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尘埃处-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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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阅瞅了一眼,“挂卧室的可以挑张轻松点儿的。”
柴薇点头,“你看,你审美不是挺靠谱的么。”
林阅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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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大早,仍是先开例会。林阅这边人还没组齐,只制定出了时间表。单一峰敦促林阅周三之前一定得上交组员名单,林阅应下,转头马上去跟程序组的大爷一一说好话。
好歹又凑了三个,策划和美术都够了,唯独还差一个程序。林阅正焦头烂额,赵清雅前来毛遂自荐。
柴薇知道了这事儿,说她简直是宽容大度。
林阅则说:我是公私分明。
组完队没一阵子,公司就要开始筹备年会了。年会年年都是吃饭、表彰和抽奖三样,翻不出新。
年会也是定在周五晚上,大家下班了直接去酒店。柴薇手下有个小美术出了点差错,柴薇帮她解决,一时延误了下班时间。林阅反正没事儿,也就坐办公室里等她。
等柴薇忙完,离酒会开始仅剩半小时。
单一峰特意打来电话询问,“那你们在公司等,我排人开车过来接你们,这会儿出门不好打车。”
林阅坐着跟柴薇闲谈一会儿,手机响起来,她瞟一眼,竟是陈麓川打来的。
柴薇瞧见她脸色变了,问:“谁来接?”
林阅先接起电话,只说了些“嗯嗯啊啊”“好的稍等”,末了挂断电话,对柴薇说:“走吧。”
柴薇:“……出息。”
陈麓川开着单一峰的车来,先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上车以后,林阅只埋头装死,柴薇暗地里掐了她好几把。
这一阵,陈麓川正在熟悉公司的工作模式,林阅与他的所有接触都是公事公办。项目还没正式开始,是以两人虽在同一办公室里,一周下来也没说上几句话。
一路上,只柴薇不停找话题,可她与陈麓川一个美术一个程序,又没认识几天,说两句便是冷场。
柴薇简直心力交瘁,趁着陈麓川接电话时凑到林阅耳旁说:“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陈麓川接完电话,朝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阅仍然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他不由苦笑,心道早知如此该让王培源来接——林阅真是讨厌他到同车都不乐意的地步了。
到了酒店,陈麓川原本的座位被人占了,只王培源那桌还剩三个位置。
柴薇先坐下,招呼林阅和陈麓川,“赶紧坐,快开席了。”
林阅坐下,将椅子往柴薇那边挪了挪。
陈麓川将她这小动作收入眼底,笑了笑说:“你们先坐,我看看别桌还有没有座位。”说着,转身走了。
☆、第08章
陈麓川这举动简直已算是失礼了,柴薇目瞪口呆,凑到林阅耳旁问:“他这什么意思?”
林阅无声叹了口气,将柴薇手指一捏,低声说:“算了。”末了,又补充一句,“以后也别制造什么机会了,我和他没机会的。”
柴薇摆了摆手,“随便你随便你,反正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年会开始,照例领导讲话,最后轮到单一峰,“开始吃饭之前,咱们先来搞点小活动预热怎么样?我和头儿为大家准备了一点儿红包,数量不多,就五十个,手快有手慢无,来来来,大家都打开支。付。宝,我报口令了……”
“单哥等一下!”
单一峰笑道,“好好好——好了吗?我开始报了啊……”
柴薇:“……我才抢到18块!”她凑到林阅跟前,“你呢?”
林阅笑而不语,举起屏幕给她看。
“……388?!”
最后大家一看,这桌就林阅抢到的数额最大,还没开席先罚她喝了三杯。林阅酒量不行,暗叫柴薇帮忙。
柴薇哼哼两声,“你把红包给我我就帮你。”
“……那还是算了。”
吃完饭,又是一轮抽奖。这回才是重头戏,每人都有奖,就看大小。林阅今晚的好运气远不止于那个388块的红包,抽奖时一个不小心,摸到一部苹果手机。
柴薇嫉妒得挠心挠肺,借着酒劲作捏住林阅肩膀来回晃,“说!你是不是被黑箱了!”
“是是是,你才知道么。”她被柴薇晃得头晕,胃里也开始翻腾,“……我去趟洗手间。”
“人想走可以,东西留下来!”
林阅将手里盒子丢给她,“给你给你给你,快放我走吧,我要吐了……”
她飞快奔出洗手间,干呕了一会儿,没吐出来。这会儿脸上发烫,情绪有些亢奋。回到大厅,王培源组织大家去唱歌。
单一峰本想溜走,被及时逮住了。一行人架着他,又转战ktv。
柴薇占了个角落的位置,抱着那个手机盒子,不管有人听没人听,开始拉拉杂杂地讲她悠久情史。
过了一会儿,王培源抢了个话筒,“光唱歌没劲,咱们来整点儿好玩的!”
赵清雅说:“才不能听你的好嘛,只会替你们‘小众群体’争取福利,上回玩大冒险,你一个人就亲了三个妹子!”
“清雅妹妹你早说啊,咱们工作室英俊的汉子,你想亲一个亲一个,想亲十个亲十个,怎么样!”
赵清雅:“……我们工作室哪有英俊的。”
“我不是?!”
“你是‘小众群体’呀。”
大家哄堂大笑,王培源目光一扫,跳下台子,将坐在长沙发上的陈麓川一揽,“那这个总是了吧?”
赵清雅脸噌地红了。
王培源嘿嘿一笑,收缴了桌上所有的骰子,“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点数最低的亲咱们川哥一口。”
陈麓川哭笑不得,“关我什么事。”
“你帅嘛。”
五个骰子,大家轮流掷。王培源贯爱架秧子起哄,结果第一次掷出来反倒是他点数最低。他轻咳一声,“游戏规则是我制定的,我肯定得带头遵守,川哥,委屈你了……”说罢,猛一下将陈麓川勾过来,凑上去在他脸上嘬了一下。
大家笑得几乎岔气,“王培源,你积点儿德,别真把川哥掰弯了。”
王培源松开陈麓川,招呼:“接着来接着来!”
第二次,又是个男同事。
王培源瞅着陈麓川道:“川哥,要是今儿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用谢,我叫红领巾。”
陈麓川笑道:“那你得负责。”
“负责负责负责!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林阅在旁看着,也笑不可遏。
然而第三轮骰子扔完,她笑不出来了。
赵清雅瞅了林阅一眼,对王培源说:“那个,王哥,我觉得是不是可以……”
林阅打断赵清雅,“能选真心话吗?”
“当然能选啊,不过你可得想好,真心话不见得更容易,要是问到什么你不好回答的……大冒险简单啊,你看,川哥在这儿,你凑上去,眼一闭嘴一噘……”
“真心话。”
“好吧,大家有什么想问的。”
一个男同事正要开口,陈麓川抢了先,“我来问。”
林阅呼吸一滞,缓缓抬眼看他。
隔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他目光却是清澈坦荡,“我想问你,五年级那次考试,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阅心脏一时砰砰直跳,半晌,“……我们是邻居,帮你应该的。”
陈麓川静了一瞬,只笑了笑,“问完了。”
莫名其妙的问题,莫名其妙的答案,大家也是听得莫名其妙。
赵清雅忙说:“来吧来吧,下一轮。”
散场时已尽十二点,柴薇睡了一觉,已经清醒过来了,陪着林阅一道前去等车。
“王培源那儿我就睡着了,最后结果怎么样?轮到赵清雅了吗?”
“没有。”
柴薇笑了笑,“哎,今儿运气全在你头上。”
林阅默然,心想还好柴薇睡得早,没看见第三轮。
柴薇低头,看见自己还抱着那个手机盒子,不好意思笑了笑,还给林阅。
等了一会,前面来了俩空车。林阅正要拉着柴薇上去,身后忽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林阅,我找你有点事。”
林阅后背一僵,冲柴薇使眼色。
柴薇不理,托着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推,笑说,“那我先回去,陈麓川,完了记得送她回去。”
陈麓川点头。
林阅转身,“什么事?”
陈麓川指了指旁边,“走一段吧。”
林阅沉默片刻,迈开脚步。
走出数百米,四下都安静了,只有风声擦过耳畔。
林阅手揣在兜里,只低着头,数着脚底下的地砖。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旁的脚步顿住了,便也立即跟着顿住。
陈麓川问:“刚才为什么说谎?”
林阅本是极为坦荡的,她觉得方才那回答虽然算不得说了真话,却也不算说谎。但经过陈麓川这么一质问,反而有几分心虚,声音也跟着低不可闻,“我没说谎。”
“那你再回答我一次,五年级那次考试,为什么帮我?”
心里一时百转千回,林阅抬眼看了看陈麓川。
他头发有点儿乱,衬衫扣子比平日多解了一粒,显得更随意些。
阅心里塌软成一片,“……你腿上的疤消了么?”
陈麓川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腿上有疤。”
上回他便觉诧异,分隔六年,林阅居然还记得他爱打篮球。
林阅又问:“你还记得,那个疤怎么来的么?”
小时候家属区外的巷子里,有人养了条狼狗。那狗脾气暴躁,不管认识不认识,先冲人乱吠一阵。平时这狗都是拴着的,有天不知怎的绳子断了。那天陈麓川回家,恰好见那狗在树下,冲着树上狂吠。
树上攀着个小女孩,哇哇乱哭。
陈麓川也没细看,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儿,朝狼狗头上一扔,拔腿就跑。就这样,他被狼狗追了一路,最后绊了一跤,没逃脱,腿上挨了一口,留了碗口大一个疤。
当时那狗主人还赔了好大一笔钱,之后狗就不见了,巷子里也恢复了平静。
陈麓川这下更是惊讶,“树上那人就是你?”
林阅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麓川静了一瞬,笑了,“……你挺会爬树的。”
林阅也跟着笑了。
陈麓川继续往前走,“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我一直以为你打算捏着把柄跟老师告状。”
林阅也急忙跟上去,“我不会的。”
陈麓川微微侧过头,“为什么?”
“……我不是这样的人。”
陈麓川笑说:“也是。”
路很短,没一会儿就到了路口,陈麓川说:“打车回去吧。”
林阅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儿,来了辆车。陈麓川正要拉开驾驶座,司机说:“刚把盒饭打翻了,前面座位是脏的,您坐后面吧。”
陈麓川一顿,看着林阅,“介意吗?”
林阅急忙摇头,“没事儿。”
她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好事儿”接二连三。
陈麓川上了车,嘱咐司机,“先去三三零化工厂家属区。”
“不,”林阅忙说,“去常青花园。”
她对陈麓川解释,“太晚,我爸妈睡了,回去要吵醒他们。”
陈麓川问:“你新家在常青花园?”
“嗯,自己买的小户型。”
“江城现在房价怎么样?”
林阅看他一眼,“你要买房?”
“家里在催,先看着。”
“要看地段,两万三万的都有,不过平均还是一万五左右,这两年房价还是降了一点。”
陈麓川点头,“回头我再看看。”
车子上了大桥,沿江灯火璀璨。安静片刻,林阅忽问:“计算机这块国外前景更好,你为什么要回国呢?”
陈麓川答:“还是更喜欢国内,外面吃不惯。”
“国内目前游戏市场虽然广阔,但其实行业内风气并不太好。”
陈麓川笑了一声,“你是觉得我不该回来?”
林阅忙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在国外事业会发展得更好。”
陈麓川笑说:“你把我想得太有事业心了。”
林阅看他,“你不是吗?”
“嗯……”陈麓川沉吟,“以前是,现在不全是。”
“为什么?”
“老了吧。”
林阅笑了,“我可是跟你同岁。”
陈麓川身体放松了些,往后靠去,“前年,我跟同学出去爬山,遇到一场事故……”
林阅心脏一紧。
“后来侥幸获救,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出院了才敢告诉我爸妈,还不敢全说实话。你知道,我这人从小性格就不太。安分,但这次是真的有点怕了……”他伸手点了点背后,“这里,钉了根钢针。”
人总不能活得太自私,尤其得顾念父母的心情。
林阅只觉心惊肉跳,“这个冯阿姨知道吗?”
陈麓川笑说,“不敢让她知道,我只说骨折,她就哭了一个星期。”
林阅想跟着笑一笑,笑不出来,光想一想那场景,她就觉得自己全身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