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你让我这么傻愣愣的坐着吗?”
“所以我早跟你说,培养一点健康的爱好。什么织毛线啊,十字绣啊,插花啊……”
“停停停!我才不要干这些中年妇女干的事情好不好?”
“这些怎么是中年妇女干的事呢?这些都是修身养性的懂不懂?尤其是插花,那是欧洲的淑女干的事,淑女懂不懂?”
许澜庭的目光转向玄关,看见花瓶里又插了一束新鲜的蓝色鸢尾。以前陈松乔插的花都不是红就是粉的,由于她强烈抗议说和装修风格不和,只好改成蓝紫色。
她突然有点难过,觉得这颜色太过忧郁了。
☆、闪回
“许部长?你还好吧?昨天我打电话给你是个男的接的,说你请病假了,吓我一跳!感冒很严重吗?”第二天,许澜庭一进办公室就被杜晓柔劈头盖脸问了一通。她原本脑子就昏昏沉沉的,听了这一堆叽叽喳喳更受不了了,马上皱起眉来。杜晓柔一看立刻噤了声,知道不该吵她,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昨天你交代我的策划,我已经给凌亚的陶经理发过去了。我也打听到了王眉媜老师住院的地址,您什么时候去?”
“今天就去。你订一个水果花篮。”
“今天就去?”助理惊诧地重复一遍,“那我来开车吧!”看她那个苍白的样子,连拿杯子喝水都费劲。
许澜庭点了点头,任着她拿过自己手中的车钥匙向外面走去。
六院住院部3206病房,她们进去的时候正碰上医生复诊。许澜庭抽空跟骨科医生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转头跟王眉媜打招呼。后者右手小臂和左小腿都打了石膏,脖子上还戴着颈椎固定器。脸色也不好,但精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王老师,你安心养伤,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这次的新剧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再合作……”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许……”王眉媜皱着眉苦笑,一开口就是抱歉。许澜庭见状赶紧接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啊你说是吧?”
“哎真是过意不去,说好要帮你的忙的……那这次的新项目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找我好了,千万别有什么顾虑。”
许澜庭微微一笑:“那就全靠老师啦!”王眉媜从她一进圈子就一直扶持她,让她做编辑助理,带着她写剧本。这几年还介绍她认识了不少人,自然是恩师。
“小许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啊真是个好苗子,我就等着你好消息了!等你以后有了更好的成绩,别忘了老师就行!”
“这怎么会忘呢。要不是您,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片场分盒饭呢。……王老师,你好好养伤啊,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许澜庭握了握王眉媜的左手,却不敢停留太久,怕她觉察出自己手心失常的温度。她撤回手往门外走,刚刚走到走廊里就支持不住,只好抓住了墙边的扶手。
“呀!许部长!你怎么了?”杜晓柔大惊失色,低声却焦急地去扶她。
“我喘口气就行……”许澜庭连挥手摆脱她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很轻很轻地解释。但说完这句就眼前一黑,再没知觉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不知道已经几点了。模模糊糊地看见两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定神一看,一个是杜晓柔,一个是陈松乔。
“啊……许部长你终于醒了!”小助理一看她睁开了眼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刚刚发烧到了41。5℃,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幸好是在医院,到处都有帮手,才帮她手忙脚乱地把上司送到急诊。杜晓柔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听见旁边那个面色沉重却苍白如纸的男人猛然冒出一句:
“许澜庭你是不是存心找死啊?!”
天呐,她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有人敢跟许部长这样讲话!
啊!她看见他穿的外套,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那个每天跟许部长吃饭的男人!昨天接电话说许部长请病假的也是他!这就是许部长神秘的男朋友啊!
但是他脾气真差啊,昨天接电话的时候口气好像要砍了她一样,今天碰巧知道了消息冲到医院来看见她的第一句也是劈头盖脸的:“我不是跟你说了许澜庭要请三天病假吗,你怎么还让她上班?!”冤枉啊,她杜晓柔只是个小助理,哪里管得了上司?
现在许部长真的醒了,他也还是一样的没好气。
“小杜,你先回去吧,下班时间也到了。”许澜庭没有回答,只是偏头交代杜晓柔,“记得查收凌亚的回复,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
杜晓柔悻悻地点了点头,赶紧退出了小隔间,心里还打着鼓。
走了几步,依稀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你这个体质一发起烧来就退不了,自己不清楚吗?我的话你就这么听不进去?……”
唉,小助理默默叹了口气。其实那个脾气坏坏的人,是心里着急啊。
这边隔间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你刚刚在我下属面前那么对我说话,我可都记着呢。”许澜庭本想抛给他一个白眼,却还是没有力气,只得作罢。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她看看头顶的输液瓶,貌似快挂完了,“在这儿睡得累死了,枕头太低了。”
旁边的陈松乔眼神黯了黯,叫护士来拔针。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车停到她公寓楼下,再把病历和医疗卡塞到她手里,给她解开安全带。
最近请了太多事假,陈松乔不得不回去上班了,留许澜庭一个人待在家里。公司也不能去,电脑也不能开,她辗转反侧许久,看看外面,觉得不能浪费这么好的阳光,应该出去走走。
多久没有这么在太阳底下慢慢地走了?许澜庭有点恍惚。临近了圣诞节,好几家商场外面开始摆圣诞树,各色各样的设计似乎是憋足了一口气要争奇斗艳。因为天气晴好,十一月底也不是显得特别冷,她不知不觉就走的很远,直到抬头发现熟悉的建筑。
冬青枝掩映着“W城第一中学”的名牌。
学校对所有毕业生随时开放,她走进去没费吹灰之力。正门的背面还是那句熟悉的“今天我以一中为荣,明天一中以我为荣”,下面还有老校长说了很多年的名言:“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座金矿。”
几乎没变,都是老样子。教学楼前的香樟树里还是有两棵营养不良,她在读的时候学校就挪过两次,但不管怎么折腾打多少营养液都没有改观,依然瘦瘦小小,叶子的颜色也是淡淡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刻着“诚”字校训的大石头被好大一片格桑花簇拥着,虽然是秋天了其间还是有蜜蜂飞舞。
“这其实不是格桑花。这种花学名叫大波斯菊,又叫秋英,原产墨西哥,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才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而格桑花只是藏经里提到的一种花的代称,具体是指什么还有很大争议,最权威的一种说法说格桑花指的就是金黄色的菊花。但是把秋英叫做格桑花已经太过普遍,也没有定论。”
她不记得为什么会特意去研究这种花的来历,却记得她把这段话说给陶晔听时,他只是说:
“其实,既然‘格桑’的意思是幸福,那让人感到幸福的花应该都可以是格桑花吧。”
让人感到幸福的花……
许澜庭看着在风中摇曳的粉紫色花丛,深吸了一口气。啊,空气还是当年的空气,有花香,有书墨味,有学生刚刚画完的壁画上丙烯颜料的味道。
数百米的壁画墙上,当年那幅自己亲手画的东西早就被白漆刷掉,淹没进了时间。她站在当年那个位置上,看着学弟学妹们新画的作品。那是大海中的一艘航船,色彩鲜明结构合理,过渡把握得恰到好处,有点印象派油画的味道,想必是出自特长生之手。
艺术节在冬天,学校安排每班一面白墙,在周末两天里由四人完成。许澜庭还记得那时候正值寒潮,她的手为了执画笔不能戴手套,只能直接暴露在江南湿冷刺骨的空气里。一遍一遍刷过渡色的时候,手指里每一根血管都冻得好像要爆裂开来了一样,她却能那样坚持站着刷三四个小时。暮色渐沉的时候,低头一看校服的冬外套上早就溅满了各种颜色的丙烯颜料,她得回宿舍把这些痕迹刷掉,还要补做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
走在学校的路上,她看见银杏树夹道,延伸出金色的苍穹,仿佛所有的温柔都向她俯首。
现在也是同样的时节,银杏已经落了一地,踩下去就是喀啦啦叶子碎掉的声音。她低头一步一步走,专注地听层叠的秋天的声音,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许澜庭?!”
应声抬头,她看见唤她名字的人向她微笑着,错愕间,她用不太真实的声音回答:“苏老师……”
真是好久不见。当年的英语老师已经不再年轻,眼睛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亮如秋水。许澜庭算是她比较得意的弟子,虽然高考时英语并没有考到耀眼的分数,但还是会被她经常提起。从最近一次见面算起,快四年了。
四年了,见面的话还是一样的:“过得好不好?最近在忙什么?”
“啊……刚刚做完一部剧,就是那个《忏悔》……”
“《忏悔》是你做的啊?”苏老师瞪大了眼睛,惊讶却喜悦的表情,“怪不得拍的这么好!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得很好的!”她那么开心,好像做出成绩的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也没来得及说什么,预备铃就响了。“哎呀我这节有课,先不说了。要是你有时间就去办公室等一下我吧,我们好好聊聊……你们这一届都有出息了啊,都忙得回不来了。”
许澜庭就一个人到教学楼里瞎转,发现高三1 班这一节是体育课,教室里空空如也。她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走进去。
黑板上的标语竟然还是没变,前面写着“天下兴亡,我的责任”,后面写着“我来,为胜利而战”。从黑板报上看,虽然才上半学期,备考气氛已然紧张。当年许澜庭出黑板报的时候,在黑板上贴了两张地图。班主任说,请大家看一看想一想,一年以后的自己在哪里,十年以后的自己在哪里。
现在十年早就过去了,她竟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城市。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可能只是眷恋吧。这里有牵绊她一生的东西。
她找到自己以前的位置,靠窗。那时候她自修课老是偏头痛,根本看不进书做不了题,只能扶着额头闭目养神,还要躲班主任扒窗检查的目光,搞得整天神经衰弱。她在这张位子上发过呆睡过觉吃过零食切过苹果,也曾经把一团糟的试卷塞进抽屉,把所有的小纸条藏在饼干盒子里。日子就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过去了,现在的她除了偏头痛的老毛病和小玩意的收藏癖还保留着,其他的都变了。
还有,还有没来得及变也没敢变的,那点微弱的心意,那个深藏的秘密。
往事是汹涌的潮水,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涌上了岸,围住了她。这种感觉就像赤脚立在粗糙的砂石上,浪花一点点啃噬着她的脚趾,而前顾后望不见一人。她想她是不是孤独的一个呢?是不是有一天她会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搭上了船去往了彼岸,而只有自己还傻傻地停留在原地。向前一步也不是,向后一步也不是。
她坐下来看教室外面的樱花树,秋天的叶子红黄交错,深色的枝条纵横穿插,在窗玻璃上勾勒出一幅抽象画。许澜庭一直最喜欢这种时节的樱花树,相比于三月里七日即谢的樱花,这时更有一种热烈而永恒的美感。
那是快要熄灭的火焰,在生命最后一刻迸发出的渴望与留恋。
太阳正好。她趴在桌上,闻到桌子上讲义油墨的味道。阳光在桌面上投下一格格亮斑,浅浅地映着她的眼。
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她最后被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的学生惊醒。这群孩子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当然是惊讶的,但也没来得及问出什么,她就先一步离开了。
也没再去见苏老师,她匆匆出校。
恍然一梦啊,她抬头看渐渐西斜的太阳,提醒自己是时候从回忆里抽身了。一次又一次的闪回只会让自己在虚幻的时空里泥足深陷,她不能老是沉浸其中,藕断丝连。
☆、失焦
凌亚的批复很快下来了,说是可以在完整提案出来之前直接签合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许澜庭正和郭华两人开会,杜晓柔在她耳边轻声转述了陶晔回过来的邮件内容,却没有让郭安和华思捷听到。——赞助商始终是用来牵制他们的武器,把对方公司的态度渲染得冷淡一点,有助于创作洽谈的进行。
要是碰上真的有追求的好导演,哪还用得上这样威逼利诱?但无奈这行最近实在不景气,许澜庭还在努力物色有潜力的青年导演。
还好上次在Bill那里吃了瘪以后,他们的态度好了不少,没让她太头疼。
“预约签约时间了吗?”好容易送走了两位祖宗,许澜庭侧过头去问助理。一个星期的适应期,杜晓柔果然伶俐许多,脆生生地答:“明天上午十点,陶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