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应犹在-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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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崔莞恍若未闻,仅是垂首,双手紧紧环在胸前,不断的挪着几欲缩成一团的身子往后躲藏。
听不到应答,秦四郎不由眯起一双渐渐涣散的眸子,紧盯着崔莞的目光却是一凝——
为方便带帷帽,崔莞本就不曾梳髻,一头鸦发松松的披在身后,如今帷帽被秦四郎挥落在地,发丝如瀑,散落在前胸后背,更是掩去了那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半截小巧精致的下巴。
而眼下,一抹夺目的艳红,慢慢的淌过那莹白如玉的肌肤,一滴,一滴,落在同为月白的衣襟处,晕染出一朵不断盛放的潋滟红芍。
只消一眼,秦四郎便再也挪不开半分目光,伴随着粗重急促的喘息,他慢慢松开抠在榻沿的手,缓缓站起身,赤着一双白皙的足,摇摇晃晃却一步一步的朝不断缩瑟的人儿走去。
崔莞眸底早已一片浑噩,咬破唇瓣的痛楚,亦唤不回半分清明,然而,即便无了失了意识,她仍旧双臂紧环,不断退缩。
秦四郎缓缓走到她身前,修长的身子慢慢弯下,乌黑的长发陡然滑落,垂于通红的脸颊两侧,掩去了他的清俊的容貌,神情,以及一双晦涩的黑眸。
几乎是一瞬间,甜腻的香气混合着一股男子独有的体息,沿着鼻端冲入崔莞躁动的心田,她纤细单薄的身子仿若风中枯叶,颤抖索瑟。
“不,可,不可……”
崔莞睁着一双失焦的眼眸,染血的唇瓣一翕一张,轻轻低喃。
细若悬丝的嗓音,落在秦四郎耳中,却似微风中摇摆的芦苇,撩心,撩情。
他探出手,宽厚的掌心隔发罩上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滑过那两瓣泌艳红的唇。崔莞索瑟的身子猛地一哆嗦,深埋在体内的欢愉宛若寻到了宣泄的出口,蓦然炸开,一声低低的嘤咛溢出唇角。
而后,在秦四郎悴不及防前,她好似突然清醒一般,霎时抬起头,一张残破的面容,就这般直直的对上了他幽深的目光。
惊愕,讶然,晦暗一一自秦四郎眼中闪过,他从未想过,崔莞掩面的缘故,竟是这般。
“我,我不愿…秦四郎,你,你且听好,我不愿!”
仿佛拼尽全身气力,一句话落,她昂起的下颌再度软软垂下,便是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眸,略微挣扎几下,亦沉沉阖合……
看着好似失了知觉的崔莞,秦四郎缩回手,垂眸怔怔看着沾染在拇指腹上的一小片艳红,忽的,他将拇指贴到唇边,嘴角轻启,吮入口中……
恍惚间,崔莞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缓缓的,滑过她的面容,随后便是一阵莫名的颠簸,仿佛有什么人,正将她轻抱而起,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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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月凉如水,一座雅致的竹楼小筑内,明珠熠熠,一名身着蓝裳的男子斜着身子半趴在竹几上,清俊秀美的容颜噙着一丝慵懒,柔和的华光下,墨发如丝,散落在湛蓝的华袍,青翠的竹榻上,蜿蜒妖冶。
他一手撑住下颌,一手抚着摆在几面上的筝,修长的指尖时不时勾起一根细弦,清悦的筝声断断续续在夜幕中传开。
突然,“嘣”的一声,弦断,声无。
竹屋内的舒缓的气氛霎时随着弦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冽与沉凝。
窸窸窣窣,一阵衣物摩擦的轻响,男子倾斜的身子慢慢坐直,他敛眸,目光落在断了一弦的桐筝上,慢慢的开口,“自去领罚。”
明明一副风轻云淡的口吻,却偏偏让人心中止不住寒冷惧颤。
“喏!”
一声沉沉的呼应,原本只有男子一人的竹楼内,竟从角落中步出另一道黑影,他垂首躬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掩好竹门,那道自屋内退出的黑影方缓缓立身子,转身便要离去。
偏就在这时,一声低低的嗤笑伴随着一道健硕的身影缓步而来,“我说,耿叟,原来你也会有今日?”
看清来人,耿叟脸上冷色乍现,他轻哼一声,取下挂在后背的斗笠,带上,绕过堵路的健硕青年,径直离去。
那青年脸上挂着笑,似不在意耿叟的举止,可嘴上却继续嗤笑道:“主子最不喜人擅作主张,此次,叟过矣。”说罢见耿叟步履顿也不顿,又添一句:“叟还是留些心,若再有下次,可不是这般收场了。”
青年的话乍听一片嘲讽讥笑,细究之下却又是说不出的浓浓关怀。
耿叟闻言,终是顿了顿脚,但不过一瞬又再度踏出,此次,任凭青年如何戏语,亦头也不回,唯有远去之时,一句若有似无的话,随夜风缓缓飘散。
“那姑子,不该留。”
青年也不知是否闻及,他抬眼望了望耿叟离去的方向,又回过头,看了眼静谧无声的竹楼,少顷,轻叹一声,飘然远去。
月落朝升,晨去夕来,三日匆匆而过,躺在木屋中的崔莞,终于醒了。
☆、第八十六章 迷雾丛生谁人解(上)
无尽的幽暗里,恍恍惚惚中,她好似回到了前世,虚情假意的曾信,寡廉鲜耻的贵人,华贵奢侈的沉香楼,烧心焚骨的烈焰不断在眼前浮现,挣不脱,逃不离,狰狞如斯,绝望如斯……
好在,梦终有散去的一天。
眼角最后一颗晶莹的泪珠巍巍滑落,崔莞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许是躺久了,一时间有些迟钝,她坐起身,眨了眨胀涩的眼眸,茫然的扫视一圈周遭。
这是……西院的木屋?
崔莞呆坐片刻,侧头望向屋外明媚的秋阳,忽的,记忆如潮水,纷涌而至。
她入了主屋。
她中了媚生香。
她与秦四郎……
崔莞眸光一沉,当即垂首却见身上衣着齐整,心中不由略略一松,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子,欢好后身子会有哪些变化,她自是心知肚明。
细细的查看一番,确认身上并无异样痕迹,那颗悬着的心方缓缓落下,随之,浓浓的疑惑袭上心头。
中了媚生香,唯有男女欢好方能解去,可她竟是平安无事?
莫非,那根本不是媚生香?
这般一想,她随即便摇了摇头,若不是媚生香又怎会令人如此情动难耐?
且,那香气,那中香后的感觉,熟悉至极,上一世,她也曾……
思到此,崔莞心中泛起一阵憎恶,便将头用力一甩,不愿再想,可就在这时,随着这番举动,崔莞觉得脸颊上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痛楚。
慢慢的,愈来愈痛,愈来愈痛,宛如刀割。
她下意识抬手抚上双颊,指尖触及的非是莹润的肌肤或者微微凸起的丑陋疤痕,而是一层粗糙的棉布。
这是……
崔莞脸色微变,她下榻,步履匆匆往屋外奔去。
西院有一口井,离她栖身的木屋不远,入院后,她便是在那口井中取水净面沐浴。
绕过一条两旁栽着松柏的卵石小道,一口圆井赫然出现在眼前,崔莞急急走到井旁,双手撑在井口边缘,毫不迟疑的探头垂目,看向井中。
井水清澈见底,一张狰狞的面容霎时出现在水面上。
目及水中倒影,崔莞的面色攸的苍白似雪,睁得浑圆的眸子中浮起一缕不敢置信。
覆在脸上的棉布已被她取下,只见原本如蜈蚣般蜿蜒在双颊上的五道疤痕,不知何时竟被人生生剜开!虽不再鲜血直淌,可偶尔泌出的血丝趁着猩红的伤口,比疤痕更加狰狞丑陋!
怔怔的望着水中影,崔莞低喃,“这,究竟是……”
“小姑子!”
一道惊呼,接着便是阵阵急促的脚步,画锦的身影迎面而来。
崔莞未动,仍旧怔怔的望着井水,倒是越走越近的画锦,见她揭下敷在面上的棉布,不由皱起眉说道:“小姑子,你怎么出屋了?百里公子有言,姑子脸上的伤吹不得风。”
画锦边说边走到崔莞身前,拉起她的手便往回走。
百里公子?
百里无崖!
崔莞双眼如嵌在夜幕的繁星,晶亮晶亮,她反手扯住画锦的衣袖,哑声问道:“你说的百里公子,可是神医百里氏?”
神医?
画锦回头瞥了一眼,神情古怪,似困惑,又似了然,顿了一顿才迟疑的应道:“我也不知,不过,郎君颇为相信他所言,加之他予姑子用的膏药,极为有用,许…是罢。”
用药?想到方才所见,面上那几道伤口,崔莞不禁心中突突。
上一世,百里无崖为她医治容貌,便是先剜去脸上凸起的疤痕,再以凝雪霜涂之,待新肉长成,便与寻常肌肤再无二样。
而凝雪霜,则出自百里一族秘传的古方。
如此说来,她面上的伤,为百里无崖所致?再且,若是百里无崖出手,解去媚生香自是不在话下。
不过,百里无崖分明说了,酉时登门,可她回别院时,不过申初,即便在主屋内有所耽搁,也不至于拖到酉时啊!
思来想去,崔莞再问:“百里公子,可还在府内?”
“公子已于三日前离去。”
三日前?崔莞眸中一片惊异,“你是说,百里公子三日前离去,而我亦昏睡了三日之久?”
“喏。”
一声轻应,霎时令她足下一顿。
三日,她竟昏睡了三日?
媚生香,怎可能令人三日不醒?
“姑子?”画锦见她停步不前,脸上满是不解,怎么这小姑子醒来便一惊一乍的,全然不似起初那般从容了?
崔莞抬头对上画锦的目光,明媚秋光下,她面容上流露的紊乱渐渐消散,一双眼眸乌黑沉静,“画锦姐姐,你可曾记得,我因何昏睡不醒?”
“姑子,你……”画锦眼中闪过一抹讶然,这小姑子,莫不是失了记忆?虽是这般想,她却并未表露,连连点头说道:“三日前,郎君遇刺,是姑子舍身相救,方使得郎君脱险,只可惜,伤了姑子的脸。”
画锦语气中带着三分后怕,三分惋惜,三分羡慕,余下的那一分,却是隐隐的庆幸。
谁也不曾料到,这看似不起眼的落魄小姑子,竟长着这般清秀绝美的面容,怪不得她整日掩着脸。
如今这一伤,即便将来好了,也定会留下痕迹吧?若不然,以她对郎君的救命之恩,说不准郎君会……
如此一想,画锦再看崔莞那张遍布伤痕的脸时,也不觉难以入目了。
崔莞未留意画锦的神情变化,她一心系在方才那番话上。
秦四郎遇刺?分明真相不是如此,可依照画锦的说法,只怕别院里人人都这般认为了罢。
不过,此举亦无可厚非,总不能令所有人都知晓,他秦四郎大意中了媚生香罢?且还有她这么一个落魄的小姑子搅在其中,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崔莞敛下心思,随画锦回到木屋。
一入门画锦便取了摆在角落里的木盆,殷殷叮咛道:“我去取些热水给姑子净脸上药。”
“有劳。”崔莞颔首,待画锦走后,转身坐到榻上,只是无意间在枕边发现一只木盒,取来打开,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她凝视着木盒中几近无色的膏体,果然是凝雪霜。
百里无崖……
崔莞眸光幽然,缓缓的合上了手中的木盒。
☆、第八十七章 迷雾丛生谁人解(下)
一晃半月有余,这段时日,崔莞足不出户,安安静静的在西院的木屋中养伤,期间,楼管事曾来过三次,均携着上等药材,精美罗衫,甚至还有金银钱物。
不过,每一回,他身旁定然随行着数名家仆侍婢,而后不久,郎君赐予崔氏小姑子何物何物便在别院中沸沸扬扬的传开。
以至于每位见到崔莞的仆从,皆是一脸羡慕与嫉妒的摸样,便是受命近身照看她的画锦亦不例外。
“阿莞,郎君待你可真不薄。”画锦看着整齐罗列在几上的罗衫与饰物,清秀的脸上满是艳羡,只是……她偷偷瞅了一瞅崔莞那张仍旧裹着棉布的脸,心中顿时平衡许多。
比起钱财,还是貌美颇为重要,当然,若能容貌无损,又可得财,便更好了。
崔莞好似看不见画锦脸上闪烁的神情,扫了眼几面上诱人之物,嘴角轻轻往上一翘,含笑道:“郎君心善。”
“这是自然,莫说巴陵,便是在雍城,也可时常闻及郎君之名,前几日,城主还曾亲口赞郎君宅宽仁厚。”
见崔莞没有趁机夸耀,画锦心中甚是满意,连声附和后,又忍不住侧头看着几上的事物,期期艾艾的道:“阿莞,你屋中的矮柜狭小,快摆不下了罢?若不我去禀告管事,给你换一个宽敞的来?”
“不必。”崔莞摇头,笑望着画锦,轻轻说道:“姐姐若有喜欢的,挑去便是。”
画锦心头欢喜,明亮的双眼直直在罗衫中扫来扫去,口中却迟疑的道:“这可是郎君所赐……”
崔莞弯起一双宁静的眸子,清声笑道:“郎君赏赐于我,是为护身之恩,而这段时日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