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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君心应犹在-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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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莞的动作从容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蕴籍,尤其是通身流露出的清贵气质,任谁见了,均会将她视为士族郎君,而非一般的寒门庶民。
  反观曾信,一张俊脸扭曲殆尽,衬着蜡染般大红大紫的面色,极为骇人。
  虽说崔莞特意寻了这么一处僻静的拐角,可眼下并非寻常时候,一举一动极为惹人耳目,加之崔莞特意扬起的嗓音,令不远处的学子频频抬眼,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尤其是得知曾信竟为寒门后,目光中的鄙夷之色明晃晃,**裸,毫不掩饰,灼得他双颊一片**,好似火烧一般。
  始作俑者的裴清此时此刻是真的有些呆滞了,他原本见故交携来一名友人,相谈甚欢之下,便想起了崔莞,于是趁兴夸赞了两句,就带人寻来,可没想到竟会生出这番事端。
  而且,那曾信竟是寒门……
  “阁下请留步。”
  就在曾信险些抑制不住要冲上前时,一道浑厚却不失清朗的声音陡然响起,止住了曾信即将迈出的脚步,亦唤住了崔莞。
  她转身回眸,却见一个眉清目朗,面若冠玉的青年缓缓前行了两步,这青年的眼神,幽深而疏冷,这是一种傲然世间的气势,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非比寻常。
  不过崔莞仅是微微一怔,顿时便晃过神来,相较于刘珩,这青年的气势着实算不得什么。
  嗯,便是一半都不及。
  想着,她淡淡地道:“你是……”
  “阿挽,这位便是方才我与你提及的之谦兄。”裴清这会儿终于是回神了,他犹豫片刻,仍是上前引见,“之谦乃是建康萧氏六郎。”
  建康萧氏?
  崔莞眸光微闪,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萧之谦的脸庞,果然隐约能寻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这么说来,萧谨与萧之谦同出一门?
  不过,谨慎之下,她并未开口吐露萧谨一事,而是抬手行礼,淡淡言道:“阿挽见过萧六郎君。”
  萧之谦见崔莞虽抬手见礼,可身子却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处,几步上前,也未躬身,眼底顿时闪过一丝不虞,只是面容上仍旧淌着一抹温和笑意,颔首轻道:“阁下有礼了。”
  望了一眼即将当空的朝日,崔莞实在不欲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于是直接了当的张口问道:“不知萧六郎君唤我,有何要事?”
  萧之谦早已习惯了旁人的追捧与谄媚,从未碰见似崔莞这般仿佛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人,当下眉头一褶,语气顿时也淡了几分,“我想,阁下定是与长柏有何误会之处。”
  长柏,曾信的表字,崔莞自是心知肚明。不过,听萧之谦的语气,是要为曾信撑腰了?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不过数步之遥,贵气逼人的萧六郎,淡淡一笑,道:“萧六郎君若想知道,何不问问你身旁的曾家公子?”言毕,她睨了面色由青紫转为乌黑的曾信一眼,抬手轻拱,转身便走。
  此次,不再有一丝停顿。
  这下非但曾信,便是萧氏六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冷眼瞥了一眼崔莞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回眸掠过目露忐忑的曾信,轻哼一声,广袖一甩,骤然离去。
  见状,曾信发黑的面色不由泛起一丝苍白,好不容易方攀上萧之谦,万不能就这么毁了!想着,也就顾不得崔莞了,他急急转身,快步朝萧之谦追去。
  一同前来的世家郎君们见了,也干脆散去,各寻熟人相聚,裴清抬眼看了看已然没入人群中的崔莞与被曾信紧追不放的萧之谦,迟疑片刻,便如其他人一般,另寻友人相谈。
  鸡栖于莳,君子勿劳,河清,巳时。
  随着辰时至,稷下学宫中陡然传出一阵悠扬的编钟磬声缓缓回荡在柔和的朝晖之中,延续了上千年的百家争鸣,慢慢拉开序幕。
  闻声而动,原本四散的学士儒生不约而同朝敞开的宫门行去,门前一行三人负责验看学宫发出的帖子。
  这三人均是高冠博带,神情肃穆的中年士者,他们乃是有幸投入学宫的稷下学士。
  秦四郎到底还是没有出现,崔莞心中隐约泛着一丝忧虑,若非出了什么大事,秦四郎应当不会缺席才是,而且少了秦四郎的举荐,她又当如何进入稷下学宫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珠玑之辩名初扬(上)

    持名帖的学子当先,未收帖而被举荐之人紧随其后,就这么三人一入的进了学宫大门,至于举荐学子的稽核考查之事,皆在学宫第二道内门前进行,自会有人来引得了帖的学子前往诸子台入座。
  崔莞无帖,无荐,与她一般的学子儒生早就退到门前松柏下设好的几榻上,即便无法踏入学宫,可在门外一聆教诲亦是众人梦寐以求之事。
  唯独她一人,形单影只的立在门前石阶下,凝眸望着敞开的学宫大门,显得十分突兀,非但学子儒生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便是那三名验看名帖的稷下学士,亦时不时抬眼扫向那抹单薄却挺拔的身影。
  对此,崔莞恍若未觉,她沉冷的目光看似在凝望学宫,实则是紧紧盯着立于萧之谦身后,一步一步即将跨入学宫大门的曾信!
  上一世,借秦四郎造势的曾信都未有机会踏入稷下学宫,这一世,她的出现,改变了秦四郎的命运,亦阻止了曾信接近秦四郎,没想到,他却攀上了萧之谦!甚至一改上世无门可入的境地,得以踏入稷下学宫!
  命运,果然不是凡人可持掌之物。
  崔莞以为,自己凭借半步先机,定可护身,定可复仇,然而此时此刻,她方彻底明白,何为天理昭彰,何为因果循环。
  上苍允她重回世间,已是最大的恩赐,所谓半步先机,无非是大梦一场,又好比深山寒潭,再怎么水平如镜,一触之下,定起波澜。
  崔莞心中苦涩难耐,嘴角却勾起一丝自嘲,暗暗骂道:崔莞啊崔莞,你不是早已得知,这所谓的半步先机迟早会因自己的改变而变得面目全非?眼下不过提前罢了,有何可苦?又有何可惧?最坏的下场,无非是一捧黄土罢了!
  不知是心中骂言之故,还是察觉到了曾信那双得意中透出鄙夷不屑的目光,崔莞彷徨紊乱的心,慢慢地,一点一点的静下,亦如波澜渐止的寒潭,再度清平如镜。
  她眸光清冷的与曾信挑衅的目光撞了一下,随即移开,心中迅速思索着入学宫的方法。
  此举却令曾信以为,崔莞是胆怯惧怕了,一时间,他心中浮起一股解气的舒畅,可眼底的狞厉浓了几分,方才崔莞于他的羞辱,岂能忘?
  比起秦四郎,曾信愈发恨上了崔莞这个屡屡坏他好事的“美少年”。
  一声声低语,一道道含嗤带嘲的目光中,便是行到门前的萧之谦也回头扫了一眼,淡漠的目光掠过崔莞与之不相上下的俊美容颜,冷冷一笑,而后便敛了眸,恭敬的递上手中名帖,潇洒的随前来引路的书童跨入学宫大门,前往诸子台。
  曾信亦然。
  众多人中,唯独裴清的目光,含着一丝担忧,他不知晓崔莞这般无论容貌亦或者是才学均惊艳绝伦的人,竟未收到名帖,也无人举荐。
  可惜,他的举荐名额已被家族指给了两名族兄,不然……
  想到此处,裴清不由一顿,他怎会生出这般心思?需知崔莞不过是一个初识之人,即便要举荐,也应举荐陈郡那些与他自幼深交的故友才是。
  但心中,却有这样一道念头。
  裴清喜交朋结友,却不擅心计,只以心中之感待人,喜便是喜,厌便是厌,崔莞于他而言,显然是一见如故。
  思虑不清,索性抛诸脑后,临入门前,他又一次抬眼望向崔莞,却见她正向自己轻笑颔首,一双墨玉般的眼眸平静无澜,不见半分焦色。
  目送裴清入门后,崔莞垂下双眸,缓缓走到一旁静静候着。
  朝日当空,万丈金芒洒落大地,春阳明媚,落在身上只会令人觉得轻暖舒适,不似骄阳灼人难耐。崔莞就这么立在春阳之下,石阶之前,略微抬足便可踏阶而上。
  四下的低语渐消,便是聚集的目光也慢慢褪去,不过偶尔还是有人抬眼张望,以免错过一出难得的好戏。
  排在门前的学子已是寥寥无几,崔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秦四郎确实不会出现在此了。
  气尽足抬,在石阶前静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崔莞,终于动了,她慢慢地,稳稳地起足,登阶,一步一步。
  几乎是一瞬之间,四下的学子儒生齐刷刷,目炯炯的盯向那抹纤细挺拔的身影,却见她由慢及快,拘谨至从容,就这么一步步踏着石阶,登上了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青云阶。
  崔莞踏上最后一阶时,恰好最后三人入内,她瞥了一眼整理名帖的学士,抬步便悠然的朝学宫大门走去。
  “止步。”
  就在她离门槛上有五步之遥时,一名方脸,留半尺青髯的中年学士随声而出,挡在崔莞身前,亦阻了去路。
  “雍城崔挽,拜见学士。”崔莞后退一步,抬手作揖,行了一学礼,神情恭敬谦逊,眉宇间平静至斯。
  见此,那中年学士眉头虽褶,面色却缓和了一丝,但仍就沉声说道:“此非随意进出之处,你且去罢。”
  言下之意,便是不计较崔莞鲁莽的行为。
  然而,崔莞并未依言离去,而是慢慢地抬起头,挺直因行礼而弯曲的背脊,双臂自然垂落于身侧,她看了一眼门内,唇角微抿,朗声言道:“挽,不愿也。”
  她说,她不愿,即便不受一丝责罚,也不愿就这么转身离去。
  转瞬之间,四下皆静!
  谁也不曾料到,这个瘦弱得仿佛风吹便倒的少年,竟会如此大胆!
  那名中年学士的面色霎时沉凝如水,原本因崔莞知礼数而泛起的一丝缓和,也顿消一空,沉沉说道:“你可知,此为何处?”
  崔莞暗吸一口气,颔首应道:“知。”
  中年学士沉脸问道:“有帖?”
  崔莞摇头应声:“无。”
  中年学士再问:“有荐?”
  崔莞再应:“无。”
  那中年学士脸上浮起一片愠怒,“既无帖无荐,为何不退?”说着长袖一晃,抬手指向那石阶,出言喝道:“青云之阶,历来便是礼德才识俱佳者可登,汝为礼不敬,无德无识,有何颜面登阶而上?又有何资格扬言不退?无知小儿,荒谬,荒谬!”

☆、第一百六十二章 珠玑之辩名初扬(中)

    为礼不敬,无德无识。
  隐怒的叱喝远远传开,无论是学宫门前亦或者是学宫外的松柏之下,气氛均是一滞。
  这番话极重,重至可抹去一名学子临池学书,寒窗苦读数年,数十年,甚至一生的功绩。
  旁的暂且不提,试问,一个失德之人,纵使才学至高,何人敢信?何友敢交?何主可用?换而言之,学宫门前这一叱,便等于毁去了“崔挽”的一生。
  往后,任凭她做出何等令世人瞩目的之姿,此事均会成为一道犹如附骨之疽的污点,烙刻在其身,不退不净,不灭不消。
  因而,此言,不可认,决不可认!
  崔莞眸色沉凝如墨,慢慢的抬起手,朝那中年学士又行了一礼,就在众人皆以为,她即将羞臊掩面,惶惶而逃时,清冽的声音骤然划破了肃穆沉寂的气氛。
  “学士之言,挽不敢认。”她说得极慢,话落微顿了一下,抬眼对上那张愈来愈沉冷的中年脸庞,在那学士即将张口时,率先出言,清朗而响亮的道:“挽有三问,但求学士解惑,若解得,挽愿长跪青云阶前,以赎无礼之罪。”
  崔莞未言倘若三问解不得,那稷下学士又当如何。
  事实上,不会有任何一人相信,堂堂一名稷下学士,会解不去一名尚未及冠,莽撞无知的小儿所问之言。
  便是那中年学士,也不信,他瞪起一双眼皮略垂耷的眸子,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着崔莞。
  不闪不避,崔莞从容的迎着那中年学士的目光,神情平静坦诚,双眸明澈清透,她并不担心这中年学士会推拒自己所言。
  学宫门前,一名稷下学士,面对旁人问难,不应而退,此事于稷下学士而言,后果不亚于方才那番对崔莞的叱喝。
  故而,那名中年学士深深的望了崔莞一眼,沉声道:“汝且问罢。”
  即便心知肚明,待亲耳听闻应声时,崔莞心中仍旧止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她颔首,神情端正,声音清如泉涌,涓涓流淌至众人之耳:
  “请君明听,挽第一问,君可与挽有一丝血亲?”
  此话一出,那严正以待的中年学士不由一怔,他虽不信这少年能问出何等惊世之言,但多年的修养心性,礼仪风度,均不会令他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与疏忽。
  可没想到,这少年的第一问,竟如此简单!
  非但那中年学士怔住,便是松柏下侧耳倾听的学子儒生们也俱是一怔。
  这一问,是如此的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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