都有些沉默。关于灵石的秘密总算能解开了。火红的木炭“哔啵”轻炸了一声,火炉边儿大黑椅子上贤太妃翻了个身,眯了眯眼继续睡。

    那面儿肚子烤热乎,得换一面儿烤。不然受热不均,烫焦了毛就糟了。

    它正睡着,忽然鼻子嗅到一股……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嚯一下贤太妃圆睁大眼,全身炸毛,地朝纸窗看去!纸窗虽关着,但外头比里头亮,能看见个影子。此时只见忽然一大团壮实的肥猫影子,突兀地映在那纸窗上,似徘徊着想钻进来!

    “喵呜……!!”

    梁荷颂只听这一声恐吓的叫声,便见贤太妃又炸成了个毛球,再看那纸窗上印着的肥猫影子,心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于是起身到窗前,赶走那盛妃宫里的那只大肥猫。

    那大肥猫直到她走得很近了,才不舍离去,真是让她不得不赞叹,好一只痴情肥猫啊!约莫是春天近了,猫儿都春心大动了。

    回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贤太妃,梁荷颂心下感叹。没想到一身黑乎乎的贤太妃,魅力这般了得……

    终于,在夜幕时分,冯辛梓带着楼兰人叩响了皇宫大门!等那历尽千辛的二人到了乾清宫时,已经只剩喘气儿的劲儿了……

    楼兰人的长相在大晋后宫里自然属于极其稀有、惹眼,哪怕他罩着帽檐儿都挡不住那些眼尖、有心的奴才。是以,他入宫之后便有奴才躲在暗处偷偷打量了,将消息传回各主子耳朵里……

    长春宫里,盛妃刚吃了晚膳,正因为皇上近日的冷落而伤神,便听了奴才关于此事的禀告。

    “你果真看见冯辛梓带着个神秘人进乾清宫了?”

    “不敢欺瞒娘娘。不光进去了,还一直没出来。外头侍卫看得紧,谁都不许走进门口半步!不过……”太监顿了顿。

    “不过什么不过,痛痛快快说了都!非要本宫踹一脚。”盛妃急切得不耐烦。

    “旁人都不许去打扰,皇上唯独留了双菱轩的梁才人在里头!”

    “啪”一声拍了桌子,盛妃怒站起来。

    “又是那小贱人!旁人都靠近不得,她却能进去!”

    盛妃来回踱步,咬牙气愤不止。“自那小贱人得宠,本宫就没有一日舒心过!异域的人最擅长歌舞玩耍,皇上定然是找来给她消遣的!”

    怒哼了一声,盛妃气红了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笃痛了屁股,“嘶”地皱眉,那火气夹杂着些委屈嫉妒,越烧越旺。

    “你!给本宫好好看着,务必给本宫弄清楚,里头到底在干什么!”

    奴才连声称是,退下,回到乾清宫。

    就这会儿,乾清宫里头,跋山涉水几乎折了半条命的楼兰人,略作个把时辰休息,刚醒过来,给梁荷颂行了礼。

    “那个……叶赫亚先生,我不是皇上,那边,那边……”梁荷颂小声提醒。

    楼兰人这才想起来,是了,那个漂亮姑娘才是皇上,于是又调转了头,给厉鸿澈行了礼。

    “叶赫亚先生无需多礼,您远道而来,辛苦了。”厉鸿澈将他虚扶了一把。“眼下事态紧急,还请叶赫亚先生赶紧进入正题吧。”

    楼兰人称是,从怀里扣出个布囊来,里头零零碎碎装着不少东西,有的以小铁盒锁着,有的以小木盒锁着,精细而陈旧,但饶是陈旧也可看出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宝贝”。

    “当年叶赫亚先祖为陛下先祖所救,一代一代地嘱咐下来,告诉子孙说救命之恩必当铭记在心。这些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那颗灵石,名叫易魂石,传说机缘巧合之下,就可能发生神奇作用。不过,先祖也并不知道真会如此,给陛下造成不便,真是万分抱歉。”楼兰人十分礼貌恭敬。

    厉鸿澈凝眉。“当年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事,不能怪罪你祖上。敢问先生,易回之法是什么?”

    楼兰人在布囊里头翻翻找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外表已经砸得坑坑包包的小铁盒,只有大拇指甲那么点儿。他两指夹着那小盒儿,提溜出来。

    “找到了,这片便是易魂石的另一半,只要将石头放在陛下和这位娘娘身旁,重现当日情况,就可换回。”

    梁荷颂心下一喜,与厉鸿澈对视一眼。

    “那劳烦先生快解铁盒锁吧。”

    “先生请!”厉鸿澈道。

    楼兰人郑重的点头,深吸了口气,做好迎接宝贝见天光的准备!挑出小钥匙,解开小盒子。

    忽然!

    盒子里竟然流出一股蓝色的液…体!亮晶晶的,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然后那液体流啊流,慢慢的,盒子就……空,了!

    “这是……”梁荷颂看着那空盒子纳闷儿。

    “哎呀糟了,我忘了这东西不能长期受热,我一路贴身放在怀里,定然是胸膛温度太高,烤化了……”楼兰人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厉鸿澈面色阴沉。

    “一路上我怕弄丢,就贴身放着,却未曾想起这东西不能长期受热,所以……”

    厉鸿澈尽力忍了,但还是没忍住一把揪过楼兰人衣襟……“朕,等了这么久……你却一路把它,烤,化,了……”

    梁荷颂被厉鸿澈铺面的森冷怒气激得浑身一颤,仿佛看见他头上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当然,这霹雳一角也炸在她头上!

    “不过,不过陛下不必担心,不必担心。叶赫亚能将它修补好,修补好……”

    厉鸿澈重重舒了口气,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句生冷的礼貌话来:“那就,劳烦叶赫亚先生了!事成之后,朕,自有重谢!”

    楼兰人说要二十日才能修好这石头,重新冻结回去。冻结无需冷冻,而是加入一种粉末末。

    二十日,那便是下江南的途中。如此看来,只能带着他了一块儿去了!

    京城,盛大将军府。

    一骑快马驰来,停在朱门大府外。来人正是驿丞身边自称“小的”的驿兵。他揣着一布包——“我要见盛大将军!”

    看门的拿着他腰牌,进门通报了一回,便来将他领进去了。

    府邸高阔气派,若是平民进来恐怕都以为自己置身王侯之家、甚至皇宫了!小驿兵一面惊叹,一面跟着奴仆往一间高阔大屋去,那屋檐上挂的提字都是烫金的!直闪人眼睛。

    “小的叩见盛大将军,祝大将军吉祥如意,万福金安。”

    盛丙寅生得牛高马大,半面髭须,眉目浓烈,大眼珠转动之间狠辣威武之气毕现,一身一品将军官服,很是震慑!有些像刽子手的面相,又像猛虎。

    盛妃与他是亲兄妹,五官自是有三四分相似,不过盛妃长得美,盛丙寅长相偏凶。

    “何,事!”

    盛丙寅回头俯视瞥来,声音恢宏如钟,震得小驿兵额头冒冷汗,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和一卷被雪水浸湿了的旧羊皮卷。

    “盛大将军,这是我们驿丞呈给您的书信,这一卷,是小的、小小的路上捡到的东西。”

    “混账!捡到的东西也敢往我家将军跟前送,是活腻了?!”盛丙寅身边的一魁梧属下震声。

    盛丙寅抬手让他住嘴,缓缓瞥了属下一眼。“别吓着人。”

    那属下忙称是,闭嘴在一旁。

    小驿兵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等待盛丙寅皱着虎眉把书信看完。

    “你确定那人就是冯辛梓?”

    “小的曾经跟着将军见过冯辛梓,绝不会看错。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记人脸的本事比常人厉害。”

    盛丙寅嗯了一声,睨眼道: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是我军中的一个挟额外外委’,后因为争夺‘外委把总’之位,给同袍战友下药,被本将军把你贬去当了个驿兵,是吧?”

    这一下可把小驿兵给吓傻了,这么多年的事,没想到盛丙寅还记得,忙跪地求饶,就差点尿裤子。

    盛丙寅轻哼了一声,也没发落他,一下抖开羊皮卷,但是上头的文字歪歪扭扭的,看不懂!

    “这是什么。”

    “回、回回大将军,这应当是驿站里住进的那西域人带的东西,小的觉得,应、应应该是个宝贝!是那西域人,不小心落下的,所以就一并捡、捡拾来给将军了。”

    盛丙寅左看右看,看不出个结果,便卷了交给魁梧大汉属下。“找个懂行的,仔细看看这写的是什么。三日之内,给本将军解出来!”

    他二月初一,就要离京领兵出征了。

    **

    二月初,一道圣旨驾到双菱轩!“梁才人贤良淑德,品性高雅,心底纯善,特晋升贵人,特赐‘曦’字,望贵人譬如朝曦,正义善美,不负圣恩,钦此……”

    妃嫔升品阶除非有特别大的功劳,否则是不能跳着来的,所以,才人之上只能升做贵人。一步一步来。

    贵人虽然品阶不算高,但是“曦”之一字,却是极其难得!想这封号,那意义可不亚于“德”、“淑”、“贤”、“华”四妃封号中的,“华”之一字啊!

    圣宠之浓,可见一斑!

    这两日,后宫中几处暗暗嚼舌根的,不在少数——

    “真是气人,那‘曦’字其实那文盲小贱人配得上的?”

    “只怕她连自己封号,都写不全罢!”

    “皇上还不是一时看上她那张皮相罢了,等过个三五个月,看厌了,还不是一样蹬了。也不必咱们冷宫里的好到哪儿去!”

    “呵呵,可不是,指不定比四宝斋那个还惨呢,呵呵呵……”

    梁荷颂听着打探的奴才回来说这些闲话,乍听虽然生气,但细思又觉又滑稽又有趣。光听听就觉得那酸儿、嫉妒都能酸倒两排大牙。从前人人都瞧不起她,奴才都可践踏她。今后,且看!

    “皇上,哲颜世子来了。”

    梁荷颂正想着,闻言心中微微一黯,细细叹了口气。

    “让他……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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