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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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少?肉少还有牛劲折磨你母妃!时辰到了,快去学堂!”
朱祁铭仰头望母妃的脸,见她神色决然,自知叫苦不能让她心软,立马做了妥协:“就一个时辰!若让孩儿午膳后歇息一个时辰,孩儿便知足了。”
“歇息?是去疯吧!不行,玩一刻也不行!”王妃方才心一软,很想做出让步,但一想到儿子惯于得寸进尺,便下决心将红脸唱到底。
见此计又不成,朱祁铭一跺脚,撇嘴道:“就数母妃心狠,还是父王疼孩儿!”
好个偏心的臭小子!王妃不知为何心里有种酸酸的味道,脱口道:“这便是你父王的主意!”
“孩儿不信!父王才不会像关囚犯一样拘着孩儿呢,要不,请父王亲口说与孩儿听?”
嘿,还治不了你了!王妃大感头疼,她狠话骂不出口,巴掌打不出手,而越王是断然不会站出来做恶人的,这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见母妃发愣,感觉胜利在望,便不再摇晃母妃的手臂了,回首骄傲地看向那帮嬷嬷、丫鬟,发现前排有个漂亮姐姐,当即冲她一笑,漂亮姐姐回以媚眼,这让他更加得意。
“够了!”王妃差点就妥协了,但见了儿子方才那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断然道:“你一向嬉戏无度,荒废学业,母妃与你父王商议好了,得替你找个长得似无盐女一般的女孩定亲,成年后嫁给你,日日守在你身边劝学!”
朱祁铭目光一滞,继而本能地望向门外十岁的小丫鬟田儿。
这个叫田儿的丫鬟生得凹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顶少发,活脱脱一个无盐女钟离春再世。
人家无盐女钟离春好歹有才有德,胸怀天下,能劝谏齐宣王,还被齐宣王立为夫人,而眼前这丫头又丑又傻,颜值与智商都是渣。
咦,恐怖!
朱祁铭撒开手,匆匆道了声“孩儿告退”,撒腿向外跑去。
望着儿子的背影,王妃松了口气,心中恨道:臭小子,真是人小色胆大,不拿出娶丑女的瞎话还真的唬不住你!
听着身后女人们的轻笑声,朱祁铭感觉很受伤,出门便赏给迎上前来的黄安一个白眼。
“不用你服侍!把小喜子叫来,否则,打死我也不去学堂!”当黄安一大早向他宣布王妃的决定时,他觉得黄安简直就是叛徒,还不如十岁的小喜子可靠,小喜子至少能死心塌地陪他捉促织。
黄安哪敢多事?当即命人叫来小喜子。小喜子一见朱祁铭,脸上便多了份受宠若惊的表情。
“殿下,嘿嘿,小奴只听殿下的吩咐!”
小喜子的话差点没把黄安气死。好像谁不听王子殿下吩咐似的!
朱祁铭脸色微缓,朝小喜子挥手道:“咱们走吧。”随即斜了黄安等人一眼,“不要你们跟着!”
穿过重重帘幕,走出九曲回廊,无视一路上灵童的清音、秀女的莺语,只觉得隆重的礼遇带不来一丝暖意,心中唯有两个字:不爽!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面对此情此景,何止深闺女子有诉不尽的孤愁怨艾,身为王子的他不也是如此吗?只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童真能让他淡化寂寞的体验而已。
他哪里知道,与高贵身份如影随形的,注定是无尽的孤独。
皇室宗亲受大明法度禁锢颇多,出入王府须合乎规制,虽然尊贵,却不自由。
他至今只出过三次门,其中两次是被太皇太后召入宫中,另一次是随父王探访姑母嘉兴大长公主。
除去这三日,其它日子里他都困于府中,无异于高贵的囚徒。
带着一万个不情愿,穿过穿堂,来到甬道口,二十名精壮护卫立马迎上来,铁桶似地将他与小喜子围在中央。
铁桶阵一直移行到学堂前,这才散开。朱祁铭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但他笑不出来。
放眼四望,王府虽大,在茫茫人世间,这里也只能算作井底。
可是,站在学堂门前,回望身后的院落,原来这“井底”与学堂相比,竟如此令人留恋,深深庭院,浅浅春意,藏着他仅有的童趣。
正想哭几声以缓心中的憋屈,一眼瞥见门口站着个小巨人。
良心工程啊!
他咧嘴一笑,烦恼早去了爪哇国,挥拳捶在小巨人厚实的背上,“唐。。。。。。哦,唐戟,你的马槊呢?”
“殿下,小的要护卫殿下,带着马槊不便,所以换上了刀。”
朱祁铭心情转好,猛然想起方才母妃提到的无盐女,觉得这点心病应该早点去除。“唐戟,你说本座今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唐戟非常诚恳地道:“殿下今后必是盖世英雄,肯定要娶绝世美女。”
美好的答案如期而至,朱祁铭嘿嘿笑着一脚踏入学堂,兀自喊道:“做盖世英雄,娶绝世美女!”
学堂内,“客串”先生欧阳仝惊得目瞪口呆。
第十章 考察
做盖世英雄,娶绝世美女?有趣!”欧阳仝匆匆收起诧异之色,徐徐道。
朱祁铭怔在那里,许久才恢复了平静。“欧阳长史,我只是信口一说,此语万不可传入我母妃耳中。”随即赔上一副可爱的笑脸。
“为何怕传入王妃耳中?”欧阳仝笑道:“殿下虽然年幼,但男儿嘛,有此志向也是好的。”
朱祁铭松了口气,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不过,是否做得了盖世英雄,殿下说了不算,旁人说了也不算,天下有一人说了算。”欧阳仝的神色显得高深莫测。
“谁?”小王子的好奇心陡然大增。
“太皇太后!”欧阳仝故作神秘地道:“殿下若能得到太皇太后的认同,依在下看来,做盖世英雄指日可待!”
朱祁铭兴奋地道:“皇祖母曾夸我聪明!”
“那好,殿下的机会来了!太皇太后近日常读《宋史》,据说,太皇太后很想听殿下评史。”
朱祁铭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暗道差点被欧阳长史带沟里了。
平心而论,习武是他所乐意的,而读《四书》也不算太难,他已过了蒙学这一关,如今只须对照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温习,粗通其意便行了,至于“发微阐幽”嘛,还得等几年。
令他头疼的恰恰是读史,那个折磨哟简直不堪忍受!史书上一个个的字或许还认得大半,但它们连在一起是何意思,那就令他大伤脑筋了。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地理概念、时代背景更是只有饱学之士才理得清。
“人家才七岁。”朱祁铭嗫嚅道。
“几年之后太皇太后肯定要考殿下的策论,可不是谈史这么简单了。难道殿下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谈史?抑或觉得自己根本就做不了盖世英雄?”
经欧阳仝这么一激,朱祁铭点头不敢,摇头不甘,纠结了好半天,这才硬着头皮道:“要不,试试?”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祁铭终于尝到了寒窗苦读的滋味,学堂里的读书时间用满了,晚膳后还有熬更守夜,几乎赶上了半大小子的读书强度。幸亏有欧阳仝说文解意,他多多少少还是读出了一点门道。
唉,总算是天道酬勤!
这日,朱祁铭正在学堂膳房用午膳,王妃突然驾到。
小喜子赶在王妃入门前悄悄递了一句话:“殿下说过‘做盖世英雄,娶绝世美女’,此语或许传入了娘娘耳中。”
朱祁铭闻言虽感不安,但还是心存侥幸:欧阳长史都给了好评,料母妃不会见怪。
这时,王妃带着一大帮嬷嬷、丫鬟进了膳房,不待儿子见礼,便仔细打量起案上的膳食来,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朱祁铭感觉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王妃冷不丁地道:“做盖世英雄,娶绝世美女,此话出自何人之口?”
王妃的声音很轻,饶是如此,在朱祁铭听来,不啻一声断喝。他心头一凉,嗫嚅道:“是那帮。。。。。。小厮瞎嚷嚷。”
“是谁瞎嚷嚷?说出来,母妃命人将他的舌头拔了!”
唐戟!朱祁铭脑海里闪过唐戟的名字,不禁暗暗责怪自己诿过于人。唐戟日后必是大明的猛士,那晚又忠心护主,这样的人怎么能拿来出卖呢!想到这里,硬着头皮道:“是孩儿信口胡说,请母妃不要迁怒于人。”
王妃脸色微缓,“总算还有点担当。行了,欧阳长史跟你父王说了,说你这几日还算用功,看在你读书不曾偷懒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回,下次再犯,哼,‘无盐女’你便娶定了。”
经母妃两番刺激,朱祁铭留下了心理阴影,觉得娶“无盐女”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坏事,心中顿时有个声音在呐喊。
我要娶绝世。。。。。。
抬眼看向母妃,心头一紧,乖乖地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王妃见儿子瘦了一圈,虎妈的架势终究是端不住的,脸上的温婉气韵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欧阳长史有事不能前来,等会儿你自己读史,你父王会带人考察你的功课。嗯,澶渊之盟有何殷鉴?你仔细想想此事,说不定太皇太后也会考你。”转对身边两名嬷嬷道:“典膳所愈发粗心了,说好的玛瑙玉羹汤为何不上?吩咐下去,祁铭的食谱须经本宫过目!”
“是!”
送走母妃,朱祁铭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进肚子里,想起母妃提及的“澶渊之盟”,便迅速回到学堂,翻阅《宋史》。
当初,青松道长给他讲了许多用史料加工而成的故事,对他影响极深,他曾幻想青松道长能将《四书五经》化着一个个故事植入他脑海,省得再去经年累月地苦读,可是,青松道长遗憾地告诉他:那是不成的。
受青松道长影响,他乐于读史,只是后世的史籍深受“春秋笔法”的影响,甚至连“微言大义”也不要了,一味隐,加上文字晦涩,像他这样的小孩子读起来十分费神,若非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能翻翻封皮,认几个字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在有青松道长讲的故事打底,加上欧阳长史的解文释义,他对“澶渊之盟”这段历史还是印象颇深的。
哦,对了,近来欧阳长史为何总给自己讲宋史,特别是“澶渊之盟”这段历史呢?
而且,皇祖母竟然也对此事上心,莫非与时局有关?
时间紧迫,朱祁铭无暇多想,翻开《宋史》细读宋真宗本纪,却仍是是一头雾水。当时宋、辽大军在澶州城一带激战,从史书上粗粗看去,还以为宋真宗亲临澶州前线督战,不畏生死,不失为一代英主呢。可是,翻开后面的《寇准传》一看,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宋真宗与一大帮朝臣一样,畏敌如虎,若非寇准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大宋“南渡”的历史必将提前上演。
看本纪看了个糊里糊涂,看人物传记倒是看出了一些眉目,但远谈不上了然于胸,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毫无底气。这时,越王已经派人来催他了。
越王的书房位于东苑,掩映在翠竹之间。书房内的陈设简洁、淡雅,书香四溢,当真是个谈史论经的雅处。
越王居主座,左手侧下坐着两位宾辅和一位伴读;右手侧下坐着伴讲、伴书二人。此五人都是越王礼同宾师之人,年龄与越王相仿。
朱祁铭敬陪末座。
奇怪的是,上首紧邻主座处,还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人,看装束似紫禁城里来的公公。
朱祁铭好奇地打量了那位公公一眼,那人立即回以一笑,神色很是和善。
座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显然,五位“宾师”耐不住寂寞了,一个个跃跃欲试,急待开口阔谈。他们平日里哪有露脸的机会?倍感压抑的宦海生涯几乎将他们逼成了“深闺怨妇”,唯一能卖弄口舌的地方便是膳房,酒后发牢骚,抱怨科考不公,让他们这些才高八斗者止步于殿试前,文凭不过硬,屈就于王府做了散官,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谈史的机会,正好一展大才,岂会自甘寂寞?
至于小王子嘛,你做做样子得了,这个年纪连史书都搬不动,谈史?还是回炉去多吃点奶吧!
不过,小王子,我们会给你刷刷人气的,事后到处宣扬,说你七岁便略通宋史,这个还算慷慨吧?
越王与那位公公对了一眼,缓缓道:“四百余年前的澶渊之盟殷鉴何在?诸位可直抒己见,不过,大道至简,那些虚饰的言辞不要也罢。”
宾辅中的一人急不可耐地抢先开了口:“澶渊之盟解百姓于倒悬,换来了数十年的和平,佐证了一条颠扑不破的至理:和为贵!”
伴讲不屑地撇撇嘴,朗声道:“澶渊之盟未能索回燕云十六州,又输贡纳币,输地再输财,令人咋舌,且城下之盟,《春秋》耻之!其殷鉴在于:畏战乞和,只能苟安!”
那名宾辅似乎不曾经历过观点如此鲜明对立的辩论,如讲学时突遭学生顶撞了一般难以接受,当即霍然起身,忿然道:“信口雌黄!宋、辽议和之后,大宋从边境贸易中赚取的银子远多于输出的岁币,使得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此为大智!哼,那些主战者全是罪人!”
一时间,五人分成两班,你来我往,言辞激烈,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