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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盛明贤王-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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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

此人便是礼部右侍郎章瑾,近来因贪墨等污行而遭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弹劾,陷入了舆论风波。章瑾选在此时伸头,难免有搅混水的嫌疑。

所谓十三道,就是按全国省级区划分设的监察机构,隶属于都察院,其名称依省级区划名称而定,如浙江道、湖广道、贵州云南道,等等。而六科给事中的“六科”是指吏科、户科、礼科、兵科、刑科、工科,六科给事中直属于皇上。十三道监察御史与六科给事中都肩负有讽谏天子、纠劾百官的职责,但二者的职权略有不同,前者总宪天下风纪,偏重于以律法为准绳弹劾京内京外百官;后者可封驳诏敕,具奏弹劾时偏重于揭发朝中官员的行政错谬。不过,后来二者的职责界限愈来愈模糊不清,以至于双方经常联名弹劾官员,以“科道”并称。

这些言官中不乏性格耿介、直言不讳者,位卑却又权重,一旦被他们盯上了,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无不大感头疼。

此刻,言官们见章瑾兜着一裤裆的屎还有脸当庭唱高调,立马来了气,礼科给事中余忭率先出班。

“莫非章侍郎想签城下之盟?当年金兵兵临汴京城下,汴宋君臣割地、赔款、送女人、称臣,受尽了屈辱,依然未能逃脱金人的魔掌。宋之殷鉴不远,章侍郎为何还要如此厚颜!”

这个余忭曾给王直、胡濙等老臣带来过不少麻烦,若非当年正统皇帝和稀泥,王直恐怕会呆在狱中了此余生。

王直、胡濙一见余忭出班,顿觉脊背发凉。而余忭显然没把早已身败名裂的章瑾放在眼里,他怀疑章瑾只是朝中老臣的马前卒,便随口说出了一番颇含刺激性意味的话。

“都这个时候了,朝中仍有大员执意要出迎上皇圣驾,那好!与其等瓦剌人兵临城下时迎驾,还不如早作谋划,让一名德高望重者先行一步,去边境迎候圣驾!”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景泰帝神色一凛,呼地起身,一只手半举着,生生定在那里,上下不得。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天意如此

于谦、陈循等人资历尚浅,朝中称得上德高望重的老臣,除位居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之外,就数累朝老臣胡濙了。

殿中君臣谁都听得出来,余忭语意暗指王直、胡濙等老臣,摆明了是欺他们只会唱高调,真要他们远赴虏廷见上皇,那些素来谨小慎微的老臣未必有这个胆量。

殊不知,宫廷纷争算路十分复杂,可不像余忭盘算的那么简单。关键之处还在于,王直、胡濙等人真的请旨远赴虏廷,景泰帝敢开口说出“准奏”二字吗?

当然不敢!

万一假戏成真,把一个资深尚书逼入虏廷,成为上皇阵营中的干将,此事的后果还不算太严重,毕竟只有区区一人而已。真正严重的是,景泰帝若准奏,那就意味着他不太体恤老臣,有“视之如草芥”之嫌,故而答应让老臣远赴虏廷冒险,必将令无数廷臣心寒,这关心到朝中的人心向背。

再说,殿中不乏主和者,他们未必个个都怯懦,至少在廷争上,他们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弄不好牛脾气一发,怎么也拽不回来,硬是要远赴虏廷见上皇圣驾,那该如何是好?场面僵持不下,反倒会令景泰帝下不来台。

未发一语的胡濙赶在这个时候缓缓出班,“启禀陛下,臣虽年迈,但自永乐以降,臣屡受皇恩,而今社稷危殆,臣自当为国分忧。臣愿一人一驾独行,远赴边境迎候上皇圣驾。”

“这······”

景泰帝匆匆走下御台,来到胡濙身前。尽管他对胡濙素无好感,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好言安抚一番,因为话是冲胡濙说的,却是给殿中一大帮老臣听的。

“胡卿是累朝老臣,国之栋梁,而此去边境路途遥远,一路上车马劳顿,胡卿哪堪承受?眼下社稷多事,还望胡卿切不可再存此念,时时事事都以社稷为重。”

闻得此言,殿中有六成人当即跪伏于地。

“臣等愿赴北境迎候圣驾。”

一个个都想顺着杆子往上爬是不是?景泰帝心中不乐,微微侧头,看似不经意地瞟了于谦一眼。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主和者、主张出迎上皇圣驾者占据了人数优势,看见这番场景,于谦心中有分无奈。也怪那个余忭,好心办坏事,以一番思虑不周的刺激性言辞,将局面早早导入了摊牌的地步。

“臣等恳求出迎圣驾,虽万死而不敢辞!”

不待于谦开口,跪地官员将头磕得“咚咚”直响,言之凿凿,情之切切,令殿中几名秉性纯良的女官感慨动容,无不泪眼婆娑。

陈循出班,“皇上已致书上皇与也先,他日上皇以数骑或十余骑人马随行入境,皇上自会派遣百官出迎,故而此时谈论迎驾一事还言之过早。”

跪地者中一人抬起头,斜眼冷视陈循,“听闻上皇捎来敕书,得知上皇日日在虏廷受苦,我等寝食难安,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虏廷见驾,不愿再耽搁下去!”

陈循又道:“而今不知也先驻扎于何处,也不知上皇何时启程回国,大家急也无用!”

另一名跪地者抬起头来,“季铎都能见到上皇,我等岂会不如季铎!”

“咚咚咚!”

磕头声复起,合成的声浪令人闻之心惊。

景泰帝默然良久,一时间心灰意冷,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妥协的法子与尺度。这个时候自然要先叫上胡濙、王直等人,去内殿密议一番。

跪地的一帮廷臣中,已经有人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色。

“胡卿······”

景泰帝话没出口,却闻殿外响起了一阵骚动。

“皇太后驾到!”

皇太后竟然也赶来凑热闹?景泰帝骇然望向于谦,却见于谦长长舒了口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皇太后缓步入内。她身着盛装,面无表情,徐徐扫视殿中众人,目光迟迟未触及景泰帝。

一帮随行内侍、女官、宫女留在殿外,汇成了乌泱泱的人群。殿中的光线为之一暗。

站立着的廷臣立马跪地,先前跪地的廷臣也转身面对皇太后,“臣恭迎皇太后圣驾!”

景泰帝快步迎上前去,无比恭敬地行大礼,“恭请皇太后圣安!”

“都起来吧。”

皇太后依然不看景泰帝,径直走到殿中,目光在于谦、陈循、胡濙、王直等人身上扫来扫去。

但闻悉嗦声起,百官陆续正身,纷纷垂首肃立,无人敢正视皇太后。

肃立于御台侧前方的兴安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小跑至皇太后身边,殷勤地道:“恭请皇太后升座。”

皇太后默然不动,驻足于百官朝班之前,漫无目的地望着幽暗的内殿。

殿中一片死寂。众人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接下来皇太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大明将何去何从。

只有景泰帝敢偶尔抬头望皇太后一眼,即便身为天子,他此刻也得万分小心,在朝中纷争僵持不下的时候,皇太后的话语分量极重,甚至可以一锤定音!

诶,越王呢?景泰帝脑中闪过一丝疑惑。朱祁铭不在场,他的心便七上八下,这番忐忑并非于谦一个若无其事的眼神就能安慰得了的。

“季铎去了虏廷,不日即可带回上皇的音讯,你们再等几日不就得了?何必抢在这个时候争论不休!”

皇太后终于开了口,她绝口不提季铎奉了景泰帝旨意这件事,也略去了“皇帝”这样的字眼,但语意仍相当的明晰,这让心中惴惴的景泰帝暗中舒了口气,而一帮率先跪地生事的廷臣则难掩失望之色。

“禀皇太后,听闻上皇捎来敕书,且数次托人传话,臣等心忧上皇,茶饭不思。若不迎回上皇圣驾,人心难安啦!还请皇太后三思。”班中有人道。

皇太后迟疑了一小会,“上皇的敕书与传言真假莫辨,不可卒信。”

对上皇敕书的真伪,换做是别人,只能心中存疑,或在小范围内悄悄议论那么几句,绝不敢犯忌将疑问当庭宣之于口。也就是皇太后一人能公然说出“真伪莫辨”这四个字来。

一语既出,朝中纷争便算尘埃落定了。

短暂的讶异之后,景泰帝绷紧了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大敌当前,众卿应以社稷为重!”

丢下此言,皇太后转身快步出了奉天殿,站在秋意肃杀的林边,回望天边落日的余晖,目中已是泪光滢滢。

朱祁铭正跪伏于道边,“请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眼中怒光一闪,片刻后,即将脱口而出的怒斥化作一声哀叹,随秋风散去。

“你起来吧,哀家不怪你。帝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稳的,可是,置上皇的安危于不顾,号令军民与也先大战一场,得胜之后,他的帝位便能稳如泰山了。或许,天意如此!”

!!:!!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叶知秋

疏林掩映着幽深的宫道,落日余晖斜照着点点黄叶,辉映出金黄的一片。劲风骤起,宫道上飞起漫天叶雨。

皇太后的肩舆渐行渐远,终于在暗香残留的桂林边,随簇拥的人群,隐入了迷蒙的雾色中。

今夕或将露重霜寒!朱祁铭拂拂方才弄皱了的常服,透过渐起的暮色,追寻空中暗至的流霜,让脑中的那分热望慢慢冷却。

“报!陛下,大同总兵官郭登羽书来报,也先挟持上皇至大同城下,声称要替上皇报仇,助上皇复位,扬言今年不成则用五年时间,五年不成则用十年!”

“朕早已敕谕边将,命他们如遇上皇回国,只放数骑或十余骑人马入境,可大同、宣府两地边将态度暧昧,试图两不得罪,竟然对朕的敕谕置若罔闻,坐视也先大军入境!于卿,北境情势诡谲,万不可将社稷安危的重任寄托在大同、宣府守军身上,速增添紫荆关一带的兵力,并提督京中各营备战!”

“臣领旨。陛下,而今虏情不明,宜多派夜不收赴京城四郊打探消息。”

“准奏!”

殿中君臣的奏对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朱祁铭知道,所谓的“夜不收”就是哨探的俗称,这一称谓起源于辽东大军,后被全国广泛使用。

眼下连京营都要广布夜不收了,这预示着继土木堡事变之后,决定大明与瓦剌最终力量对比格局的又一场大战已然降临,除非听任瓦剌予取予求,否则,任谁也改变不了天下大势的固有运行轨迹。

朱祁铭咬咬牙,转身快步离去。

“娘娘,您不可去奉天殿呀!”

在一处岔路口,朱祁铭略显恍然的神智被一阵骚动声唤醒。循声望去,就见皇后由两名宫女搀扶着,她面前跪着黑压压一大片宫女,正七嘴八舌力劝皇后钱氏。

“娘娘,您凤体贵重,何必去奉天殿枉费口舌?”

“是呀,娘娘,话不投机,说得多了,反倒让自己不自在,这又是何苦?”

······

目光掠过人丛,朱祁铭终于看清了钱氏的姿容。她真的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这番落魄状谈不上有多丑陋,并未损及她给别人留下的观感,相反,那副病病恹恹、愁困潦倒的模样,倒让她平添了几分凄美的气韵。

钱氏一眼望见朱祁铭,整个人瞬间震颤了一下,目中浮起深深的期许之意。

“越王,快救上皇回国!”

这声叫唤凄恻至极,朱祁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胡闹!”

这道喝斥声方歇,就见北侧有成群的人影朝这边移来,人群呼地一顿一分,皇太妃吴氏缓步走出人丛,直视钱氏,目光比刀子还有锐利。

“你身为上皇皇后,却不知检点,屡屡违背祖训预政,成何体统!”

钱氏的随行宫女无不惶恐,纷纷转向吴太妃行大礼,只有搀扶钱氏的那两名宫女还愣在原地,看样子很想松手行礼,又怕钱氏力不能支而倒在地上。

钱氏根本就不看吴太妃一眼,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祁铭,期待着他的回应。

若换做是以往,吴太妃虽是长辈,但钱氏却是宫中正主,对吴太妃只须略尽礼数便行了,宫中诸事还轮不到吴太妃大呼小喝。可时过境迁,尽管敕谕未下,钱氏却已被人们习惯于称为上皇后,而吴太妃摇身成为皇太后,这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钱氏如此无视吴太妃的存在,除心念全放在朱祁铭身上这层缘故之外,恐怕还可归之于旧日的心境使然,她不愿舍弃皇后的身份,也不愿承认吴太妃即将获取的尊荣。

或许,归根溯源,这份不愿与不舍的背后还隐含着别的潜台词:有朝一日,上皇这两个字的次序似乎可以颠倒一下!

“越王,原来你也在此。”

耳闻吴太妃的招呼声,朱祁铭赶紧挥去脑中杂念,躬身施礼,“祁铭参见皇太妃,皇太妃金安!”

抬眼端视吴太妃的姿容,见她比实际年龄生得年轻许多,若与皇太后站在一起,二者恐被疑为两代人。只是,她眉眼间仿若与生俱来的哀婉之情已不复存在,代之以人见人惧的决绝之意、跋扈之态。

“越王,福安宫请不动你这尊大神,倒也罢了,事后无人会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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