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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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扬了扬眉毛:
“还有,他虽然刚高中毕业,但他中途耽误了几年,年纪比你大,你刚才叫他……孩子?”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李文森静静地注视了乔伊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对他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时,她再度开口:
“你居然用他的twitter点赞?这太疯狂了,你可从来没有在ins上赞过我。”
刘易斯:“……”
“因为你在ins里po出来的不是死亡摇滚引发猝死的心电反应图谱,就是你天文物理教授的夏威夷短裤……你让我赞哪条?”
乔伊手指又一个漂亮的反转,手机滑进他浅灰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
“但是我登这个男孩帐号的时候,恰好看到木乃伊开始打折了,八点八折,历史上简直前所未见,于是我忍耐不住地点了一个赞。”
李文森:“……”
老警察:“我刚才听见什么了?木乃伊开始打折?不,年轻人,盗墓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
“他说的不是私下的尸体交易,他说的是……”
李文森简直想把在警察面前公然谈论木乃伊交易的乔伊从窗户里扔出去:
“……他说的是医学部合法获取的尸体资源,尸体资源在研究所里共享,但虽然这是合法资源,还是贵得让人忍不住解剖自己。”
“……这些都不是重点。”
刘易斯:
“重点是这起事件的恶劣性质,如果我的法律常识没有问题的话,您似乎是违法了……”
“这也不是重点。”
老警察抬起头:
“重点是他是怎么找到西布莉的弟弟的。他说他不认识西布莉,今天早上才知道西布莉死了,对不对?此后他一直坐在这间客厅里,一步都没有出去过,那他是如何知道西布莉有一个档案上都没有登记的弟弟?”
“手机的作用比你能想象得大得多,只可惜有些人只会用它玩俄罗斯方块。”
乔伊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
“而且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
……已经提醒过他们?难道是……
李文森眨了眨眼:
“指南?”
刘易斯:“您是说西布莉卧室里那本《指南》?”
“难道这里还有第二本指南?”
乔伊又叹了一口气:
“而且这间客厅提供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杯子一套,碗筷一套,挂在电视旁的电话号码本上只有三个人的号码,说明我们的清洁工不仅学历极高而且为人孤僻;没有烟灰缸也没有备用床单,说明她没有固定的男友,更不可能有孩子,没有孩子,卧室书桌上却有一本《英国大学入学指南》。这么一个不交朋友年过中旬的女人,不会在意不怎么联系的远房亲戚,所以这个孩子只有可能是她的直系亲属,于是我去查了她在英国的母亲爱奥尼亚的档案。”
他淡淡地总结道:
“我特地强调了这本书的书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够免去说这么一大段话的麻烦,但可惜今天大家的脑子都好像注多了水……”
李文森:“干得漂亮乔伊,但接下来闭嘴。”
乔伊:“……”
“我先声明一下,刘,乔伊他盗号了,但他没有用这个账号做其它坏事,而且这个账号不幸在你的管辖权之外,如果你要追究他的责任,可以向英国政府申请罚他的款。”
李文森从椅子上跳下来,拎起自己的包:
“他算得太清了……我要走了。”
“等等,你要走了吗?”
乔伊一下子站起来:
“你去哪儿?你不想看这本日记本了吗?”
“去审证人,我又不是真的来破案的。而且看日记本的申请已经被西布莉的弟弟拒绝了,我没有这个权利看,不是吗?”
李把包带往肩膀上滑了滑,脱下手上的塑料套,没有看他:
“不过也没有关系,虽然这本笔记本,大概是我们能找到和西布莉有交集的人的最快途径,但如果你不想我看到……”
她把塑料套叠起来放在一边,大步朝外走去:
“我就没办法看到。”
“其实……等等,文森特。”
乔伊拽住她宽大的呢料衣袖,两个人已经站在了溢满清香的走廊上:
“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可以说服安迪授权我们看他姐姐的日记,只要你同意和我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交易?
李文森回过头:
“什么交易?”
“我帮你拿到授权,而作为回报……”
乔伊站在早春大朵的蔷薇花前,冷冷清清的漂亮眼睛里,也仿佛映上了花瓣热闹的痕迹:
“我只需要你,不带任何谎言地回答我三个问题。”
问题?
李文森沉默了一会儿:
“比如?”
“比如,你想看这本日记本的真实目的——哦,别和我说是为了破案,这并不是你接手的第一个案件,但是你从来没有这么较真过,你也从不来破案现场,因为你厌恶血。”
乔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表情:
“又比如,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西布莉……以及,西布莉和你从未提及过的母亲,到底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是超迷老少恋,二十七岁的冷清少年,七岁的早慧少女,少年充满负罪感却又没有办法停止爱,每天早上帮小公主扎头发,放好牛奶,阻止她班上的小男孩追她什么的……
马德脑洞已经停不下来了。
第19章
他们住在海边。
海风膨胀,太阳喧嚣,春寒料峭时花已经开了,比往常来得更早。
有冷冷的风从木质走廊上吹过,藤本皇后刚刚打了一个花骨朵,就被李文森顺手折了下来。
她在乔伊的目光下沉默良久,最后,慢慢地笑了一下:
“这就是你今天玩了这一手的目的?让我回答这种毫无依据的无聊的问题?”
“当然不会是毫无根据。”
乔伊平静地说:
“没有哪句话是偶然的,你在我问到西布莉,或者和西布莉这样的女人类似的人时,你的第一反应有百分之七十八会联系到你的母亲。”
潜意识影响表意识。
人的大脑准备词语,又把词语按照语法排列成句,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无意中开的每一个玩笑,分解开来都是复杂而漫长的过程,都和我们脑海中更深层次的想法有关。
无意识语言影射的是大脑。
“你居然还计算这种事的概率,真是大材小用啊……沈城如果知道你每天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他会哭给你看的吧。”
她一只手垂落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夹着那朵蔷薇:
“乔,一切事物,都是有起点,有终点,有原因,也有结果的,对不对?”
“人类还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但目前看来,是的。”
“但问题是,你为什么偏偏对我的事穷追不舍?”
花瓣的汁液染红了她纤细的手指,她浑然不觉:
“宇宙,恒星,神和墓陵……天底下有这么多谜题没有解,无穷无尽,你为什么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乔,你不觉得,你对我关注得有一点过头了吗?”
“过头?”
乔伊笑了一下:
“不,文森特,我已经在克制了,相信我,如果我完全按照我的想法来……”
他忽然顿住。
像被一堵高墙截住了话头,他只是望着她,没有再往下说。
口袋里,他修长的,擅于解剖,也擅长音乐的手指,慢慢握紧了冰冷的黑色手机。
“继续说啊,为什么不说了?”
李文森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我也很想知道,如果你克制自己的时候,就这么让人窒息,那你不克制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又有一阵风拂过,清清冷冷的穿过围墙的石缝。
风是冷的,阳光是暖的。
人心是深不可测的。
如果他没有克制自己……
乔伊松开了手,手机落进口袋深处:
“如果完全按我的想法来……我们大概就不会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我可以想象的出来。”
李文森点点头:
“你克制自己的时候,我已经很想打你了,等你不克制的时候,世界大战就快爆发了吧,我们怎么可能还能这样,老朋友一样地聊聊天呢?”
“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文森特。”
乔伊的眼神如他平时一般,古井无波:
“我只是想知道……”
我只是想知道,我认识了七年的女孩,到底是谁。
想知道……她从哪里来,她又要到哪里去,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不是她平时习惯性编造出来的生活的样子,而是她真实喜欢的生活。
李文森,她是一个谜。
他已经在大脑里做了三年的记录,原本只是一个行为习惯的分析测试,最后却发现——
她喜欢吃的食物,她喜欢的汽水的牌子,她喜欢听的歌,她简洁的着装习惯,她的笑,她的眼神,她的经历,她的一切……
都是假的,假的。
都是谎言——
反反复复、无孔不入的谎言。
他熟悉了七年的气息,他认识了七年的女孩,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亲近过的人。
一转眼,就成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
“你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宇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对上帝说,如果你不告诉我宇宙从哪里来,我就毁了你的儿子的受难像,你觉得上帝会答应我吗。”
李文森弯了弯眼睛:
“不是把人绑在椅子上,再用枪抵住她的眼睛才叫逼迫,乔,自从上个星期阁楼上我们下棋的时候我和你提了一句西布莉,我每天至少能接到你十个旁敲侧击的问题——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她笑眯眯的说:
“然后现在,你跑过来干涉我的工作,告诉我,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李文森,快来满足我的好奇心,否则我就挡在你前面,你不满足我我就不让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从没有想要挡你的路。”
“可你已经挡了。”
李文森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无影无终:
“你救过我的命,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用性命回报你……但这并不表示,我不能保有自己的秘密。”
她的手指松开。
手里的蔷薇在看不见的地方,委顿落地。
“你不能这么不依不饶地逼问我,你也不能真的挡在我面前……因为乔伊,我还是七年前那个在雪夜里敲开你房门的女孩。我可能伤害过很多人,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
这简直是最后通牒。
乔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鲜花缀满枝头,而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文森特。”
“嗯。”
“我们是吵架了吗?”
“……”
李文森按住额头,十秒钟后,想忍住,但是没忍住:
“我们吵了这么久的架,你才发现我们吵架了吗?抱歉,乔,但你的反射弧长得可以用来上吊了。”
“反射弧本来就长得可以用来上吊。”
乔伊平静地说:
“只是它们并没有可以用来上吊的形状,它们只是三条神经组合在一起。准确说起来我们也不算吵架。吵架是双方的,而我并没有对你说任何伤害性的言语,一直都是你在用语言伤害……”
“你闭嘴。”
李文森忍无可忍:
“我说我们在吵架,我们就是在吵架。”
“……”
乔伊意外坚持他的观点:
“吵架是一种高危行为,文森特,请称呼我们刚才的争端为'恰到好处的交流',有数据表明,百分之九十七点八的夫妻,情侣,和朋友……”
他突然没了声音。
李文森伸手抱住他,踮起脚,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把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宇宙之外。
她黑色的长发,缠住他大衣的纽扣。
她的侧脸很凉,和她的手指一样凉。
他的下巴蹭到了她削瘦的肩膀,那里也绣着一朵蔷薇,就像藤蔓上的蔷薇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一样。
“嘿,乔。”
她趴在他肩膀上笑了一下:
“你长得有点高,我这样表达我的友情好累,你能不能弯弯腰?”
“……”
乔伊慢慢伸出手,揽住她的腰:
“如果你十七岁的时候能坚持和我一起晨跑,现在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
李文森坚决地说:
“让我早上五点爬起来跑步,不如让我去死。”
乔伊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收紧了手臂。
“乔,我们七年来第一次真的吵架了。”
乔伊:“……我刚刚驳回了你下的定义。”
“那我没听见。因为没有吵过架,所以我不知道你对于吵架的容忍度怎么样。”
李文森顿了一下: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
这一回,乔伊沉默了更长时间。
直到李文森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打算放开他时,他才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轻声说:
“如果我说,我想改变一下和你的关系,如果我说,我不想再与你做彼此唯一的朋友……”
山野青翠的气息弥漫四周,这里是山里极偏僻的地方,有阳光,也弥漫雾气,空气是湿润的,花香也是湿润的。
她的头发也带着雾气的湿意,他的手慢慢抚过她潮湿的发梢,就像从水里捞起一片湿漉漉的花瓣。
“如果我这么告诉你……文森特,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李文森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思索了一会儿:
“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只有一件事?
乔伊抿了抿嘴唇,手臂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些:
“什么事?”
“如果我们不做朋友的话……”
李文森慢慢说:
“我欠你的那八万块钱,还能延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