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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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肠胃不好,只吃了两块糕点后便停了,把余下的全赏给了崔嬷嬷,又回头朝书宁道:“琛哥儿的身子不知可大好了,早先他总念着要来围场,不想偏偏却受了伤,真是没这机缘。”
书宁笑道:“他不过是眼馋罢了,若真跟了过来,只怕整日里都要抱怨天气热,嚷嚷着要回去了。”周子澹本非贪玩之人,先前在京里作那混世魔王之态不过是为了迷惑外人,即便是没受伤,怕也不会冒着被周子彤发现的风险跟过来。
宁老太太无奈点头,“今年的天气确实是热,不过总比下雨好。上一回围猎,才到了围场就下起雨来,足足下了近十天,连门都出不了。先帝不慎淋了雨,大病了一场,养了小半月才恢复。”说罢,愈发地皱起眉头,担心地道:“也不晓得太后娘娘和陛□体可好?”
书宁赶紧安慰道:“有那么多宫人照顾着,怎么会不好?娘娘和陛下素来康健,行宫那边又靠着湖,倒比我们这边还要凉爽些,定不至于害病的。”说罢,又笑道:“我屋里还给娘娘留了一盒绿豆糕,晚上凉快些了就给她送过去。”
书宁说到做到,天刚刚擦黑,四下有了凉气,她便领着小桃和小梨一齐去了仁贞太后的院子。进了院,才晓得仁贞太后去了西侧的花园散步,书宁不愿干坐在屋里等,索性把食盒放在厅里,也跟着去了花园里寻仁贞太后。
围场的行宫虽不大,花园却比京城的御花园要大上好几圈,不说旁的,单单一个半月湖就顶得上大半个御花园了。书宁在院子里绕着各种花木假山兜了几个圈,也没瞧见仁贞太后的人影。
刚刚有些不耐烦,忽听得不远处有嘈杂的人声,隔着林子听不真切,但依稀是有人在争吵。书宁哪里按捺得住好奇心,毫不犹豫地就循着人声追了过去。
待渐渐近了,才发现面前的人全都是她识得的。人群最中央站着的是周子彤,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严柠,满目不屑。严柠穿得素净,人却还算精神,一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浓眉挑起,朝周子彤怒目而视。
蒋明枚瞪大眼睛看着严柠,满脸的不敢置信,崔翔安的眼神则要复杂许多,至于周子翎则离得远些,剑眉微蹙,面色深沉,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仁和太后悠闲地坐在湖畔的亭子里,不急不慢地饮着茶,仿佛对这边的混乱毫不在意。书宁瞧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儿就是她挑起来的。
书宁没搭理场中一片混乱的众人,笑眯眯地进了亭子朝仁和太后见礼,客客气气地与她寒暄。仁和太后也很是慈祥,一脸和蔼地拉着她说话,一会儿问起宁老太太的身体,一会儿又说起周熙甯如何懂事,却对外头争吵的众人不发一词。
仁和太后如此,书宁却不能当做没瞧见,说了一阵话后,终于小心翼翼地道:“那几位怎么吵起来了?”
仁和太后高深莫测地笑,端起茶杯慢吞吞地抿了一口,方才回道:“这事儿啊,就算本宫也没法作主。”
她讥笑着朝周子彤和严柠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二小姐想来也听说过外头的传闻,严家姑娘把秦王当做杀父仇人,见了面哪里忍得住。偏偏她又拿不出任何证据,就连自个儿的身份也没法证实。本宫就算想给她撑腰也不成啊。”
书宁只作迷茫之色,仿佛完全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傻乎乎地咧嘴笑笑,便没再追问,反而转移话题问起周熙甯的身体和学业来。
外头的周子彤和严柠依旧闹得厉害,严柠遇着杀父仇人,自然情绪激动,只恨不得能生啖其肉。周子彤则一脸愤恨,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目中凶光毕露,若不是四周还有人在,只怕早就要耐不住性子痛下杀手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严柠仿佛略懂武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匕首,猛地朝周子彤刺过去。周子彤怎会容她近身,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脚踢去,正正好踢中严柠的手腕,“啪——”地一声,把她的匕首踢了下来。
严柠却丝毫不惧,不顾一切地朝他扑过去,面目狰狞,睚眦尽裂。周子彤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侧身右踢,眼看着就要踢中严柠的左胸,一旁忽然□来一条腿,生生地把周子彤的脚震开。
周子彤大怒,高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出手救人的竟然是蒋明枚,这让书宁很是意外,一方面诧异于她的身手竟如此敏捷,另一方面则愈发地觉得这几人的关系简直是一片混乱。
“事情尚未查清楚,王爷何必急着下杀手。”蒋明枚冷冷道,锐利的目光在周子彤脸上扫过,讽刺地道:“莫非王爷心虚?”
“你胡说什么!”周子彤愈发地气恼愤怒,扭头朝崔翔安喝道:“崔城主竟任由这女人对本王大呼小叫么?”
崔翔安客气地笑笑,一本正经地朝蒋明枚责备道:“蒋女官怎么如此不懂事,还不赶紧向王爷道歉。”
蒋明枚闻言,冷冷朝周子彤看了一眼,后退两步,端端正正地朝周子彤行了一礼,朗声道:“明枚一时情急,请王爷恕罪。”
周子彤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进不得进,出不得出,险些没气得岔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咬咬牙没再跟蒋明枚纠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余光又在严柠头上扫了一圈,拂袖转身。
自始至终,周子翎都未发一言。
书宁本以为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不想周子彤才将将走出了十几步远,湖里忽地一阵异动,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湖心忽然跳出来十几个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书宁飞身将仁和太后扑倒,与此同时,利箭犹如织就的密网,毫不留情地朝亭外众人射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些黑衣人又飞快地遁入水中,消失不见。
外头传来低低的痛呼,尔后是宫女们的尖叫,书宁微微抬起头,却只瞧见来回跑动的混乱人影。空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人有些作呕。
耳畔传来周子翎惊慌的高呼,“太医——快去请太医——”
是谁中了箭?
书宁缓缓坐起身,扶着仁和太后站起来,屏气凝神地朝前看去。昏暗的灯光下,严柠一脸苍白地躺在血泊里,身上被射成了筛子,显然早已气绝。而周子翎怀中奄奄一息的,却是蒋明枚……
有什么事情,好像不大对头。
(修)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围猎的事儿要结束了,明天回京城,侄子同学要出来卖乖了。这几章没有侄子在,我写得真艰难啊
☆、第二十七回
二十七
严柠从出现到被害拢共不过十几天,可偏偏是这昙花一现的女人给这烧热的油锅里浇了一瓢水,引起了一片混乱。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周子彤。严柠一死,便无人再追求严大将军的死因,且事发前他就对严柠有杀意,不能不让人怀疑此事是否出自他手。同时被人架在火上烤的还有郑国师,原本就有谣言说严柠是他派人送进围场的,而今严柠被害,谁能说得准不是他故意为之好陷害周子彤呢。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但双方都未落到好处。周子彤的王位依旧名不正言不顺,短时间之内是别想从朝廷拿到明旨,郑国师则损失了一名心腹——仁和太后借机把随行的侍卫通通换了个遍,其中一位被撤职的副统领便是郑国师的内亲。
正所谓和蚌相争,渔翁得利,书宁琢磨了许久,最后从中收益最大的一个是仁和太后,另一个则是她家里头那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小侄子。她的脑袋里刚刚钻出这么一点点苗头又立刻打消了,周子澹的势力到底不够,自己又远在京城,再怎么兴师动众也折腾不出这么大的事来。至于仁和太后——书宁以她这四年来寸步不离的经验来看,这手法不像。
周子翎并未随着队伍一起回京,听说是因为蒋明枚伤势过重,生命垂危,好几次都险些没挺过来,所以他才留下,崔翔安也因此留在了营地。对于蒋明枚受伤的经过,外头穿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她是替周子翎挡了一箭,更有人言之灼灼地肯定蒋明枚如何对周子翎一往情深,先前不过是碍着自己是崔玮君的义妹不敢明言,到了生死关头,这才露了真情,云云。
书宁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有些不痛快,又有些憋闷。之前她还笃定说周子翎和蒋明枚的婚事成不了,结果只一眨眼,形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依着现在的传言,周子翎不娶蒋明枚也说不过去了。
此次围猎从头到尾都是一出戏,当然周熙甯并不这么想,欢喜雀跃好似被放出门的小兔子,直到回京的路上,他依旧恋恋不舍,唉声叹气地朝书宁道:“不晓得明年能不能再来。”
书宁摸着他的小脑袋,想开口劝慰几句,可一想着他的身份,又有些无奈,只得心虚地小声道:“总会有机会的。”
回京的半路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所幸雨不大,并不影响行程,反把夏日里的暑气驱得干净,故一这路倒还算舒适。尤其是书宁,借着周熙甯的光在御驾上坐了一日,丝毫不觉颠簸劳累。
宁府这边,宁绢说什么也不肯再与沈环环共乘,一路都在宁老太太身边陪着说话。书宁听说后,很是欣慰,自家这侄女到底不傻,心里头有了芥蒂,日后也会远着沈环环,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眼看着到了京城南大门,所有人都忍不住吁了一口气。书宁也掀开车帘朝四周探看,顺便欣赏京城巍峨的大门。周熙甯见状,也忍不住把小脑袋伸过来东张西望,眨巴眨巴,忽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问:“小姨,那是不是宁家的马车?”
书宁惊讶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宁家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城门外约莫六七丈远的地方,车边儿守着的是平安,不用猜也晓得马车里坐的是谁。
“你怎么认得府里的马车?”书宁诧异地问。
“我见过啊。”周熙甯兴奋地道:“我小时候先帝带着我去过宁府,母后还跟我说,宁家的马车在车辕上刻了朵褐色梅花。”他趴在车窗上愈发地好奇,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宁家马车瞧。
这小娃儿记性倒好,书宁愈发地诧异,既是先帝领着他去宁府,少说也是三年前的旧事,周熙甯那会儿不过五六岁,居然还记得这些琐事。
与此同时,周子澹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俊美漂亮的脸来。周熙甯抱着书宁的胳膊激动得嗷嗷直叫,指着前头“啊啊啊——”地唤了一阵,总算想起来问道:“小……小姨,马车里坐的是谁?长得真好看!”
周子澹那张脸果然男女老少通杀,连周熙甯这□岁的孩子都躲不过。书宁忍俊不禁地道:“那是你琛表哥,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寻他玩儿么。”
“那……那就是琛表哥,就是他打了郑家孙少爷?”周熙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傻乎乎地看了半晌,才小声道:“他生得这般斯文,果真有力气跟人打架?可莫要被人欺负了才好。”
书宁脸上直抽搐,在周熙甯的小脸上揪了一把,叮嘱道:“莫要乱说,若是被你琛表哥听到了,他只怕不高兴。”
周熙甯立刻捂住嘴,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马车四周的护卫都不曾主意到自己,这才放下手,吐了吐舌头,小声叮嘱书宁道:“小姨千万莫要告诉琛表哥,不然他恼了我,便不理我了可要如何是好。”
书宁含笑点头,周熙甯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趴在窗口朝周子澹挥挥手。周子澹果然瞧见了,竟一掀车帘下了马车。
书宁不欲进宫,便让小桃跟宁老太太去打声招呼,自己趁着排队进城的时候下了马车,飞快地溜到周子澹这边。一上马车,她便向周子澹打趣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周子彤走了,胆子也大起来,竟敢来城门口,就不怕他留了人在京里么。”
周子澹不屑道:“难不成因为他我连门都不能出了?他而今还自顾不暇呢,可没工夫搭理我这事儿。”说罢,又笑起来,歪着嘴满意道:“也不知是谁暗地里这般帮我,省了我许多工夫,要不,依着柳将军硬碰硬的行事风格,便是派一百拨刺客也办不成。”
书宁猛地想起藩王们进京时城门口的那场刺杀风波,被周子澹这么一提醒,她才晓得那竟是柳将军派来的人。
仔细想了想,书宁一脸郑重地朝周子澹道:“你可真是任重而道远。”领着这么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下属,想要从周子彤手里头把秦地夺回来,书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只是妄想。
周子澹也很是无奈,摇头道:“我一直留在京里,宁州那边难免有所不及。柳将军的性子又极是固执,旁人也劝说不了。”
这话题越说便越沉重,书宁不欲再继续,遂立刻转换话题,笑着问:“你可想过这些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不等周子澹回话,她又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想了半天,总是有些疑惑不解。”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