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你-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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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如果我是这个声控感应器的设计者,在锁定某个人的声音后,也一定会把密码和这个人经历绑定,因为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防盗不是吗?”
乔伊奇异地看了李文森几秒,似乎对猛犸象也能长出脑子这事十分神奇。
“那就很简单了,做个思维搜索吧。”
他把她拉向自己,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不要分心,集中精力想一想,英语不是你的母语,how are you在中国并不会经常出现,你什么时候听过它?”
李文森眼前笼着他修长的手指,睫毛一下一下,像蝴蝶须角一样扇着他的手心。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引。诱,慢慢把所有可能的情况一样一样剖析给她听:
“是你身边出现的外国人?”
不是。
“你看过的一部电影台词?”
不是。
“在什么情况下,别人和你打招呼,他们都说how are you?”
没有这种情况。
“你背过的英语文章?还是你小时候玩的玩具里,有一个会说’how are you’的人偶?”
短对话……
人偶……
“我知道了!”
李文森蓦地扯开乔伊的手甩到一边,漆黑眸子难掩兴奋:
“李雷和韩梅梅!”
乔伊:“???”
“你不认识才正常,这两位可是中国第一版英文教科书的主人公,我五岁之前有三分之一时间都在观摩他们的早恋生活。”
她语气居然有点遗憾:
“但后来韩梅梅结婚,新郎不是李雷,据说是因为李雷劈腿书里一对澳大利亚双胞胎。”
乔伊:“……”
这教学剧情有点复杂。
“我随便拿一句试试看。”
李文森回忆了一下当年背过的句子,发现自己记得最熟的,果然还是教科书第一本第一页:
“Hello,My name is Han Meimei,what’s your name?”
果然,墙壁不再沉默,兴高采烈地回答道:
“Hello,My name is Jim Green。”
乔伊:“Jim Green也是书里的人?”
“当然,他是个心机boy,他爸爸和女老师Miss Gao有一腿,他自己也是李雷的情敌,我记得有一幕,Jim李雷韩梅梅几个人玩扔飞盘,Jim因为嫉妒李雷,就故意把飞盘往他身上砸。”
乔伊:“……”
这真的是九年义务实验教科书?
“但是和开门有关的句子……”
李文森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轻声道:
“Open the door,Please。”
下一秒,光线骤暗,她脚下一空——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整条三楼的走廊凭空消失,乔伊伸出手,指尖刚沾到她衣角,两人就像爱丽丝踏入兔子洞,一并跌入沉沉的、看不清前路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种说法是诺亚方舟的诺亚,真实身份就是吉尔伽美什,惊呆我了。
第186章
“‘掉啊; 掉啊,掉啊,难道永远掉不到底了吗?’”
剑桥木质的小公寓里,阳光暖洋洋地滑进窗户,李文森全身裹得像个球; 猫一样窝在狭窄的木头沙发上; 正不情不愿地念道:
“‘如果掉到地心; 那就是4千英里。’爱丽丝大声说:’不知会不会穿过地球从另一头冒出去?’”
……哦,他想起来了。
那是他和李文森认识的第一年,冬天; 午后,窗玻璃上还结着一层雾气。
他房子里新来的住客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家伙,同居第一个月; 除了每天偶然相遇时的“早上好”、“晚上好”、“天气真好”; 他几乎没在公寓里听过她任何声音。第二个月,他们终于就外卖谁去取的问题发生了一场短暂的对话; 从头到尾除去标点只有87个词。
他找不到和她说话的办法。
他没有经历过爱情; 不知应当如何放低姿态去取悦一个人。他把早上浏览文献的地点从书房改在了小客厅,每天早晨翻着报纸等待她下楼的足音。有时她会给他一句“早上好”,有时她根本注意不到他,把为他准备的餐点整整齐齐放在微波炉边后; 就匆匆推门离去。
或者他可以尝试把看文献的地点搬到厨房。
直到他们认识半年后,他才在不暴露自己意图的情况下,争取到和她一起吃早餐的权利。他看得出来; 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家伙对他十分戒备,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要反复斟酌,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她不喜欢聊自己,他就只和她聊学术。他终于和她慢慢熟悉起来,有时她出门买书会顺带帮他一起买,有时她口袋里菜钱没了,也会像小仓鼠一样从他钱包里偷偷抽出几张英镑,隔两天再偷偷放回来。
这是个好兆头。
他想,至少证明在她心里,他的地位比银行信用卡高一点。
但随关系渐进,一些隐秘的渴望却如野草疯长,不满足、不满足、不满足……这汹涌的势头令他不知所措。她为什么总是站的离他这么远?她为什么还是如此沉默?这间公寓为什么这样寂静?她什么时候才能到他怀里来?
他讨厌噪音,尤其是喋喋不休的噪音,却希望她能喋喋不休地围绕着他。
他那样想听到她的声音,可他毫无办法。
于是,就在他们认识满一年的那个冬天,他与她打赌,输的人要为对方读一本书。
这是剑桥郡的冬天。
河水冰冷,空气稀薄,森林中偶尔还能看见觅食的麋鹿,可小公寓里温暖如春。她坐在他椅子对面,捧着一本《爱丽丝梦游奇境记》,声音里的不情愿连聋子都能听出来:
“爱丽丝仍向下飘着,因为无事可做,她想起了家里那只叫戴娜的猫,糊里糊涂开始说梦话:’你要是现在和我在一起就好了,戴娜,这里可能没有老鼠,不过这里有蝙蝠,它们和老鼠长得差不多。’”
……一下删了几十个词,看来这个小家伙不耐烦读一下午书,又开始偷工减料了。
茶几上摆着两杯咖啡,雾气袅袅,他从对面镜子的倒影里,能看见她的下巴,尖尖的还没他巴掌大。读得口干时她也会舔舔嘴唇,像喝水的小猫。有时小猫低头舔一口咖啡,那些深棕色的液体就会沾在她的唇上,不一会儿又被她抿去。
……够了。
乔伊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她的唇上转移开来,却发现意志力在此刻根本不起作用。
她离他那么近,他为什么不能抱一抱她?他忍耐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亲一亲她?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闪现的刹那,李文森忽然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猫吃不吃蝙蝠?吃不吃蝙蝠?或者蝙蝠吃不吃猫?吃不吃猫?爱丽丝进入了梦乡,梦中她拉着黛娜的手问:’喂,黛娜,你吃蝙蝠吗?’”
房间里没有风,咖啡却开始泛起波纹,空气里没有火,她的面容却有些细微的变形,使她的笑容也变得诡异而扭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空气在慢慢融化。
而她的声音,就像老式复读机卡住了磁带,沙哑地说:
“她往下落啊,落啊,落啊——突然啪的一声,她落在一堆枯树叶上,终于到头了。”
……
乔伊蓦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角墨绿色天花板,吊着一盏古铜色垂枝台灯,小公寓、李文森都消失了,他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张沙发上。
原来是梦。
可他为什么睡在这里?李文森人呢?
手下触感十分柔软,是天鹅绒。墨绿墙面上到处画着大朵粉色花朵,鲜嫩颜色与房间整体凝重老气的格调意外搭调。木质衣架上挂着一条白色蕾丝小裙子,书架上摆着各类儿童识字教材和童话,有英文有中文。乔伊站起身,一本《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从他身侧滑落下来,他极敏捷地接住,静悄悄地放回原处,心里已经大致把房间里一眼能看到的线索整理了一遍。
花朵和蕾丝裙,住在这里的人是一个女孩;儿童书和童话集种类,说明女孩年龄不超过五岁;而书架上摆放分门别类,每一类别下还根据书本封面颜色重排,桌面上的笔尖也一一对齐,一丝不苟——说明房间主人可能有点轻微的强迫症。
房间里没有任何其它玩具,除了书还是书。乔伊回到最开头的书房,随意抽出其中一本《格林童话》,就见房间的小主人用她稚嫩的、错漏百出的笔记在扉页评价道:
“本书又名《论我全家都想谋杀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全文充斥着色。情、谋杀、背叛,恋。童和乱。伦,真让人叹为观止。”
乔伊:“……”
看来这个小女孩不仅有点强迫症,还有点早熟。
他把书放回原位,视线扫过桌上的黄铜笔架,永生墨水,白绉布,还有老式钨丝灯泡,正是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时的装修风格。
这到底是谁的房间?
如果没有出去的门,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最奇怪的是,他上一秒明明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地下实验基地一脚踏空,下一秒,他却在温暖的陌生房间里醒来,还做了一个梦?
这太不合常理了。
房间里寂静地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寂静得有些诡异。就在他伸出手,想再从书架上再抽出一本书翻找线索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
这是枪。支上。膛的声音。
几乎在听见声音的瞬间,乔伊身体已经动起来,极快地朝旁一侧——
一颗小小的子弹流星一般,几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深深钉进木质书架,几本《安徒生童话》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身手不错。”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乔伊转过身。
下一秒,他像看见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场景般,愣住了。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黑色蕾丝小裙子,蹬着红色羊皮小靴子,皮肤很白,眼眸很黑,及腰长发缎子似地垂在身后,正仰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警惕地望着他,宛如纳博科夫笔下的洛丽塔。
“说。”
洛丽塔朝他扬了扬下巴,一把比她手还长的意大利伯。莱塔M。1934,正稳稳对准他的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乔伊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锐利的视线胶着她的小脸,扫过她的身体,最终停在那双漆黑的、他熟悉至极的眸子上。
“李文……不对。”
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唇,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不确定和难以置信:
“你是安?”
……
“生命是一种程序,大脑是一台机器。”
曹云山拍了拍身侧的墙壁:
“这是水泥对吧?你怎么形容它?灰色,粗糙,冷硬?不存在的,世界上不存在颜色,颜色只是大脑对波长这个概念的解析,蓝色的是短波,红色的是长波——换句话说,你你看到的,只是你以为自己看到的。同样,你摸到的,软、硬、冷、热,也只是你以为自己摸到的。”
刘易斯:“我不能理解。”
曹云山:“放心,我也没指望你能一下就理解,只是你刚才说人工智能不可能拥有自我意识,那我们就论证一下,我提出意见后,你也可以提出反对意见。”
刘易斯:“我们看到的东西怎么会是假的?就像此刻你站在我面前,我听到你的声音,也能感知到你、触碰到你,这难道不能证明你真实地存在我的世界里?”
曹云山:“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是你能不能不说的这么暧昧?什么叫我存在你的世界里?”
刘易斯:“……”
时针已经指向11点55分。
空阔的废旧厂房有风穿堂而过,房梁上裸。露着钢筋和水泥。曹云山望着对面的男人,半晌,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吧。”
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假设这里有一朵花,你现在要触碰它。这个时候,你的眼睛会收集花瓣上的反光,你的鼻子会收集空气里的化学分子,你手指上的触觉感受器会感受到它的纹理。然后,这些化学、物理信号统统在你的身体里变成电信号,传达到你的大脑,大脑再做出解析,就成了你在现实中碰到一朵花时的全部感受,对不对?”
“对。”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够模拟出全套的电信号,触、嗅、听、视,温、压,你真实世界里能感知到的一切我都用电信号帮你模拟出来,再遮住你的眼睛、剥夺你的感知,只把这些电信号一一输入你的大脑——你猜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刘易斯慢慢把思维跟上他的脚步:
“我碰到了这朵花?”
“Bingo!就是这样,真正看到东西的,不是眼睛,而是大脑。人类的局限性在于自然界的各种信号太过复杂,一旦我们能事无巨细的模拟,对你的大脑来说,就和真实世界完全一样,根本没办法区分。”
他伸手指向他的大脑:
“就比如我现在问你——你此刻生活的世界,是现实还是虚拟?”
刘易斯:“……”
“现在知道李文森为什么不可能和你谈恋爱了吧?”
曹云山重新靠回墙上,微微笑了:
“你是警察,她是科学家,你们对事物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在李文森的世界,人类和高度精密的人工智能没什么两样,还发展得太慢了,要让电脑按现在的速度进化个四十亿年,你简直不能想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易斯站起来,踱了两步,似乎像竭力证明他是错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