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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为妃-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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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的目光在人群中寻着,吴昭媛观察着他的神色,倒在他寻完前先有些失望似的开了口:“呀,鸢妹妹不在呢。”

皇帝没有回头看她,短短地“嗯”了一声,提步继续向前走去。

吴昭媛的话语未停,带着三分的笑意,听上去就像是寻常的谈论:“鸢妹妹和旁的嫔妃到底不一样,好静的性子,什么事都爱避着。”及此略略一停顿,喟叹了一声后又道,“今天却不该不来,都知道这是大长公主提议的事……”

意指兰薇不敬?皇帝停下脚来,面无表情地打量她一番,继而面上一松,缓出一抹笑容,随口道:“是外命妇提的议。”

似是无甚不快的纠正,那着意咬重了的“外命妇”三字却让吴氏一颤。入宫时日不短了,大抵明白皇帝的喜怒,暗一咬牙闭了口,不敢再多言半句。



一众内外命妇玩得尽兴,霍祁则是看南瑾大长公主的面子才勉强来了的,是以也不去多理其他,只伴着大长公主。

除了他,南瑾大长公主旁边还有个说个不停的芈恬。芈恬是另一位大长公主的女儿、还有着翁主封号,算来确实是自家人,也确实自幼就和皇室皆熟,说话就少些忌讳。

她甚至敢明目张胆地抱怨说:“表哥也忒不近人情,新春佳节还让沈宁去查案,留我一个人在沈府过年。”

皇帝淡淡睨她一眼,驳得不给情面:“你什么时候‘一个人’在‘沈府’过年了?从除夕算起,这十六日里分明有十二日在宫里。”

“……”芈恬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如此被戳穿难免觉得丢人,面颊一红,瞪了皇帝一眼,暗自嘟囔,“要不是沈宁不在……我哪至于天天来烦兰薇……”

一壁说着一壁奇怪,皇帝到了也有一会儿了,兰薇呢?或者……她至少该安排了人才是。

而这安排了的人,总该比夏月的人早一步来才是。



两个宫娥“闯”入傲雪园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恰在不远处守着的袁叙头一个反应就是即刻叫人来轰她们出去,明日非发落了不可。待得定睛一看是谁,却是心里一紧——鸢美人身边的人?怎么这样来了?

疾步走去,挥手让死命拦着她们的宦官退下,问得慢条斯理:“两位姑娘,何事?”

“袁大人。”秋白清和齐齐一福,继而眉头紧皱着你一言我一语,“美人娘子……美人娘子不见了。”

“两刻前说要出来随意走走,我二人便随她一同出来了,谁知……”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跑着就追了过去,我们本还跟着,后来突然见她回过身来挥手……好像是不许人跟着的意思,便犹豫了一瞬,结果就那么一会儿,人便不见了……”

二人分明是一路急赶来的,说话时气息不稳,好像每一句话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说得清楚。天又冷,檀口张合间白气出得很冲,每一处细节都让袁叙看得出这二人急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知道在宫里,好端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丢了,袁叙也不敢耽搁,重重地“唉!”了一声,连忙去禀皇帝。

霍祁听罢来龙去脉也是带着些惊奇地哑了一瞬——不是不关心,只是这事听来实在太稀奇了。且不说宫里能不能丢个嫔妃,光是兰薇为什么突然跑着去寻东西就足够奇怪——这可是席家的贵女,仪态举止都是没得挑的。

就为有疑惑才难免更担心,声音虽仍是沉稳,那两分平日里没有的厉意也足够让宫人们不敢小觑:“去找!人若不够,调禁卫来!”

原本一派祥和的灯会就此打断,宫人们满是焦急地寻着人,一众宫嫔倒是不知是回宫自己歇下合适、还是做些什么表一表关心合适了。

脚步声、喊声从傲雪园逐渐散开,宫娥宦官们一并寻着一并唤着:“美人娘子?鸢美人?”

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席兰薇倚坐在假山下的山洞里,恰好能看到离得尚有些距离的含翠阁一隅。

夏月应该已在里面准备妥当了吧?也不知备了身怎样的舞服——总之,定然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才对。

呼喊声渐次响起,一叠压过一叠,越喊越是焦灼。听得出人很多,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几个声音是御前得脸的宫人的。

添了这么大麻烦,事后必定得好好谢一谢他们。

小腹搐痛,席兰薇眉心陡一跳,目光再扫过那一抹翠色时就分明有些不满了——偏挑了这日子惑君,她还来着月事呢。

探出头望了一望。人果真来得足够多,宫灯便也有很多,照得一片明亮。明亮中那一抹玄色映入眼帘,身边的几人都是一脸焦急——秋白清和到底会办事,果真是引着先往这边来了,不然,她还得再多冻一会儿。

在芈恬第七声担忧不已的“兰薇”喊出后,席兰薇沉下口气,迈了出去。



正苦苦寻着她的众人齐刷刷一停。霍祁视线定住,看着她从假山中走出来,带着满面的迷茫。在看清眼前的这阵仗后,迷茫间更添惶恐,在离他还有七八步的时候就俯身拜了下去。

“美人娘子?”

“美人娘子!”

两个侍婢惊喜地唤出,一时什么也顾不得地就迎了过去,连规矩都忘了。

☆、第40章 足印

看到她毫发无损;霍祁先是松了口气。纵使之前也觉得出不了什么事,眼下看她如此安稳地出现在面前也还是不一样的。

又侧眸看看随着的众人——她毫发无损;他们可是劳师动众啊!

踱着步子行过去;耳闻着积雪在脚下被踩出的轻微响声;霍祁在她面前停了脚;口气淡漠:“干什么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用这种口吻同她说句话,看得出她一阵瑟缩,很快一叩首,额头在积雪上一触;直起身来,望着他张了张口。

——他明白;她这是需要纸笔写来解释。

轻“嗤”一声,霍祁的神色未有缓和;一壁伸手扶了她起来,一壁口气更显不满:“匆忙来找你,哪会备着纸笔?”

席兰薇贝齿轻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指,犹豫地探向他。

——要在他手上写?

这么多人呢!

霍祁睇视她半晌,无奈一喟,到底只好伸出手去,手掌搁在她面前展平,等她解释。

分明是她不对在先,偏生还得他耐下性子来。

“臣妾看这地上痕迹着实奇怪……回想先前行刺之事,恐有关联,故一路寻来。”

不解释还罢,这话一写出,当即让皇帝一惊。眉头一皱,挥手让候在她身边的秋白清和退远些,沉然问她:“什么痕迹奇怪?”

便见席兰薇侧过首去,指了指地上。

二人一并走过去,蹲□,能看到雪地里的脚印。齐齐的两排,并不算深,看大小似乎是个女子。

宫中宫女嫔妃这么多,有个女子的足印不稀奇,只是这两行确实诡异了些。

每个脚印上,都有四个小洞,前面脚掌处有三个、后跟处有一个,左右两边是对称的。

霍祁看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面不觉得这能跟刺客扯上什么关系,一面又觉得席兰薇的谨慎也是有道理的。

“这是……”霍祁眉头皱得又伸了些,一壁细思着各样可能,一壁索性蹲□去看个清楚。



不远处的一众宫人,见到的便是鸢美人在皇帝手上写了句什么、继而皇帝问了句什么,然后二人便一同走了几步……似乎朝地上看了一会儿,又一并蹲下了。

奇怪……

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大监袁叙。大监到底是好定力,眼前二人举止奇怪成这般,袁大人他仍是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于是一众宫人便也静下心来候着,早晚会知道个所以然。



这般静默持续了好一阵子,皇帝和鸢美人仍望着地思量着什么,强压好奇心的宫人们却见一抹暗红遥遥跑来。

寒冬腊月的,花凋了大半,宫里本就少了很多颜色,这一抹暗红简直红得让人心惊了。

再仔细看看——那似乎是身舞衣,女子持着裙摆,半挽的水袖轻垂着。

夏选侍?

一众宫人再度面面相觑,不知这又是哪一出。



“陛下大安。”夏月在两丈外的地方俯身拜了下去,除却因急于查看出了什么事疾奔而至导致的气喘连连,没有什么别的惊慌。

“选侍?”皇帝的目光从那脚印上挪开,看向夏月,目中的疑惑更添一层,分明是不解她为何在此处。

夏月缓了缓气息,遂浮起笑容,柔声道:“臣妾正在前面的含翠阁练舞……”

话未说完,忽见席兰薇猛一抬手去拽皇帝的衣袖——这动作太明显,以致于夏月一怔之下直接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皇帝看向席兰薇,见她带着几分惊疑又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席兰薇指向夏月刚走来的方向,接着站起身径自走过去,站定后又指了一次。

霍祁也站起身,放眼望去,夏月身后的雪地上又多了两行脚印,与他们方才看到的方向恰好相反,却同样每个都带着四个小洞,脚掌处三个、脚跟处一个,左右对称。

皇帝的目光凝在夏月面上:“怎么回事?”

夏月一怔,大惑不解:“什么……”

“这脚印,怎么回事?”

夏月这才听懂,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瞧了瞧自己刚留下的脚印,仍有几分茫然地解释道:“这是……臣妾在练舞,啊……是相和大曲,鞋上嵌着击鼓所用的铜珠……”

原来如此。

在皇帝神情一松的同时,席兰薇也长吁出一口气来,仿若提心吊胆了多时突然意识到只是一场误会一样。面带红晕地抿出笑来,继而沉了一沉,转身行回皇帝面前,递了个眼色让清和上前。

“臣妾多疑,添了这样大的麻烦,陛下恕罪。”清和看着她的口型替她道出了这句话,她同时便要拜下去。膝头触地间即被人扶住,他的话语七分无奈中又夹杂三分笑意:“无碍。”

夏月仍旧怔怔,全然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恕妾身多句嘴,夏选侍也太不知轻重。”芈恬秀眉蹙得舒展不开,面容上的不悦教人一目了然,“前些日子在自己宫里称病不出,南瑾大长公主想再见见你这新宫嫔你都推着不来;如今又在这含翠阁练舞,练也就罢了,非挑这么双奇奇怪怪的鞋子,惹得这许多麻烦!”

夏月仍是不知她到底“惹”了怎样的麻烦,但听得芈恬所言,再傻也明白这是有意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不是。同样眉头一蹙,话语间几分习惯性的娇嗔未消:“沈夫人把话说清楚,臣妾怎的就惹麻烦了?习舞、练舞,皆是为陛下心悦,夫人怎的随口就指责起臣妾来?”

明明知道夏月也确实冤枉——瞧她这副样子,是当真还没弄懂始末。却没有耐心与她多做解释,甚至看着那暗红的舞衣都觉得烦躁。伸手一揽席兰薇,霍祁不耐道:“要看舞,宫中自有舞姬,你别添麻烦就是。”

半伏在皇帝怀中往回走,完全转过身前,席兰薇余光轻轻划过夏月姣好却有些发白的面容,唇畔勾起的笑容间挑衅分明。

目光只相触了刹那,席兰薇便心满意足地在那发白的面容上看到了陡然掀起的惊怒。

她根本不屑于瞒着夏月始末,倒是乐得让她看出,这一切都是她的计。



即便她无事,那灯会也无法再继续了。各宫都被搅了兴致,早就各自回去歇下。席兰薇便随着霍祁去了宣室殿,喝了一碗温热的姜汤暖身。

姜汤偏热了些,她喝不快,清晰地感觉出缓缓流下的暖意在腹中箍住,逐渐驱散开那虽不严重、却萦绕已久的痛感。

待得一碗饮尽,浑身都轻松了些。席兰薇搁下碗、接过清和奉上的帕子拭了拭唇,这才看向始终静坐在旁冷着一张脸的皇帝。

明眸带着疑惑眨了一眨,明显在问他:“怎么了?”

“信期未过还冰天雪地地四处跑。”霍祁悠悠抬起目光看向她,清冷一笑,“你瞎担什么心,就算真和刺客有关,也还有禁军呢。”说着一停,又想起些别的,续道,“还不让人跟着,若真是刺客,你打算自己再过一次招?”

席兰薇扯扯嘴角,暗说这不是想让她二人去请你么……又不想再让更多宫人知道,毕竟信不过。

面带委屈,指下写出的却是:“若非刺客,臣妾自然无碍;若是刺客,莫说臣妾,就是阖宫嫔妃估计也打不过,何必拉她二人陪葬?”

想得极是明白。霍祁冷哼了一声把手抽了回来,斜睇着她又道:“其他无妨,这灯会可是南瑾大长公主提的,你改日自己跟她谢罪去。”

谁知兰薇微一偏头,笑了一笑,垂眸看他不再伸手让他写,纤指便沾进了他的茶盏里:“明明是外命妇提的议。”

“……”霍祁一噎,心下感叹真是天道轮回!早些时候,他刚拿这话呛过吴昭媛,这才过了多久,就换她呛他了?

他呛吴氏可是为她开脱,她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席兰薇在将近亥时的时候才离开宣室殿。霍祁倒想留她,她却不肯——平日里那般“侍寝”也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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