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的白粥馆-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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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戒尘师弟画画的爱好是从哪一天开始养成的,戒嗔其实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戒尘师弟还很小。
那段时间戒尘忽然心血来潮,喜欢上了画画。开始的时候,戒尘只是拿着各色粉笔在寺院的地上画,画的多是寺里的景物,有香炉、木鱼,也有树木。
不过爱好归爱好,天赋归天赋,戒尘画得也不是很像。香客们见到戒尘趴在地上画画便忍不住问他:“小师父,你在画些什么呀?”戒尘便会耐心解释给他们听,他画的是一些什么景物。当然如果戒尘不解释的话,施主们也不太容易看出来戒尘画的是什么。
虽然戒尘画得不好,但是来往的施主们总会出于鼓励的目的,对戒尘的画表示赞赏。
戒傲师弟后来说,通常我们做某件事情时,最好的状态便会引发良性循环的出现。就拿画画来说,戒尘的画得到了施主们的夸奖,然后戒尘的画功就有了进步,然后施主们再夸奖,戒尘的画功就会再进步,这种局面就是一个良性循环。
不过,戒傲师弟以上的话只是举个例子,现实往往比理想要残酷。戒尘师弟的画画水平非但没有因为施主们的夸奖而进步,他胡乱画画的决心反而因此更加坚定。
戒尘生日的时候,智惠师父特意下山从镇上小店买了一盒彩笔,外加一叠白纸,送给戒尘作为生日礼物。收到礼物的戒尘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戒尘在早课结束的时候拿出了一张画给大家看,说是昨天晚上画的。翻开画纸,上面有个人像,寺里的众人看后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画中人一看便知是戒嗔,因为那神态和体形与戒嗔有几分神似。
没想到戒尘第一次在纸上画画就画出了这种效果,看来之前众人真的是低估了戒尘。原来不是戒尘画得不好,而是我们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
寺里的人在吃惊之余,自然不忘称赞戒尘的画功,智惠师父也很得意,觉得戒尘在绘画方面是一个可塑之才。他还说,下次镇上那位画画很好的贺施主若是来寺里,一定要让他指导一下戒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戒尘听了大家的赞叹仿佛不那么高兴,大家说着说着,戒尘忽然一扭头跑了出去。大家都说,戒尘居然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戒嗔路过戒尘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隐隐有哭泣的声音。戒嗔赶快推门进去,只见戒尘正趴在床上哭泣。他转头见到戒嗔进来,哭得更伤心了。
戒嗔坐在床边,搞不懂戒尘为什么哭,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默默地看着他哭泣。戒尘哭着哭着,忽然抬头问了戒嗔一句:“师兄你觉得我要画下去吗?”
戒嗔这才明白,原来戒尘哭泣是因为画画的缘故。戒嗔把他拉到身边,诚心诚意地安慰他说:“你画得很好呀,你看你把师兄画得那么神似,说明你是很有潜力的,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有所成就。”
结果戒尘听到戒嗔的话,眼泪又流了出来,他边抽泣边说:“我画的是智恒师父,不是你。”
这一次轮到戒嗔意外了,因为智恒师父比较胖,而戒嗔偏瘦,如果戒尘画的是智恒师父的话,那么画得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这下戒嗔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戒尘了,这种打靶一枪命中了边上靶子十环的感觉,戒嗔也挺理解的。戒嗔只好安慰戒尘说:“画画重在神似而不是形似,其实你的画风属于抽象派。”戒尘这才稍微感到安慰了些,也就慢慢收住了眼泪。
小孩子的信心往往是变化莫测的,戒嗔原先担心自那次打击后,戒尘对绘画的态度会有所变化,会失去往日的随意性,但是戒嗔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段时间,镇上有位画画水平非常高的贺施主对戒尘进行了指导。在贺施主的提议下,戒尘开始拓展画画的范围,原先只是画静态景物的戒尘,慢慢地也开始画一些其他风格的作品,比如人物和动物画。
风格的转换也导致了绘画难度的提高,当然这种难度并不是来自于戒尘自己,而是来自于我们这些替戒尘做绘画模特的人。通常来说,给戒尘做模特的人不会再做第二次,因为在经历过整整半天动也不能动的折磨后,大家都不肯再去了。
戒嗔有幸做了一次模特,还收到了戒尘的作品。看到作品的时候戒嗔有点儿傻眼,虽然《心经》上说了色即是空,但是被画得如此抽象,戒嗔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寺里能够长期做戒尘模特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戒言,因为只要戒言睡着了,那么不论戒尘怎么让它摆姿势都没有问题,而如果戒言是醒的,它便会摇着尾巴在寺里乱逛,任戒尘怎么引诱也不肯停下来。
所以,在戒尘的笔下,戒言一般都是睡着的。戒嗔知道戒尘也曾经做过一些努力,比如把一大碗好吃的放在戒言面前,可惜戒言吃饭的速度太快,总是等不到戒尘完工,就已经吃饱去山里散步了。
对此,戒尘也多有抱怨,可戒言依然做不到善解人意。
在戒嗔的印象中,戒尘只画过一张戒言醒着的画作,叫作《戒言饭后散步图》。那一次戒言午饭吃得太多,以至于吃完之后动作缓慢,再加上戒尘那次绘画潜质大爆发,所以才完成了那幅相当难得的画作。
寺里还有一个模特是戒傲,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被戒尘在清醒中摆布的人。戒傲也尝试过逃逸,可惜身体刚转过三四十度,戒尘便会在后面说:“我要告诉师父某师兄在面壁时还偷吃饼干,我要告诉师父某师兄在床下藏了可以爆炸的东西,我还要告诉师父某师兄把戒言身上的毛剃了做实验。”听了这些话,戒傲只好转了回来。
对于自己的作品,戒尘一直很宝贝,每次画完画,他都会小心地把它们藏在自己屋子的柜子里。有一年,到了梅雨季节,戒嗔和戒傲还特意提醒戒尘,这种天气,收藏起来的画作很容易受潮长霉。
于是戒尘小心地把这些画拿出来,然后用夹子夹在晾衣服的绳子上晒晒。
戒嗔和戒傲走进后院,站在这些随风轻轻摆动的图画中间,仿佛正在观看戒尘师弟的个人画展一般。
虽然所有的画作的神与形与模特都不太相似,但戒嗔知道,不管是画中人,还是画画的人,心中的快乐却是真实存在的。
确实,世间的万千事不一定要做到完美极致才能算得上称心如意。
只要怀着喜悦的心情,做任何事情,不管好与坏,我们的嘴角自然都可以翘起来。
【3。爱吃糖葫芦的戒尘】
戒嗔的师弟戒尘很聪明,只是常常不记人,天明寺来来往往的施主很多,即使来过寺里很多次的施主,戒尘也搞不清他们谁是谁。但淼镇里有两位施主戒尘是印象深刻的,因为这两个施主都是在镇上卖糖葫芦的。
这两位卖糖葫芦的施主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他们一个在镇中心位置的小街上叫卖,而另一个吴施主则古怪很多,他是在镇上临近茅山的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摆摊。
淼镇本来也不是商业发达的地方,所以吴施主的生意自然很一般。
有一次,戒嗔和戒尘从吴施主的摊位前路过,恰好碰到镇上的一位大婶带着孩子从旁边经过。孩子哭闹着要大婶给他买糖葫芦,大婶可能是不舍得给孩子买,便吓唬孩子说:“你看这位卖糖葫芦的爷爷,虽然面相和善,其实非常凶,平时最喜欢欺负小孩,谁吃了他的糖葫芦谁就会被拐卖掉。”孩子将信将疑,哭闹着走开了。
戒尘那次听到了大婶的话,从那以后,每次我们从镇上回寺里,经过吴施主的摊子时,不管之前有多开心,戒尘都会突然变得格外紧张,双手紧紧抓着戒嗔不放。
戒嗔于是费力气地和戒尘解释道:“吴施主绝对不是拐子。”可是戒尘还是不太相信。
可能是戒尘长相可爱,所以吴施主对他也挺好奇,每次戒尘路过,他都亲昵地想靠过来。
于是,戒尘便更加紧张了,他还对戒嗔说,拐子都喜欢拐卖像他这样长得可爱的小孩。
戒嗔解释了许久都不起作用,戒尘始终觉得吴施主是个很有企图的人,后来戒嗔只好说:“没有头发的小孩是没有销路的,所以拐子也是不拐的。”戒尘半信半疑,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儿。
只是戒尘对吴施主依然很怕,直到有一次,戒尘在路上看天上飞的风筝,看得入迷了,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吴施主的摊子旁边。等发现的时候,刚准备逃,吴施主忽然递给他一根糖葫芦,戒尘迟疑了半天,终于接了过来。
那之后,戒尘和吴施主的感情便与日俱增,戒尘也不再惧怕吴施主了,每次还会主动凑上前去。
戒嗔后来觉得,戒尘和吴施主的关系也挺有意思的。如果我们一味地对别人设防,人生便会失去很多的乐趣,所以说,应该试探性地敞开胸怀对待别人,而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然,戒傲师弟一直觉得,居心叵测的坏人其实还是会很喜欢戒尘师弟这样的小朋友的,这也不完全是因为他长得可爱,更重要的原因是作案的成本很低——一根糖葫芦就足以打开戒尘师弟的心扉了。
第07个 长条石板
去年的时候,因为戒嗔的屋子有些漏雨,所以师父们特意请了工程队把寺里后院的几间屋子一起做了一次简单的维修,戒嗔还因此回家住了几天。
等戒嗔回寺里的时候,屋子已经维修好了,而工程队的施主们也离开了寺院,只是后院的围墙边上多了一块长条的石板。戒嗔心中纳闷:只是修个屋顶,要这么大的石板做什么?如果放上屋顶还不压塌了房子?
戒嗔跑去问师父和师兄们,个个都说不知道。智惠师父说,这么大一块石板,应该不会没有用途吧,暂且不管它,工程队的施主们也许过几天会来拿。
院子的围墙比较窄,长长的石板放在那里其实挺碍事。过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人来取石板,戒嗔索性打了电话咨询工程队的施主们,得到的答复是:这块石板是废料,已经用不上了。
戒嗔把施主们的回话告诉师父们,师父们说:“那你和戒傲一起把石板抬出去吧,省得碍事。”
戒嗔点头答应,和戒傲一起去了后院,把大石板往外抬。石板很重,抬起来很吃力,我们每抬一小段就需要坐着休息一会儿。戒尘和戒痴两个小和尚看着我们抬石板却开心得很,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跃跃欲试着要帮忙。我们急忙拒绝了。以石板的重量,只怕两个小家伙是越帮越忙,非但减轻不了压力,如果石板砸下来,还极可能砸到脚丫。
走到寺外不远处的山路上,看到空旷的地方,戒嗔实在不愿意再抬了,便和戒傲一起把石板丢弃在山坡下。
这件事很快就被大家淡忘了。
过了几个月,戒嗔和戒傲一起去山下,为了节省时间便从小路走。戒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几个笑话,边说边走。戒嗔一不留神,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爬起身来,细看草丛,绊倒戒嗔的居然是当初随手丢弃的那块长条石板——它在草丛里露出了一小截,戒嗔没有留意到。
戒嗔急忙把石板推到路边,不想让它再绊到别人了。
回到寺里,戒嗔擦着药水,心中不免有些怨气,但是仔细想来,自己如今摔的这一跤,恰恰是几个月前自己的过错所致。
如果那一天自己和戒傲再多费点儿力气,把长条石板丢到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今天也就不会摔得那么狼狈了。
世间的因果往往就是如此,我们常常抱怨自己受到了伤害,其实这些伤害都是由自己的过错所引起。
第08个 不说话的同桌
戒嗔小时候也上过几年学,上学的最后一年班上调整了座位,戒嗔有了一个新同桌。
对这个新同桌戒嗔一点儿也不了解,因为老师一直是按同学们的身高去排座位的。前几年,又高又胖的新同桌一直坐在后排,而戒嗔相对瘦小,位置因此比较靠前。
可是这一年,戒嗔的身高蹿得很快,所以,戒嗔和新同桌才有机会坐在了一起。
对于新同桌,戒嗔知道的只有他父亲是退伍军人,因为有时候在课间,他会站在院子中间耍几下他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功夫。
戒嗔和新同桌的交流不多,因为同桌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不管是什么课,只要一上课他就开始趴在桌上睡。
老师只有一位,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因为同桌的成绩一直还不错,所以,老师基本是不管他的。
对于同桌睡觉戒嗔也无所谓,但麻烦的是,每次他一睡着身体便会舒展开,慢慢地就把不大的桌子占满了。有时候睡出了状态,他还会挥动手臂,把戒嗔的文具扫得到处都是。
戒嗔起先一直忍着,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便和同桌展开谈判,内容是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我们在桌上划了条线,规定没有特殊原因不得越界。考虑到同桌的体形,戒嗔也做了必要的让步,划分给他的地盘要比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