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4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萧家小姐活泼好动,不像寻常女儿。她不喜闺阁刺绣,却独爱酿酒起糟,天天往作坊里跑。一来二去,年轻的小姐与英俊的酿酒师眉来眼去,很快情投意合地偷偷在一起了。这两个人都有酿酒天赋,并没有只顾着谈情说爱,而是在萧氏家酿梨花醉的基础上,酿出了一种有别于梨花醉,却比梨花醉更好更香醇的酒来。
此酒以觞为器,他们称之为梨觞。
不过,原本为‘觞’,不想终却成‘殇’。
得了梨觞之后,他们感情越发深厚,已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在感情升温的同时,他俩在酿酒之路上也越走越远,不仅多次改良萧氏家酿梨花醉的配方,把酒酿得越来越好,梨觞也一坛坛酿出,埋入了老宅梨树下的酒窖里,最终陈放成了永世不可复制的珍品。
听故事,是墨九所喜。
可这个故事听来却莫名有些沉重。
她心里沉甸甸的,直到萧乾停顿不语,方才仰头望去。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萧乾拖长嗓音,突然一叹,“后来他们每天沉浸在酿酒之里,不知天日,不知世情,以为这便是一生一世。然,梨觞一出,名声大噪,为萧氏家酿带来飞越的同时,他们的私情也浮出了水面。”
“萧家不肯成全这段姻缘是不是?”
“是,萧家那时,早已为小姐选好了夫婿,怎会愿意她与酿酒师互许终身?”
接下来的故事,与大多数老套的故事一样。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婚配的年代,萧家小姐与酿酒师的感情是不受祝福的,也是大逆不道的。
萧家先是怒而警告,再又将小姐关入绣楼,杜绝他们见面。
可爱得正正浓郁的年轻人,又怎样烧得灭情感之火?
最终,萧家小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与酿酒师私奔了。
如果他们就这样逃掉了,这个故事就不会有后来的演变,更不会有辜二穷这一生所负之“仇”。
两个年轻人出逃不过几天就被萧家人抓了回去。萧家以酿酒师的性命相要挟,小姐无奈之下选择了含泪上花轿,斩断情丝重新嫁人。可即便她为了情郎,放弃了自己的幸福,萧家却没有如她所愿,放过酿酒师。
为免小姐有私情的事走漏风声,传到夫家耳朵里丢了脸面,也为免酿酒师对小姐纠缠不休,坏了萧家的名声,他们在酿酒师的酒里下毒,想让他死在自己酿的酒里。
可他命不该绝,大吐特吐之后,居然侥幸逃过一劫。
然而,等他从乱葬岗醒过来奔逃回家之后却发现,他阖家老小,包括他刚刚满月的小侄女……统统被人毒死了。
失去挚爱,家破人亡。
酿酒师既怨小姐情变,也怨萧家人狠毒。
从此他隐姓埋名,一心报仇,可萧家之势却日益强大,直到他含恨而终,也一直未能复仇。
于是,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代身上——
“六郎……”墨家轻唤着他,颇有感触地道:“你们萧家可真心没干几件好事啊?”
对于她的说法,萧乾不置可否。
墨九知道,在古人的思想中,婚姻本该听父母之命,也许在价值观上,他们是不同的。
所以,看萧乾不吭声,她也不再多言,又把话转到正题上。
“那后来呢?梨觞就没有了?”
“萧家所有梨觞,均出自他二人之手。自他二人分开,萧家也再造不出梨觞……”
“为什么?”墨九不太懂得酿酒之道,只猜测着,“是因为不知道配方的原因吗?可……不对啊。即使酿酒师没了,小姐也是知道配方的人啊?难道她愿意自己与情郎穷尽一生所得的心血,就这样失传于世?”
想到梨觞醉入骨髓的滋味儿,墨九不无遗憾地一叹,“可惜了!”
萧乾拧眉,似乎也在思考,“我听祖母提起过,梨觞的配方,似是与梨花醉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那为什么酿出的酒不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后来萧家也曾为此苦苦寻求过真相,但并无所获。据懂得酿酒的人说,酿酒之事,仅有配方是不够的,酒的味道,与水、料、甚至与酿酒人的精神状态都有关系。为何让梨花醉变成梨觞,这个诀窍,恐怕只有当初酿造梨觞的二人知晓了。”
“是啊!”墨九表示认同,“酒是有灵魂,有感情,有灵气的东西。五粮液离开宜宾,也就不再是五粮液了……”
后面一句她是小声喃喃的,像在自言自语。
可落入萧乾耳朵里,却把他听愣了,“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墨九赶紧摇头,岔开话题,“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萧乾目光微凉,视线从她的脸慢慢落到辜二的身上。
这一眼,他望了久久,视线有些放空。
“先厚葬了他。”
……
……
辜二的死亡,在哈拉和林掀起了一股子地震般的动荡。
当初他与萧乾合盟攻打乌日根,却在胜利已然在望时,突然与萧乾割袍断义,城门决裂,终于导致了这样一样败亡身死的局面。对于萧军来说这是大获全胜,正好顺水推了舟。可对于哈拉和林的北勐人以及苏赫旧部的北勐兵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是愤怒,是屈辱。
人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萧军的英雄萧乾,在北勐人眼中,已然成了一个邪恶的入侵者,是他篡夺了胜利果实,是他利用苏赫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过河拆桥杀了苏赫……
这一点,萧乾事先其实已有预料。
所以,只要辜二没有异动,他永远都不会抢先对他动手,就怕落人口实,引来北勐人的情绪反弹。
毕竟打下一个国家容易,治理一个国家却不容易,想让一个国家的人完全臣服,那更是相当不容易。
然而,哪怕他未雨绸缪,也没能解开这个死结。
虽然是苏赫率先对他动手,但北勐人的民族主义以及人性中基于对弱者的同情,萧乾这一口大黑锅,还是背定了。
在后来的史书中,对这一役的看法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趁向于对萧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谴责。
好在,不管北勐人怎么想,战争结束了,成者为王,萧乾成了他们的主宰,他们无力反抗之时,都不得不暂时屈服。
于是哈拉和林这座城市,暗里波浪不止,明面上却风平浪静。
……
一天一夜,眨眼过去。
大街小巷里,百姓不能成眠。
王府里的灯火,也彻夜没有熄灭。
萧军虽然占领了哈拉和林,可诸事待办,身为首脑的萧乾也没有办法休息。王府里来来去去的人,各种各样的情报书函,一件一件在这里汇总,再经他之口,变成一个又一个政令传达下去。
都说打江山难,治江山更难。
如今的北勐,如同一团乱麻,等待他去理顺。
他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而墨九,也没有闲着。
除了派曹元领着一群弟子快马加鞭赶回兴隆山之外,她自己也在紧张地准备行程。
原本她是要同曹元一起回去的,但转念一想,火器的事已经这么久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至少,她得最后送辜二一程,等他的葬礼结束再走——
就这样焦头烂额的过了三天,北勐局势终于又有了新进展。
这一日,天儿还没有亮,萧乾刚刚回屋歇下,就接到消息,前往追击乌日根与阿依古长公主的古璃阳回来了。
幸不辱命,阿依古一伙的重要成员,一共有十五人落网,包括阿依古自己与乌日根。
……
王府的大门,咣咣打开了——
古璃阳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一群士兵押送着阿依古等人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大殿前的台阶上,萧乾正在门口等候。
墨九也站在他的身边,静待不语。
晨曦的薄雾中,天气有些凉。
“冷吗?”萧乾探了一下墨九的手。
“不冷。”墨九笑了笑,“这么激动的时候,我怎么会冷呢?”
萧乾轻叹一声,把她挣扎的手拿过来,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你啊就爱逞强!”
墨九一怔,失笑,“哪有啊?倒是你,也不怕人笑话。”
“我疼媳妇,谁人敢笑?”
萧乾说得随意,可墨九听完,却是心里微怔。
是啊,就算他可笑,又有谁敢笑他呢?今日不同往日了啊。
地位的改变,身份的改变,让墨九突然间有些迷惑。
“六郎,你如今觉得……快活么?”
萧乾看她一眼,还未回答,古璃阳就大步过来,抱拳单膝跪于地上。
“末将参见主公!”
“古将军请起。”萧乾朝他赞许一笑,抬了抬手,“请长公主入殿。其余人等,先行扣押。”
“末将领命!”古璃阳起身,往后面招手,“带长公主。”
墨九注意到萧乾用了一个“请”字,瞥他一眼,他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只见长公主,只紧紧随着他的步子入殿坐下。
没多一会儿,阿依古就施施然入了大殿。
奔波一路,她精神有些倦怠,衣饰凌乱,人也不如当初雍容华贵。
果然人的气质都是因为身份而衬托的么?墨九有些感慨。
不过,萧乾对她还算礼遇,没有捆绑,更没有轻视,甚至以晚辈之礼待之,特地让人为她看座沏茶。
可阿依古并不领情。
她就那般冷冷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不动声色,也不肯坐下。
萧乾见状,也不生气,只淡淡道:“长公主,坐下再说。”
阿依古傲然地仰着头,冷冷一笑,“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我不会吭半句,你请便就是,不必惺惺作态了!”
萧乾揉一下额头,对她的不客气极为客气。
“长公主言重了,我便不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侄子。我便是杀尽天下人,也不会姨母你半分!”
听他这样说,阿依古冷哼一声,脸色不仅没有转好,还更为难看了几分。
“侄子?!我可不敢攀这亲眷。你杀害我儿,取而代之,还来诓骗于我。这算计,这心计,我阿依古甘拜下风,可不敢让你屈尊唤我一声姨母。”
墨九一怔。
这么说来,她以为苏赫是萧乾杀的。
那就怪不得她半点不念亲情,还这般仇视了。
可她到底怎么知道苏赫是假的?又怎么会认为真正的苏赫是萧乾杀害的呢?
她没有问,萧乾却问了,“姨母此话怎讲?”
“你以为装傻弄愣,就抹得了事实吗?”
“纵我以苏赫之名欺骗你,却绝无杀他之事。”
“你还敢否认?”阿依古双眼怒瞪着他,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你从临安府逃到阴山,仗着那顺对三丹那点情分,与他勾结在一起,杀害我儿,谋得他的身份,再借我之势,打起了北勐江山的主意。这一步步的棋,走得当真绝妙,若非纳木罕临终遗言,我还真就被你给蒙骗,成了一个睁眼瞎,认贼做儿!”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死去的苏赫,她眼圈微微一红。
“是我枉为人母,对不起我儿……若非我当日纵你之故,你又怎会有今日?可你不仅不念旧情,反倒再来祸害我儿江山!你如此作为,何以为人,何以敢称我一声姨母?”
对于她声声的指控,萧乾并不急着争辩,只待她说完,才淡声相问。
“纳木罕当日死在我剑下,他何时留给长公主临终遗言的?”
“嗬!”阿依古喉咙哽着,声音有些哽咽,一双眼仇恨地瞪着他,“你那一剑并没有杀死他,他只是痛昏过去。”眸子一抬,她突地凉笑,带着咬牙切齿地恨意,“你肯定想不到?正是因为你那一剑,他认出了你的真实身份。”
“因为那一剑?”墨九有些好奇。
她侧眸瞥着萧乾,见他也似不知,又不由望向了阿依古。
却听她道:“我和纳木罕为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更没有想过会是你?因为我们和世人一样,都以为萧乾死了,早就已经死在临安,死在宋熹的刑场上了。可就在你刺纳木罕那一剑时,却不巧让他看到了你虎口的伤疤……”
虎口的伤疤?
墨九心里一怔。
萧乾虎口那个伤疤小得不能再小,淡得不能再淡,若非亲近之人,若非近距离,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个纳木罕观察力竟然这么惊人?
阿依古含恨道:“那日我和纳木罕商议伏击蒙合,原本也是为你谋划……可他害怕事情不成反倒牵连于我,想要一力承担。我原也做此打算,可他从额尔小镇离去后,我心里不安,便偷偷跟去了狩猎场。也因如此,得以见他最后一面。他临死前告诉我,你不是我儿,你是萧乾,是你杀了我儿……我原也是不信的……因为我不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