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坑爹造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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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望了望我,曼斯条理地又把碗从我手中拿过去:“干嘛啊大清早的,吃了炮仗?”
我简直要被他活活气死了:“你……”可话刚说出口,我便后悔了。莫要说这大庭广众的,有些话便是让我单独问他,我也拉不下脸啊!
果不其然,他永远知道该怎么对付我,眯起眼睛懒洋洋地问道:“你什么呀?”
我无奈地叹口气,只得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行了吧?”只要和他一对上眼,无论这仗我怎么打,都已经注定是孔夫子搬家。
他笑眯眯的回答我,昨晚的事便算就这么翻过去了:“待在江南没什么意思,我们这趟来南方,太后不会不知道,回去听听她的说法罢!”
云礿言下之意是想让我当墙头草,先暂时一边也不要落下。
我总觉得这做法有些不厚道,然而眼下萧落与太后都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我一时之间也没法决断,干脆便取这么个折中的办法罢。
萧落手底下似乎又出了点问题,天还没亮就赶过去了,小顺听说我们要走,也不意外,只说过阵子再去看我们。
我与云礿南渡还没有几天,便又踏上了北归之路。
回去的时候小顺给我们安排了豪华的车马,一路上悠哉乐哉、游山玩水似的,加上越来越靠近北方,好几处路都给大雪封住了,车马行不快,我与云礿干着急也没用,索性只顾吃喝玩乐,将沿途一带大部分名胜古迹参观了个遍。捱近年关时,我们终于到了京城城郊。
一路上我和他关系倒颇为和谐,两人打打闹闹,没事便拌拌嘴,仿佛从未有过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没提起,我也便默契地没问。渐渐地我都有些怀疑,那晚他兴许只是酒劲儿上头,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罢。
快要过年了,偷鸡摸狗、无事生非的人也多了起来,城门处的盘查严了许多,我们逗留在城外的一家客栈里,打算明日进城,这时便传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户部侍郎吴满荣贪赃枉法闹出了好几条人命,朝廷一怒之下彻查此案,证据确凿,将其满门抄斩。
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晓得官场上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只隐约觉得这事儿动静不小——其稀罕程度恐怕不亚于玉皇大帝娶了土地婆。
为这事操心的当然便轮到云礿了,他自小读的书多,深谙一些官场上的道理。
“你那老太后恐怕过年之前是没工夫见你了。”他只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话。
我一听他口气便知他有话要讲,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他慢悠悠地喝口茶,跟我解释道:“吴满荣乃刘氏表兄的干儿子,勉强也算是她侄儿子,你那岳老兄这回倒是咬紧牙关要下狠手了。”
我仔细一回忆,似乎真听说过这人。吴满荣年纪没比我大多少,其人相貌堂堂,可惜空有其表,除了溜须拍马,一无是处。他而立之年能做到那个位置,倒真不是他有几把刷子,全凭他一个好爹爹和一个好干爹罢了。
他就明说我便明白过来,近年来吏治败坏,贪赃枉法的肯定不止吴满荣一人,更何况若放在平日里,区区几条平头百姓的性命,在那些权宦眼里恐怕还不抵蚂蚁子放个屁,这次的事却连他两位“爹”都盖不住,反而掀起了这轩然大波,足以说明上头的人是动了真格了。
岳纶,准确说是颜寅,定然不会甘愿当一辈子傀儡皇帝。沐猴而冠许多年,恐怕都只是在卧薪尝胆。照这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奋起反抗那一朝,兴许已经不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勾心斗角我倒真没什么兴趣,我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那这事儿跟咱没关系吧?”
他也十分开门见山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叹口气:“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41章 剧变
再一次回到那间小破屋,我深刻体会到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走了几个月,回来时桌上已经摞起了厚厚的一层灰。桌上还摆着几个月前喝剩的茶,那时我以为不过是去酒楼坐一会儿,天晓得这一走,回来时竟已经要过年了。那茶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浓褐色,我忙将之拎往门外倒了,又拿湿抹布将落灰的地方全部抹了一遍。忙完这一切,我朝硬邦邦的床板上一躺,倒真有点回家的感觉了。
太后那边估计是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了,一闲下来,我便想起了阿哲那小崽子。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捏紧。我从小便听爹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愧疚感涌上来,眼泪便也忍不住掉下去了。
他整个几乎是皮包骨头,三根棍子撑着那窄窄的肩膀,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呈现出一种铁青色,两只并不有神的眼珠子有一搭没一搭转着,见我和云礿回来了,薄薄的嘴唇像被两根线牵动着往上提了提,声音细若游丝地喊了一声:“徐道长,云叔叔!”
我便使唤云礿去陪阿哲玩,自己则将阿哲他爹叫了出去。那男子临出门,还顺手将门背后的烟锅和一个小口袋拎了出去。
不待我发问,他先从袋中拿出几页“淡巴枯”,揉碎了往烟锅上一燃,深吸几口,自个儿陶醉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这孩子命苦,许是活不过正月了。”
我望着他头顶三寸幻化的青烟,忽然有些愤慨,想斥责他孩子都快没了,他还染上这害人玩意儿。可随即一想,小孩是人家的,而我给了承诺却也没兑现,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呢?
“抱歉,我不是什么活神仙……”我低低地道。
他仰着头,从那参差不齐的胡渣见又吹出一口烟来,随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长不必自责,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我能理解的,况且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是现在这副模样……要怪就怪我命太硬,先是丧妻后又丧子……”
这样一来气氛就变得格外沉重了,我受不了他身边萦绕的“淡巴枯”的味道,仓促安慰他:“算了算了,最后这段路,好好陪他走完罢。”随即便进屋去了。
阿哲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怏怏地垂着脑袋像是快要睡着了,云礿似乎也没什么话跟他讲,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他。阿哲他爹吸完烟,便拎着他的烟锅进来了,也像根焉黄瓜似的耷拉个脑袋。望着那一大一小二人,倒真像极了一家人。
四个人了便真不讲话了,各想着各的心事。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静默,起身告辞离去。出门前,我回头忘了一眼,云礿跟在我后面,那局促的屋子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有些森然,倒真透出股死亡的气息来。
我思绪万千,方才又憋了许久,便主动跟云礿搭话:“以前总觉得自己命硬,可看了其他人后,却又觉得活着似乎真挺好的。”
他点点头,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能够再遇到你,我忽然觉得,我死了那么多次都没死成,大概真是天命注定!”
我忽然意识到,谈话似乎正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连忙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闪进了屋。
如此搪塞他,他倒似乎也没有任何的不悦,柔声说了句:“这些天舟车劳顿,你早些歇息吧!”
我心想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日里我随便说一句,他都能写篇千字文来反驳我,现在又这般好脾气了。还舟车劳顿呢,劳顿个屁,天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便是游山玩水,肥膘都长出三斤来了。
回到京城之后,日子还是照样过。我忽然才发现,其实我似乎挺留恋京城的繁华的,至少每次我披了那身道士的皮到街上去招摇撞骗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冤大头愿意当我的大肥羊。
其实上次太后给我的银票还剩了好多,若无其他开销的话,紧够再吃几个春秋了,温饱大计倒不是我坑蒙拐骗的理由。然而云礿日日在隔壁屋闲着,不是念书就是替人写诗作画,自从经历了九重天那一夜,我实在是有些害怕和他单独相处,索性操起了老本行出来打发日子。
我与他都是一个人住,小锅小灶的生火也麻烦,我与他便达成了某种默契。我在外面挣了钱,便去市上割块肉再买把小菜,若是当天运气好多挣了几文钱,便去西街买半斤糖炒栗子。回家后云礿已生好火烧好水,我便能舒舒服服地擦个身子。
这样下来小日子过的倒也滋润。不过有人舒坦便自然也有人坐立难安。
先是颜寅的亲信——工部尚书姚衡姚大人在家暴毙身亡,接踵而来的便是太后妹夫刘永德被弹劾贬至黄州,随即刘太后的侄女儿德妃怀孕与皇后小产的消息一并传出,继而皇帝新政如火如荼开展开来,一大批“太后党”官员纷纷落马——一边是垂帘听政多年的老狐狸,一边是气候初成的小皇帝;一边根基雄厚,而另一边则如雨后春笋般势不可挡,两派势均力敌,斗得不可开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加上不断有官员在家中遇刺的消息传到市井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而年关便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悄然而至了。
年三十这天,我与云礿早早地便去市集买了鸡鱼。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就盼这么一回,马虎不得。
我最不擅长下厨,哪怕是切个土豆丝儿,也能切得有小拇指粗。云礿就不一样了,在青楼里得伺候那些花魁,若不能如了人家的意,他就得挨鞭子;后来跟了沈倾城那老头,估计也是个跟我一样生活不能自理的主儿,于是在吃的上,云礿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这倒正好遂了我的意,他做饭着实有一手,给他根白萝卜他也能雕出朵花儿来。我坐在桌旁喝着茶,看他忙里忙外的,心想,将来找小媳妇也得找个像他这样的!
可这想法冒出来后我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索性也不再乱想,出门逗小孩儿去了。
第42章 除夕
难得过场年,阿哲那寡淡的脸上终于多了几丝血色,身上的棉袄也是崭新的。见了我,瑟瑟地叫了声:“道长好!”我忍不住伸手捏捏他并不丰腴的小脸儿,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糖给他。
他心情显然十分不错,小心翼翼的将裹着糖的油纸拆开,正要放进嘴里,却又扬起瓜子仁儿似的小脸蛋,将那几颗糖递到我面前:“道长先吃!”
我笑笑摆了摆手:“贫道是大人了,不爱吃糖的!”他闻言,才放心地将糖放进嘴里含住。
我看着阿哲爹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也不好照顾小孩儿,便将阿哲“拐”到了我和云礿那儿。
小孩儿似乎没怎么吃过糖,坐在凳子上也不安分,高兴得扭来扭去,不停地砸吧砸吧嘴,我心想,早知道这小破孩这么好打发,我也不用伤那么多脑筋了。
望着他那兔子般的神态,我忍不住上前逗他:“怎么了,板凳上有钉子?”
我估摸着他是生怕糖掉出来,只紧紧地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我用食指朝他小鼻子上刮了两下:“真有那么好吃?”他便立即点了点头。
“好,那以后贫道天天买给你吃!”他听了这话,倍受鼓舞,扭得更欢了。
云礿见状:“你啊,别整天跟逗小猫小狗似的逗人家,要闲得无聊帮我切菜!”
我撸撸袖子便要去拿菜刀,被他一把拍掉手:“洗手去,脏死了!”
我嘀咕一句:“婆婆妈妈!”但还是乖乖去洗了手。
事实证明云礿确实不该叫我切菜,望着那几块歪歪斜斜的萝卜,我颇为心虚地叫了云礿一声。他看过后居然也不惊讶,还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唔,还不错,继续!”
我心中琢磨着他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拣现呈便宜挖苦我的机会都不要。寻思着寻思着,手指上一痛,便见血珠子缓缓地从我食指指尖上渗出来。
云礿听到动静,皱着眉头走过来,嗔怪道:“二十多岁的人了,还笨手笨脚地!”
我心想果然是我太高估他了,还以为过年他会少说两句。不过他毕竟也是关心我,这风凉话到也说到了我心坎里。
想着想着,我手指忽然一热——他竟低头将我手指含进了口中。
之前上那一点点温度似乎将我整个人身上的火都点着了,我浑身的血液顿时往脑门上涌去。云礿力气大得很,我下意识地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抽出手指,却被他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完了完了,他一定是疯了!我如是想。
然而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我这边眉毛上的火还没灭呢,门口阿哲他爹就进来了。
“徐道长,我们家饭也……呃,二位继续……”说罢,他又夹着尾巴退出了门外。
上回在衣柜里发现云礿,便已经够尴尬了,这回才是白布给扔染缸里,洗也洗不清了。
云礿若无其事放开我:“下次小心点,你就在旁边坐吧,我来弄就行!”
我用手扶住额头,冲阿哲摆摆手:“乖阿哲,回家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我是真没那脸送他。
小孩闻言,屁颠屁颠地往门外走去,末了还回头问我一句:“道长的血是甜的吗,为什么云叔叔那么喜欢?”
我:“……”
云礿似乎并未觉得多尴尬,反而高兴得很,依旧忙里忙外活脱脱一个贤惠的小媳妇儿,我插嘴插手都插不进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