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异事录-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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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个啊!”福伯说得兴起,闻言唾沫横飞的比划:“这里原先是个镇子,就叫朱镇;解放以后,这一片划出来成了一个村子,就叫朱镇村了,大家叫着顺口,就去了最后那个村字,叫成朱镇……“
“从古代起就叫朱镇了?”刘菲双眼中闪着求知的熠熠光辉:“这里的人都姓朱吗?”
福伯摇摇头:“不是,这里的人姓百家姓,只不过……”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就不往下说了。
“只不过?”刘菲不肯放过机会,紧紧钉着不放口。
福伯沉默半晌,尴尬的咳嗽一声:“咳,这都是老黄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说着便推说村里还有工作站起来开溜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福嫂给我们收拾一间房出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们起码要在这里住三天。
小黑猫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不见踪影,我和刘菲枯坐无聊,跟福嫂说了一声便出去转转。福嫂千叮咛万嘱咐的,眼看着我们走下石阶才走回去。
其实小村庄真的没有什么好走的,基本上就是田地,田地,田地和田地。我跟刘菲在前面转了一大圈,眼看太阳还稳稳的挂在天上丝毫没有被月亮推倒的迹象,我们叹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问。
“咋办?”刘菲无精打采。
协商的结果,刘菲先回福伯福嫂家,我嘛,继续转悠。
“秋天的日头很短,冷了就要回来,不然会感冒的!”刘菲叮嘱完毕拍拍屁股走人,我往后头晃过去,依然是田地,田地,田地和田地。
只不过我和刘菲在村头看到过的小土地庙,一开始是走了半天才看到一座,越往后面走,看到的数目就越多。
到了最后简直像电线路标一样每隔5米,就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立在那儿。庙前散着的纸钱因为太过密集,连成一大片;一脚踩上去,白白的纸片就像沾了泥巴的蝴蝶,一片片飞起来。
老实说,在这里看到这么大一片土地庙和供给死人的纸钱,有点毛毛的。
我站在路边看了两分钟,身上激灵灵爬上一阵寒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逢魔时刻”的说法。
太阳下山,月亮还没爬上来的时候,是鬼门打开,群鬼乱舞之时。这时候很容易碰上邪门的东西。
——太阳快要下山了,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正这么想着,我却突然动不了了。
有什么东西,静静的立在我的身后,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盯住了它的猎物。
朱镇 第四章
“这……这个村子……有……妖怪!”
小左中午惊恐的声音化成鼓点,砰愣砰隆争先恐后轰然而来,砸到我不怎么强健的心上,砸的我脑袋蒙蒙的,后背一阵接一阵的恶寒。
这是动物对天敌本能的厌恶,站在我后面的东西,让我觉得厌恶到动都动不了的地步。
黄昏的阳光撕扯着树木和之下飞舞的纸钱破碎的影子,投射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扭曲而狰狞。
“……你是……什么东西……”
背后似乎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好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把自己的脖子扭了一个结,然后头朝下让声音从那个结里面钻出来。
就是这种感觉,可是它是在笑。
它在嘲笑我,那种感觉就像狐狸看到了鸡,渔夫看到了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天知道我只是外强中干,纯粹虚张声势:“干嘛跟着我……”
那东西似乎迈着小步慢慢前行,好像觉得在玩什么游戏,只有我又不敢转身,又不敢跑,生怕自己一跑,后面那个家伙就会扑上来把我揍成虚空中的原子。
可我要是不跑,呆呆站在这里,它也会慢慢走上来把我揍成虚空中的原子。
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我说,我要救兵……
骤然加剧的夜风吹起面前一地纸钱,沾着泥土的纸钱扑面而至。
完了!
原来我是被纸钱揍成虚空中的原子吗……
身后传来气恼的嘶叫,这一声提醒了我。我不分方向,就顺着那条路拼命的跑起来。
昏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路,坑洼不平的路面让我缺乏运动的腿吃尽苦头;空中四处乱伸的树枝像嫉妒的女人,随时准备废了我的脸。我一边不要命的跑,一边想,好像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
好像以前也曾经这么跑过来着。
是什么时候呢?
记忆的闸门一点点升起,我终于想起来我的确曾这样奔跑过。
那是我记忆中的梦魇。在那些日子里每夜我都在梦中被一个不知名的黑影追赶,不停的奔跑,奔跑……跑过一片片枯手林立的荒野,越过一个个血液咕嘟,血腥气浓重的池塘。
“呀!”地上突起纠结缠绕的树根狠狠将我绊倒在地;我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土,猛然想起一件事。
在那个梦境的最后,我被地上冒血的池塘吞掉了。
我双手撑地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摸到了一片湿热的,浓稠的液体。
放到鼻尖嗅嗅,是血。我擦破了皮,伤口流血了。
汩汩外冒的血像是要淹死我自己,激烈快速甚至是恶狠狠的往外溢,很快周围一小块土地全都变成了湿湿的,土质变得细腻滑润,像是因为吸收了鲜血而有了生命。
因为吸了血而有生命的土地,还叫土地吗?
如果这里的土地就是这样的,那上面长出来的东西能叫粮食吗?
一想起中午被我们欢快吃进肚子里的美味,我本来就无力,现在更加是无力且恶心。
吃着这样的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长大的人,更加让我觉得恐怖。
开始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不知走了没有,但是这条路黑得简直不像人走的,就算那东西真的走了,我恐怕也摸不回去。
不过如果敢蹲在这里,恐怕我会被深秋寒冷的空气分解成虚空中的原子。这鬼地方一条路都会吸血,再说刘菲跟我一起来,她还在这里……
我一用力就想站起来,脚下却忽然一软,好像陷进小时候玩的海洋球里面,越来越深。
周围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刺鼻的血腥从我手上传来。
我身边的土地变成了一个咕嘟冒泡的血池。
“救命!救……”我惊恐的发现自己正安静的慢慢沉下去,周围月明星稀,除了我自己的声音,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虽然知道扭来扭去只会加快下陷的速度,可若不呼喊,不管我扭不扭结局都是一样的。
在这条似乎比阴阳路更诡异的路上,被凭空冒出来的自己的血汇成的池子吞掉。
“救噗——”
血水咕嘟咕嘟涌进我的嘴巴,带着强烈臭味的血泡一个接一个的炸上鼻尖,就算不被淹死,我也会被臭死。
谁说血不臭的?对我而言血是这个世界上最臭的东西。
而且我就要被这滩东西淹死了。
——就在我对着眼睛眼睁睁看咕嘟的血泡慢慢涨到鼻孔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黑影凌空而过。
“喵~”
空中干枯的树枝噼啪炸响,一根树枝掉下来正中头顶,随即弹了两下,啪的掉落在地。
“你怎么在这里?”
血池迅速化成泡沫消散不见,我揉揉眼睛,确定身后那个声音是在喊我,于是回过头去看。
初升的月光之下,纷飞如蝴蝶的纸钱之间,站着一个人。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映衬出如深潭般清幽的眼睛。
咕噜!心跳满了半拍,这个人,好、好……
我有点欲哭无泪的想:这个人好像鬼!
然后才觉得,这个人感觉有点熟悉,真的有点熟悉。
不过想起我觉得小左也有点熟悉猫猫也有点熟悉,我就觉得搞不好我最开始是出生在这个小山村也说不定。
唉!
“你是哪家的娃儿,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游荡?”那个像鬼一样的人上前两步,貌似关心的弯下腰,凑近脸仔细看我。
托他的福我也有机会仔细看他。除了黑白分明的瞳色和脸色,脸上的线条也像刀刻出来的一样明朗,脖子以一种舒缓的弧度柔和的向上延伸,最后没入脸颊瘦削的线条中。他的眼睛非常清澈,不但清澈而且清冷,像久已沉静的深潭,波澜不惊。
与其说他是个人,不如说他是会动的雕像。柏拉图时期留存下来的希腊雕像。
“咦?”活动雕像似乎微见惊愕,眼睛深处微微泛出不大一样的光,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嘴角弧度柔和了一点,伸手把我扯起来:“你是城里人吧,山村小路,晚上很不好走。”
我心底一动,感觉好像看到一颗流星在我面前稍纵即逝,我想抓住它的尾巴,可是结果当然是——不可能。那人的手很大很有力,被他抓着的胳膊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力气从他的手掌传到我的胳膊上。
让人,很安心。
感觉有点像小强,呵呵——呸!我摇摇头,怎么想起那家伙了?!
“谢谢!”我有点为难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喊他什么,说是哥哥吧,他的年纪看起来又不止,说是叔叔吧……
他实在是长得太帅了我怕乱喊会伤他自尊……
最后我只好摆出万分尴尬的笑脸瞎扯:“请问您贵姓?我借住在前村的福伯那里,呵呵,呵呵……”
那人嘴角的弧度更大,连眼底也有了笑意:“我姓……刘,”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低沉却不沉稳,像是套上了布袋的长剑。
“刘?”我一愣,他干嘛老看我啊?我移!
“嗯!”他跟着移动,保持着正面看我的姿势继续说:“你说的那户人我不知道,不过前村的话,从这边走比较近,不用绕。”
“噢?真的啊!谢谢你!”
“不客气,我可以带你走到路口,然后你就能自己走了。”
“这……啊哈……这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刘某干脆的说。
在这段对话中间,我换了8个方向,而每一次他都能神气的保持跟我面对面的姿势,一起转。
强!很好很强大!
我彻底服了他,气喘吁吁干看着他面色如常的转来转去。
同样都姓刘,这个人跟小强某些方面还真是有点像……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诡异的时候诡异的猫叫声后诡异的出现,然后摆出“我只是路人甲”的架势让我跟他一起走到路口?!
开玩笑!
朱镇 第五章
“不快一点,会更加麻烦哟!”走在前边,暂时被我命名为刘大强的某人回过头,脾气很好的出声提醒。
“噢……”我往前蹭了两步,想想又不放心,就故意问:“对了,刘……咳,大哥,你刚才……听到猫叫没?”
他一脸莫名的表情让我怀疑自己有病。
“我就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看的。”大强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说:“不过不是听到猫叫声。”
不是猫叫?我想起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现在还觉得背上有被刀子抵着的痛感,不由的又上前两步,感觉浑身的毛都炸开了:“难道你听到了怪笑?”
“怪笑是没听见。”大强先生的目光意味深长:“倒是听见了别的声音。”
还有我没听见的别的声音?!
大强点头,表情十分认真。柔顺的头发随着摆动的幅度从额前软软拂过,纯黑的头发,纯白的脸,两相辉映,有一种病态模糊的美感。
“我听见有人拼命的惨叫,叫得我都耳不忍闻,才出来看看……”一边说一边瞟我:“就看到你绊倒在小路上了。”
……就只是如此而已?我狐疑的看向他,迎面撞上他的目光,那和发色一样纯黑的眼睛里坦然没有一丝杂质。
这个人整个似乎就是如此,纯净没有一丝杂质。不过说实话,纯净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因为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私心秘密阴暗面,这些面或许不光彩,但是却使得这个人鲜活真实。
而大强先生,给我的感觉不像人,而像是谪仙,或许完美,可是没有人气又长着人皮的“东西”其实很可怕。
我叹口气,不期然的心里又晃过一张脸。
自打小强上次肉麻兮兮的说啥做我的式神以后,感觉就变得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非要用语言形容的话,应该不是“终于得到你了”这种感觉,而是“这家伙信誉这么差说出来的话能信吗?”这种不踏实的感觉。
虽然那家伙是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自己堂堂式神以诚信为本的话。
这样一想,眼前几乎立刻出现勾得弯弯的银绿色眼睛,二两排骨挤成一团晃来晃去;小强嘴角带着流氓说客一样没有保障的笑容将一黑一白,正在笼子里面荡秋千的两只仓鼠拧到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跑来跟我吹嘘他是多么多么的可靠我捡到了多大的便宜巴拉巴拉巴拉……
结果刚才我遇到这么大的危险时,这家伙别说及时出现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还说啥金牌式神啊!我、呸!
“到了!”低沉的声音将思绪拉回,我才发现我们不知何时已并肩站在一个岔路口,向右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飞着福伯家一檐屋角。周围草香细细,淡淡虫吟。柔美的月光笼罩在田埂上,路上的碎石反射着月光,呈现出淡淡的光晕。
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