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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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帮文臣的见识与苟安心态惊人地一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瓦剌与鞑靼都是北元旧部,明成祖朱棣在二者之间行以夷制夷策略,扶弱抑强,谁强便攻谁,以维持双方的平衡,因而保障了北境数十年的安宁。如今瓦剌即将控制鞑靼全境,一统北方大草原,这对大明构成了巨大威胁。
以往鞑靼常骚扰大明北境,是个恶邻,不过,有瓦剌制衡,终究是成不了大气候。
可是,眼下瓦剌势盛,若瓦剌控制了鞑靼,大明只怕要送走小鬼,迎来阎王!
对瓦剌的扩张之势,大明绝无坐视不理的理由,但此时不能用兵,并非不该,而是不宜!只因天子年幼,驾驭不了那帮骄兵悍将。
古往今来,幼帝用兵多致群雄并起,天下大乱。天知道那些大将会不会拥兵自重!
既然大明不宜用兵,便只能听任瓦剌坐大,且须稳住瓦剌,等到天子成年亲政后再作它图。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神色黯然。
见太皇太后、皇帝默然不语,越王欲禀告儿子遇刺一事。
“祁铭呢?”太皇太后突然问道。
“方才。。。。。。在灯市,有刺客行刺祁铭,幸未得手。也怪儿臣大意,在楼上与瓦剌使臣正谈到紧要处,不曾留意楼下动静。。。。。。”
“什么!”太皇太后站起身来,一向雍容的她此刻却是满脸惊惧之色,“祁铭何在?”
“侯在东华门外,请太皇太后放心,有武师梁岗近身相护,不会有事的。”
太皇太后扭头看向皇帝,朱祁镇会意,眼光跳过王振,对一旁的金英道:“速传祁铭入宫。”
“是!”
金英领命而去。
“刺客是谁?”太皇太后问道。
“儿臣不知,刺客受伤脱逃。”
“告知五城兵马司了吗?”
“当时灯市出了意外,行人推挤踩踏,据说伤了数十人,儿臣担心殃及无辜,便按下此事,只待明日再告知五城兵马司。”
“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悻然入座。
朱祁镇回过神来,问道:“莫非有人寻仇?”
“陛下,一切有待刺客归案后方可详查,不过,当时臣来到楼下,刺客却舍臣而刺祁铭,令人万分诧异。”
听了越王的一番话,太皇太后首先想到的是,此事与十六字谶语有关。但谶语尚未传开,即便喜宁见过帛书,也至多是传讯讨好一下太后而已,在旁人面前他是万万不敢多嘴的。况且谶语于人无害。
莫非是鞑靼人搅局?不,不可能!自己今日单独召见越王,命他赴灯市会瓦剌使臣,当时已屏退左右,而越王又是个嘴紧的人,鞑靼人怎知祁铭去了灯市?
太皇太后越想越困惑,脑中蓦然闪过那道过去久久回避的念头:此事恐怕源于当初帝位之争留下的余患!
一念惊心,愤怒、忧虑、忌惮等情绪顿时在她胸中翻江倒海,交替主宰她的意志。
就在这时,金英慌慌张张地小跑进来,禀道:“太皇太后,皇上,方才东城兵马司吴指挥使率人将那刺客由玄武门逼到东华门外,卫王率人击伤刺客,正当刺客便要束手就擒时,突然一支暗箭飞来,那刺客便。。。。。。一命呜呼了。”
太皇太后再次站起身来,喝道:“混账东西!为何不将祁铭传进宫来?”
金英连忙跪伏于地,“太皇太后息怒!那支暗箭似从紫禁城内部射出。”
太皇太后大惊失色,沉吟良久,怒道:“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这还了得!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元凶!”
“快传令锦衣卫,快传召辅佐大臣!”朱祁镇有些惶恐地接口道。
第二十一章 不期而遇
东华门外,因无在紫禁城查案之权,东城兵马司的人带着刺客的尸体撤离了现场。
经卫王劝说,吕希父女已由卫王的人护送回家。梁岗率十名护卫仍侯在一旁待命。
卫王朱瞻埏也守在这里。他今日会见鞑靼使臣本来就是做戏,是不必入宫复命的,但他放心不下小侄子,所以不愿离去。
两百名金吾卫校尉奉太皇太后之命堵在城门口,护在朱祁铭身前。
众校尉尽显无所事事的慵懒之态,睡意浓的打着盹儿,心事重的神思远游。
现场只听得见两名百户的轻松交谈声。
“射杀刺客的人肯定是在城外贴着宫墙动的手,得手后神不知鬼不觉逃离了现场。”
“不可能!东城兵马司也有不少高手,怎会连毛都没捞着一根?”
“若在宫内纵身跃起射杀刺客,这等身手也不算什么,只是会留下蛛丝马迹,除非那人脑子有病!”
“这可说不准,等会锦衣卫勘察现场后自能见分晓。”
。。。。。。
朱祁铭甚感无趣,他看看身前冷冰冰的宫墙,再看看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只觉得这纷纷扰扰的紫禁城是一个剥离了人间温情的地方,暗忖道:若吕妹妹在此讲些紫禁城趣闻,那该有多好!
迎着十叔王关切的目光,转而想:不如离开这里,去十叔王身边!
这时,城门徐徐开启,金英快步来到朱祁铭身边,拱手道:“太皇太后传王子殿下入宫,殿下无恙吧?”
朱祁铭自去年初见金英时起,便对本分、持重的金英有极好的印象,方才目睹王振趾高气扬的做派之后,两相对比,他对金英的好感愈发强烈了。
金英吩咐两名百户道:“你二人领头,挑出五十名精壮校尉,严护王子殿下入宫,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朱祁铭心中一暖,看来,紫禁城内还是有人在关心他的死活。
“多谢金公公,有劳了。”
在众校尉的簇拥下,朱祁铭遥对十叔王行了礼,然后冲金英笑了笑,随他入城。
进了紫禁城,他情不自禁地扭头北望,约莫十丈远处,便是暗箭射出的地方,此刻那里空无一人。
城外无人勘察现场,城内也是一样。
“金公公,锦衣卫未获讯么?”朱祁铭问道。
金英苦笑道:“锦衣卫指挥使徐恭的住处距东华门不过四里,若是有人传令给他,他早就到了,有人。。。。。。罢了,殿下不必多想,这紫禁城啊,万重宫门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万重心机。”
传令?
掌控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不是王振吗?他为何不传令给徐恭?
朱祁铭年幼,有些事他想得清楚,有些事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突然,王振在一帮小内侍的簇拥下迎面走来。
遥见朱祁铭,王振停下脚步。
与最不想见到的人不期而遇,朱祁铭心中的愤怒在这一刻被点燃,而历险与漫长等待带来的焦躁感,无异就是助燃剂。
王振四十多岁,身材偏瘦,相貌平平,唯一能让人记得住的地方便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现代人往往将古时宫中阉人统称为“太监”,这是十分荒谬的。以明代为例,明宫设内侍十二监、二十四衙门,只有二十四内衙主官方为太监,司礼监居十二监之首,在掌印太监之下,另设数名“秉笔太监”、“随堂太监”,以协助皇上“批红”,近侍天子理政。此外,还有外派监军太监的职设,如“镇守太监”、“守备太监”等。太监之下是少监,少监之下设监丞、奉御、典簿、长随、写字等职。因此,称得上太监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王振能登上“首席”太监的位置,还多亏了当年的自残行为。他原先也是一个读书人,做过县学的教官,与大明无数学子一样,深感考取功名踏入仕途这条路太难走了,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因屡试不第,他换了种活法——净身入宫为宦,从此时来运转。朱祁镇降生后,他被选派到太子宫任“东宫侍读”,近侍、教导年幼的朱祁镇,所以,朱祁镇对他“雅敬之”,言必称“先生”,且一登大位便让他做了“首席”太监。
朱祁铭听说过王振的许多传奇故事,可自从一年前听了十叔王对王振的那番恶评后,“传奇”二字便从朱祁铭脑海中溜走了。
金英轻声道:“王公勋戚见了王先生,无不望风而拜,请殿下莫失礼数。”
朱祁铭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堂堂皇室宗亲,犯得着对天子家奴低三下四吗?
何况这个家奴刚刚对自己的父王傲慢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是随了陛下,称呼一声‘王先生’的好。”金英再次吩咐道。
朱祁铭只是远远看着清宁宫的方向,旁若无人地走到王振身前。
见朱祁铭并无行礼的意思,那帮小内侍瞪大了眼睛,眼珠随着他移动的身影徐徐转动。
错身之际,一名内侍突然叫道:“请留步!阿父在此,不可失礼。”
这声叫唤太突兀,后果很严重。
一个口齿伶俐且胸中装着怒火的小王子发起狠来,势必令始作俑者万分尴尬。
朱祁铭猛然驻足,怒对那名内侍道:“你个小小内侍,敢在宫禁重地大呼小喝,分明长着贼胆,我看你便是那个放暗箭的贼人!”
这话从一个涉案小孩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诡异。
旁人自然不信这样的信口指认,但万一太皇太后盛怒之下信了,被指认者不死也得掉层皮。
这是要死人的节奏!
那内侍打了个哆嗦,惶恐地看向王振。
不待王振开口,金英抢上前来,冲着那帮小内侍喝道:“你们这帮小厮,天子脚下出了惊天大案,不去吆喝人手查案,却在这里无端生事,都在瞧热闹么?”他不敢让小王子受辱,毕竟这关系到太皇太后的颜面和他自己的使命。
金英是司礼监资深秉笔太监,一年前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最佳人选,却被王振凭着天子的宠幸而越位。,
“金兄怎知我没有吆喝人手?锦衣卫即刻便到。”王振的语气不急不缓,面对昔日的上司,他还是心存忌惮的。
“即刻?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多说无益!”
王振脸色一凛。
想不到金英这么一个本分人,丢起刀子来比谁都狠。
什么“多说无益”呀?分明是暗讽自己存心迁延!
“王子殿下险遭贼人暗算,咱们作内臣的应体察皇上‘亲亲’之意,见了王子殿下本该诚心问安才是。”
又一把刀子丢来,王振面现怒意。
竟敢暗斥自己漠视皇室宗亲的死活,金英太过分了!
可是,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问皇室宗亲的安危倒也罢了,总该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尽快找出元凶,为太皇太后、皇上分忧,尽人臣之职吧。”金英语气平和,如谈心一般。
王振怒更盛。
堂堂“首席”太监,经对方一番轻描淡写,竟变得如此不堪。
“何必对礼数这等细枝末节的事耿耿于怀?”金英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特么的!这才刚开始,哪来的耿耿于怀?
王振再也按捺不住了,“胡说!大明举国上下礼制严苛,这紫禁城更是一个礼数周全的地方,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么!”
第二十二章 初次交锋
朱祁铭双目紧盯王振,嘴上却问着金英:“金公公,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何品秩?”
“回殿下,正四品。”
“亲王是何品秩?”朱祁铭又问。
“朝臣最高品秩是正一品,亲王的位分高于一品大员,所以是超一品。”金英突然笑了,笑过之后续道:“哦,王子也是超一品。”
朱祁铭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浅笑,“超一品的人与四品内官相遇,到底该谁向谁行礼?”
那帮小内侍顿时目瞪口呆。
金吾卫众校尉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里,无不闪现着看热闹的兴奋劲。
金英望着王振,眼神颇有深意。“王先生,此事闹大了恐怕难以收场,相忍则两安。”
王振脸上阴晴不定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泛起了浓浓的傲色。“礼数不单论品秩,还得凭圣意。天子隆恩,免了洒家近侍时的一应礼数,如今洒家只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
朱祁铭笑道:“只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那不是天子的礼数吗!”
礼同天子,那是僭越,还可归于“大不敬”,这可是“十恶不赦”字眼里的“十恶”之一呀!
这小子黄口一张,便罗织出一条灭九族的滔天大罪来,令听者脊背上飕飕直冒冷气。
一名小内侍腿一软,生生跪倒在地。
王振嘴角抽搐了一下,身不由己地拱手施礼,心里顿时翻江倒海,比被人掌嘴还要难受。
更让他郁闷的是,受礼者连安抚一番的面子都不肯留下,竟然一路扬长而去。
他哪里知道,朱祁铭根本就没打算再见到他。
倘若朱祁铭能预知自己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卷入宫廷政斗的漩涡中,且与王振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较量的话,那么,他多半会在此时回转身来,拉住王振的手劝道:“王公公啊,神马都是浮云,延年益寿要紧,哈。”
朱祁铭进了清宁宫,想到自己将从皇祖母那里得到片刻温暖,郁积于胸的惊怵、烦闷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眼见孙儿笑吟吟行了请安礼,太皇太后立马起身抱住他“心呀”、“肉呀”叫个不停,竟与寻常人家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