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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心应犹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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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一回连续走了四趟,直到看不出里头藏了东西才算作罢。
  填好草木灰,她又仔细的将陶瓮摆回原处,再把落在地上的草木灰清理干净,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有什么纰漏,便打水净手。
  藏妥钱,崔莞怀揣着那几枚特意备下的铜钱,出门寻隔壁邻居买了一条虽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麻被。
  夜里,崔莞便将麻被铺在扫去尘土的地上,和衣而卧。
  秋夜凉爽,全然没有夏日的炎热与隆冬的严寒,习习凉风自窗门缝隙钻入室内,撩动几缕散在麻被上的墨发。
  屋外的夜空中圆月高悬,临近十五,月华清亮,崔莞透过窗棂缝隙,静静望着外头随风轻晃的幢幢树影,温润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悠远。
  如今已然和前世不同了,她没有被李提玷污,亦不会被卖入**,自是不必再经历那些让人痛不欲生的苦楚。
  而阿音等人即将得到报应,她也该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为自己谋划一个将来。
  崔莞深吸一口气,暗忖道:明日到镇上,要尽快想法子用所剩不多的钱财谋一条生存之道,此外还要攒一些银钱好离开雍城地界。
  并非雍城不好,而是过不了多久,这座繁华的城池将会毁于战火。

☆、第十八章 尘埃落定变故生(中)

    忆及前世见闻,崔莞眸色渐沉,若她未记错的话,眼下虽是一派太平盛景,但暗流早已滋生,大乱将至。
  传承千年的士族与新晋崛起的寒门素来势不两立,两派争斗非一日两日,长年累月的积攒下,冲突一触即发。
  过不久,士族推崇的正统血脉太子与寒门扶持的二皇子展开大位之争,彻底引起了双方势力的生死博弈,使得大晋的平盛就此化为乌有。
  内忧未解,外患突起,相邻的魏国趁机举兵进犯,短短数月,一连夺去五座城池,雍城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兵祸延绵时,她早已随曾信离开雍城前往都城建康,虽未亲眼所见,但魏人屠城的消息却是一个接一个传入建康,令朝野上下震惊不已。
  犹记得,最后是太子领兵出征,大败魏人,收复了那五座空城,只是最后一场南城之战,太子中伏,战死沙场。
  为此,崔莞还曾心生惋惜,只是寒门出身的曾信支持之人乃是二皇子,因而她并未多想。
  如今再细细思来,太子的死,与一向在人前敬重兄长的二皇子,怕是脱不了多少干系。
  崔莞嘴角勾起一丝冷嘲。
  再后来,二皇子夺权上位,曾信以柔情为引,时凄苦哀求,时信誓旦旦,哄着她躺上榻,在一个又一个看似高风亮节,骨子里却寡廉鲜耻的贵人身下曲意承欢……
  过往的点滴抑制不住浮现眼前,不知不觉中,崔莞素手紧紧环着双臂,纤细的身子曲成一团,微微颤抖,一股难以形容的羞耻和恨意冲涌而上,涤荡在心中。
  蹂躏之辱,焚身之痛,烙在心尖是如此的鲜明,她一刻都不曾忘!
  “曾信,曾信!”
  平日里如冰玉相击般清脆的嗓音低哑晦涩,含满焚心刮骨的怨恨,清灵的眸子里漫起浓浓煞气,衬得那张尽毁的容颜愈发凄楚骇人。
  突然,衣抉窸窣中,前额不知触到了什么,一抹细微的凉意犹如山间潺潺流动的清泉,一点一点淌过肆虐的熊熊怒火,唤醒了她眸底渐失的清明。
  崔莞坐起身,胸口深深伏动,吐出一口浊气,怒意喷涌下涨红的小脸微敛,眸光落在搁置麻被旁,正闪着冷光的物件上。
  那是一柄铁刀,她特意从厨房寻来,备在一旁做防身用的,没想,倒真派上用场了。
  崔莞唇角弯起一丝自嘲,白皙的小手带着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探向那柄静静躺在地上的铁刀,随及握牢略刀柄略吃力的抬至眼前。
  生铁的冰凉透过肌肤缓缓渗入体内,彻底冷却了她忆起曾信而喷薄的恨意。
  曾信虽出身寒门,眼下也不是她能对付的庞然大物,以卵击石只会自取灭亡,她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决不能就此毁去!
  “崔莞,来日方长,莫急,莫急……”崔莞凝视着虽被几缕锈色侵蚀却不失锋芒的铁刀,喃喃自语。
  唯有足够强大,她才能彻底将曾氏与那些曾给她屈辱的人践踏入泥!
  而在此之前,她只能隐忍。
  且,在这即将大乱的世道中,人命如草芥,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连安然的活下去都是件极难的事,又当如何登高望远?

☆、第十九章 尘埃落定变故生(下)

    崔莞轻叹一口气,搁下铁刀,起身走到窗前,“嘎吱”一声推开窗棂。
  清凉的夜风自她面上轻拂而过,抚动一头乌浓柔顺的青丝,甚至还扬起了那身粗厚的荆衣麻裙。
  凭借前世的记忆,她尽可趋凶避吉,想法子最大限护己周全,但光是如此,对她真正想做的事来说,还远远不够啊!
  崔莞遥望远处隐在夜幕下乌黑起伏的山峦,眉宇间笼着一团若有似无的沉凝。
  月华清冷,夜色悄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村中仅余的点点灯火相继暗下,唯有空中那轮圆月,仍旧散发着清浅的华光。
  忽的,一个略带些许陌生的名字骤然划过崔莞心头,她身子一颤,随后秀眉紧蹙,似乎正竭尽全力思索些什么。
  随着埋藏深处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紧蹙的纤眉慢慢舒缓,崔莞抬起眼帘,沉凝如水的眸子中迸出一丝微光。
  渐渐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仿若嵌在夜幕上的星辰,明耀动人。
  过了会儿,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眉间凝色尽数褪去,嘴角勾起甚少见到的欢笑。
  若是能得那人扶持,说不定……不,应当是一定!
  崔莞素手成拳,眸底闪过一丝坚毅。
  许是紧绷的心绪陡然懈弛,浓重的困极阵阵袭来,崔莞合上窗棂躺回暂且充当卧榻的麻被上,不消片刻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她睡得极不安稳,时而抿嘴,时而蹙眉,巴掌大的小脸上偶尔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似在做着什么浑噩的梦境。
  恍惚间,浅眠的崔莞仿佛听到了大地颤动的轰鸣,一阵又一阵,由远及近。
  少顷,她倏然睁开双眼,伸手掀开麻被,不顾地上的尘埃,侧身将右耳贴在地面上屏气一听,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霎时传入耳中,崔莞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震惊。
  这,这分明是马蹄疾驰的响声!而且听动静,似乎是冲着村子而来。
  马匹究竟有多精贵,崔莞心知肚明,就连前世的曾信,也是借由她得到权势后,方可以马匹驾车出游,因而能用得起马匹的,无一不是王公贵人。
  再者,便是军队了。
  不过,若是王公出行,又岂会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还是在这等荒郊野外?
  至于军队,荣村虽在雍城远郊,但地处偏僻,未临官道驿站,行军从事也不当路过才是。
  又怎会有马蹄声?
  正当崔莞胡思乱想之际,地上传来轰鸣愈来愈震耳,突然,一道凄厉的尖叫如闪电撕裂天幕,彻底打破了宁静的夜色:“有山匪——”
  山匪!?崔莞面色骤变,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怎会是山匪?
  前世荣村确实曾被山匪侵袭,但并非此时,而是月余之后才对啊!当时山匪几欲将荣村洗劫一空,伤了不少村民,还掳走了好几位姿容尚好的小姑子,而她因容貌被毁,逃过了一劫。
  不过此事过后,穷困潦倒的李提便将她卖入春风楼。
  眼下,山匪袭村的事,竟提前了!
  那道凄厉的叫喊仿佛一滴落入油锅中的清水,激起了整个村子的沸腾,男女老少的怒吼惊叫,哀求哭嚎交织着沉闷响亮的马蹄声,男子粗狂的狞笑声,不断冲入脸白如纸的崔莞耳中……

☆、第二十章 山匪来袭涉绝境(上)

    “五爷,前头便是了,前头便是了……”
  隐约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喧嚣中传入屋内。
  崔莞浑身一颤,如遭雷噬,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愕然。
  那声音,分明是张康!
  可张康不是被拘押在暗房内么?又怎会出现在此?
  再者听张康所言……
  莫非,山匪袭村一事与张康有关?
  诸般念头一一闪过,崔莞的心霎时沉入谷底。
  她虽不清楚张康如何逃出暗房,可若山匪真是被他引来,以张康眦睚必报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怎么办?
  听着愈来愈逼近的马蹄声,崔莞狠狠咬住失了血色的下唇,剧烈的痛楚迫使紊乱惊惧的心绪陡然一静,她抬眼借着自头顶破瓦缝隙渗下的微光,飞速扫视着屋内可躲藏之处。
  山匪有马,又有张康指路,她决计是逃不过的,唯有想法子躲一躲了。
  崔莞目光触及一旁贴墙摆放的木柜,略顿了顿,随即挪开。
  那木柜过于显眼,山匪进屋一眼看不见人,下一步定是搜寻极易藏身的木柜。
  可小土屋本就狭窄,家什摆设更是寥寥可数,除去木柜,便只余下一个搁在墙角,不过半人高又破又不起眼的双门矮柜了。
  崔莞眸光轻闪,突然转身三两步跨到一扇面向院子后方的窗户前,伸手用力一推,打开窗棂后,弯腰退鞋,攥着陈旧的草鞋在窗台上用力一拍,留下一道灰黑的印子,而后当机立断拾起地上的铁刀,奔向墙角的矮柜。
  这双门矮柜极小,若是普通人,只怕再怎么缩也藏不进去,但崔莞大病初愈,身子本就瘦弱,加之年岁尚小,骨子仍存着一丝柔韧,团起身咬牙一挤,竟也能完全藏入柜中!
  那柄铁刀被她放在身侧,贴着木板刀柄朝上,如此不会伤及自身,且若有个万一,她也能迅速抽刀自卫。
  崔莞刚掩上柜门,屋内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那两扇勉强合起的门板已然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白日才被周老推倒,崔莞费了好大力气重新扶起的破门板,再度轰然倒地,轻柔如水的月华倾洒入屋,在地上投出好几道高矮不同的黑影。
  崔莞的心陡然漏跳一拍,冰凉的小手紧紧贴在同样毫无暖意的双唇上,堵住了险些蹿出口的惊叫。
  “头儿,屋内无人!”一道粗哑的嗓音回荡在屋里,随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崔莞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贴在唇上的手心不自觉的添了几分力,气息微屏,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动外头的人。
  矮柜虽有门,但早已被虫啃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洞隙,所幸摆在昏暗的墙角,虽山匪手中举着火把,可只要不凑近细看,也不会发现端倪。
  如此一来,反倒有利于崔莞。
  透过洞缝,她一眼便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只见两簇火光照耀下,屋中一共进了四人,除了一脸慌张正在四处张望的张康外,余下三人均是膀粗腰圆,凶神恶煞的山匪。
  其中,两名山匪一手举明亮的火把,一手则持着被火光映得寒光冷冽的凶刃,而另一名两手空空,却站在中间的黑衫男子最为魁梧,显然便是张康嘴里的“五爷”,方才那名山匪称呼的“头儿”。

☆、第二十一章 山匪来袭涉绝境(中)

    五爷眯起一双凶光闪烁的鹰眼,瞥了下惶惶不安的张康,突然大步上前拉开立在墙边的木柜。
  “嘎吱”一声后,看着空无一物的木柜,五爷眼中掠过阴厉之色,嗖的转身走到张康面前,伸手猛地扼住他的咽喉,语意森然:“这便是你说的有贵人?”
  “五,五爷。”张康又惊又惧,由于被紧扼住喉咙,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涨红,张了张口,吃力的挤出一声尖细的声音:“…饶命,确有…确有贵人……”
  “哦?”扼着咽喉的手不松反紧,五爷冷冷一笑,“方才你说暗房那小子有金,结果只得几枚破钱,如今你又言此处有贵人……”他扫了圈空荡荡的屋子,狠戾的道:“竟敢接连欺瞒,莫不当我等是食素的?这就送你下去与那小子团聚!”说着手上一发狠,生生将张康从地上提起!
  张康被扼得满脸通红,双眼瞪得斗大,浑圆的眼珠子向外凸起,双手用力掰着喉上的铁手,可他手无缚鸡之力,哪比得过常年刀口舔血的山匪。
  见此情形,崔莞心头亦是砰砰直跳,但她眸中的惊慌已经褪去,余下的仅是沉着冷静。
  从方才那名山匪的话来看,暗房那小子指的应当是李提,无论张康做了什么,李提十有**是死了,若张康再一死,就不会再有人揪着自己不放,而山匪洗劫完也会离开荣村。
  到时,便安全了。
  崔莞想着,心中一定,强忍四肢百骸传来的酸麻,极力放轻气息,哪怕胸口憋得阵阵闷痛,也在所不惜,她抬眼再度透过洞隙往外看。
  张康犹如一只甩上岸的鱼,不断的挣扎,却始终脱不开半分,渐渐的,他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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