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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江山为局,美人为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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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机尊上、癫狂道人——他鞫容的威名,震动宇内,指日可待!

    此等大业,从祖师爷开宗立派至今,何人能超越?

    鞫容心中这几近癫狂的执念,已缠入骨髓,他想要利用这所谓的“天谕”,来完成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大业”——撼动帝座、让匡宗应了那所谓的“天命”,从而令自己青史留名!成就传奇人生,千秋万代受人景仰!

    流、芳、千、古!

    只是——

    “天谕”虽已现身,但这狼孩如若无法变成正常人,只能是李炽麾下刺客,有勇而无谋,暗地里搞些行刺暗杀的小动作,即便将来能刺杀匡宗,功劳却被李炽所占,作为刺客,他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站到人前来,不论成败,都不会有人知晓“天谕”的存在,又如何能受鞫容利用,助他完成大业?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放迷烟

    夜深人静时,鞫容仍在灯下费神思索,忽又唤了守夜的弟子进房来,让他们速去布置神坛,帮着打点贵妃蓥娘所交代的事,自个则走出厢房,又去了一趟三清殿。

    大殿上掌灯,光线通明。

    铁笼中的狼孩蜷伏在角落阴影里,眸子闪着幽光。鞫容还未入殿,狼孩就敏锐地觉察到了,目光转向殿门处。

    随着轻捷的步履响动,当鞫容踏进大殿,手中持了那柄弯弓,一步步靠近铁笼时,狼孩骤然站起,眸光发亮,直勾勾地盯住了鞫容手中那柄弯弓。

    “怎么?想要这弓?”

    瞧这小狼儿对着一柄弓,垂涎三尺的模样,鞫容心头一动,晃一晃手中弯弓,欲擒故纵:“你若能答我一句,这弓,就是你的了!”

    狼孩似能洞悉他的意图,瞅了瞅那柄弯弓,眸光转向他时,猝然开口道:“……要!”

    无量天尊!祖师爷显灵!小狼儿居然开口说话了?真真开口说话了!

    鞫容顿时心花怒放,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地将弯弓递进了铁笼子,迭声呼道:“乖孩子!真乖!再笑一个给本仙瞧瞧!”

    笑,能化解敌意,卸下防备之心,令人倍感亲近,故而,鞫容面对着小狼儿,已足足笑了数日,笑得腮帮子都泛了酸,还讨不得好,偏偏这弯弓一来,竟抓搔到了小狼儿的痒处,鞫容喜出望外,心切切的,想讨回个笑脸来。

    岂料,弯弓一递进铁笼,狼孩闪电般伸手,一把抓住,牢牢攥进手里,就蹲在笼中,张开弓,绷一绷弓弦,独自玩耍得不亦乐乎,将鞫容彻底冷落在旁,不加理睬。

    “饮水不忘凿井人,你、你……”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奶就忘了娘!鞫容满脸怨妇状,哀怨地瞅着笼中小狼儿,“笑一个又有何妨?”得,没人搭理他,真真是自讨无趣!

    摇头叹气,鞫容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即便将那柄弯弓留在狼孩手中,也没有丝毫顾虑——没有箭,徒留一柄弓,又有何用?

    鞫容转身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将整个背部暴露在狼孩眼前!这个举动,极其危险,他却浑然不觉,仍一步步移向殿门口。

    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却听殿内“喀嚓”一声响,像是摆设香烛的木头框架被人徒手掰动,那一声脆响入耳,他顿时警觉,猝然转身回望。

    在丛林中、草原上,遭遇野狼时,如果不幸背对了野狼,又遭狼爪搭肩,万万不可转身回望,将咽喉要害暴露在狼牙咬噬的范围,——鞫容显然是忘了这性命攸关的戒律,在他转身回望的一刹那,一道劲疾风声“咻”然而至!

    一点黑影擦着他的颈项,飞射过去,“哚”一声,钉入门框。

    鞫容脖子一僵,惊出了一身冷汗,骇然看到——铁笼之中,狼孩徒手掰下笼边香烛木架上一根木条,搭于弯弓,绷弦满弓,照着他的颈项,擦边儿射出木条,竟将那根木条生生射入门框。

    若射得准些,眼下的他,焉有命在?

    狼孩故意不射准这一“箭”,难道是……

    鞫容瞠目结舌地看到:铁笼中那小狼儿,竟然真个冲他翘唇一笑,乌溜溜的眸中,几分戏谑,在他骇然震愣之时,又探手在铁栅栏外,掰得烛架上的木条儿,搭于弓弦,开弓绷弦如望月状,遥遥指向他!

    猎手被猎物耍,人被“狼”耍,那是什么滋味?鞫容切身体会到了,在狼孩冲他一笑,笑得他心惊肉跳时,利“箭”射来,擦着他的天灵盖飞掠而过,擦掉了他一块头皮,惊得他抱头急蹿出去。

    平生头一遭,逃得如此狼狈不堪!

    “来人、快来人——!”

    仓皇一唤,唤得门徒匆匆赶来,鞫容指着三清殿,急急吩咐:“快!将此殿所有门窗,统统关上!”

    “尊、尊上,您没事吧?”

    焱戎果有先见之明,手中拎来药箱,又急忙为师尊上药。

    其余弟子从命,关锁了大殿所有的门窗,而后,傻愣愣地看着尊上,不知发生了何事。

    头上破皮处止住了血,鞫容在殿门外来回踱步,猝然开口道:“放迷烟!”

    众弟子一愣,却不敢多问,当真找了吹管,搬来炉子,将炉中燃出的迷烟,严丝合缝地引入吹管,往雕花门格子上刺破个小洞,导入迷烟。

    如此一折腾,大半夜的光景消磨了去。

    直到天亮,三清殿内被迷烟重重裹住,焱戎才小心翼翼启了门缝,用湿帕子捂住口鼻,探头往殿内张望——烟气弥漫,白茫茫一片,啥也瞧不清。

    “进去瞧仔细!”

    在尊上的催促下,焱戎大着胆儿,摸进门里头,往殿内挪步寸许,还没瞅着那铁笼子,就觉左边面颊一凉,惊疑地用手一摸,竟摸了满手的血!

    “呀、啊啊啊啊——”

    猴也似的急蹿出来,蹿逃到尊上身边,焱戎吓掉了魂似的,哆嗦着嘴皮子问:“尊上快、快快快……看看看……看弟子这脸是是是怎么了?”

    鞫容一看,叹了口气:“殿内烟气儿浓,他这一箭没射穿你的脑门子,只在你的面颊上擦破了点皮,实属侥幸!”

    “箭?!”焱戎两腿一软,翻了个白眼,直挺挺晕倒在地。

    “来人!”鞫容又喝令弟子们:“继续放迷烟!”

    话落,自个先回了房,让门徒一个劲儿忙活去。

    能燃出迷烟的草药都快烧没了,弟子们奔走忙碌,或搬运草药,或劈柴火、煽风点火,导引着吹管,将迷烟一丝不漏地送进三清殿内。

    忙活了一日,个个都累趴下了,才见尊上神清气爽地迈出厢房,使唤着弟子进殿瞧瞧去。

    弟子们仍不敢入内,只悄悄开启窗缝儿,丢了个绳套进去,几个来回,总算套住紧挨在铁笼边上的香烛木架,拖拉到窗口,提拎着绳子吊出窗外,数一数,木架上少了四根木条儿,除去已被狼孩射出的三根木条儿,还有一根搭在弓弦之上!

    “尊上,这三清殿恁大,迷烟尚不足以弥漫到角角落落,您让弟子们再放一晚的迷烟,如何?”

    不敢入殿,天机弟子赔笑央求师尊。

    鞫容琢磨了一下:这烟气儿倒是足够弥漫整个大殿了,只不过,那狼孩是李乌龟驯养出来的,也不知是否习得龟息大法?再多放上一宿的迷烟,确实稳妥些。

    “罢了,再给你们一宿的时间!此事,断不可拖过明日!”

    明日,宫中两位娘娘要莅临天机观,观内布置的彩灯、及玄天阁上九天神坛的祭祀仪式、请神阵仗,都仅仅是半吊子的场面,今夜还得再增派人手,连夜布置!

    至于,这三清殿内的事,就留几个担杂役的小弟子,通宵达旦地忙活去。

    ※※※※※

    又放了一宿的迷烟,连合个眼、打个盹的空暇都逮不到,小弟子们眼皮浮肿,满脸疲惫之色,站在尊上面前,有气无力地问:“师尊,可要入殿一看?”

    焱戎装晕装了这么久,还躲在房中不肯出来,鞫容无奈,命人打开殿门,随手逮着个小弟子,就往三清殿内一丢……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迎贵客

    咚的一响,扑进殿内的小弟子,半晌没吱声,一股浓烟从忽敞的门内喷涌而出,直呛得门外那些人也连连咳嗽。

    鞫容又逮了个弟子,这回,倒是先让人往口鼻上蒙了湿帕,再行入殿。

    那弟子倒也机灵,捂住口鼻,猫着腰摸进殿内,浓烟里摸了一阵子,憋气儿地奔逃出来,惶惶回禀:

    “尊上,弟子摸到个人!”

    除了头一个入殿后,被迷烟熏倒,匍匐在门边的那个小弟子,大殿上果然还倒着个人,鞫容增派人手,进去将人抬出。

    一看,那人玄衣劲装,腰侧佩剑,分明是个草野人士。鞫容心里亮堂:定是李炽派来的人,昨夜趁天机观疏于防范,潜入大殿,欲偷回“天谕”!

    “这人断气了!”

    弟子们惊呼,瞄一眼那人胸口钉入的木条儿,心有余悸。

    鞫容倒是乐呵了:李乌龟派来营救狼孩的爪牙,反遭狼孩射杀,端的是妙事一桩!

    李炽连番受挫,鞫容更是得意洋洋,吩咐弟子去后山,抛尸山崖,又道:“去,抬出铁笼!”

    笼子里受困的狼孩,已然被迷烟熏倒,昏睡不醒,鞫容又吩咐座下弟子:迷烟尚未消散前,暂封三清殿。

    “尊上——尊上——”

    守在山门外的一名弟子,疾步奔来,高声呼喊:

    “凤辇已至!请尊上速去门外迎驾!”

    鞫容暗惊:大清早的,她就来了?好在观中闹的乱象,已摆平。

    抱起小狼儿,转入一间厢房,鞫容亲手为这孩子换上道童的皂袍,盖了层被子,让他睡在这房中。

    给狼孩穿衣时,他顺手摘了狼孩颈项上系挂的一块通体莹透的璧,揣进自个兜里,所有能辨认出狼孩身份的物件,一件不留,连围在狼孩腰臀之间的那块兽皮,也命人拿去烧毁。

    “你二人守在门外,若是见了外人,就说这房中有个小道士,偶感风寒,病在床榻,不要让人进房里来。”

    匆匆交代一句,留了两名弟子守在房门外,鞫容命门徒速去敲响洪钟,又亲自率领天机观众弟子们,一道去迎接贵客到来。

    ※※※※※

    天机观外,场面惊人——

    宫里头来的太监、宫娥,连同禁军侍卫,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由灵山脚下,护贵妃凤辇而来,内侍宦官摆出的仪仗,声势宏大。

    天机观洪钟长鸣,天师尊上亲率座下众弟子,迎至山门外,凤辇一至,跪地齐呼:

    “恭迎贵妃娘娘!”

    持玉如意撩开纱帐,贵妃蓥娘步若生莲,轻搭太监的手背,步出凤辇,额上花钿金灿似凤凰形态,映得明眸生辉,仪态万千,在宫廷盛装点衬之下,犹显雍容华贵。

    “本宫今日,该唤卜正大人一声……天机尊上!”

    蓥娘徐步上前,俯视臣服在她脚下的天机门徒,捻着兰花指,轻点鞫容束发乌簪,见他今日脱下了卜正官袍,以九玄道袍正装来迎,她抿唇一笑,指尖连点三下,却道:

    “尊上不必多礼,本宫不过是贵妃之位,尚不及皇后尊贵!尊上怎可大意怠慢,只迎本宫,而忘了迎皇后娘娘?”

    一语双关,蓥娘既提醒他做事不可大意,又暗示他:东风已借,万事具备!

    “皇后凤驾亲临,实令本观蓬荜生辉!”

    鞫容意会:皇后一来,东风已起!

    即便皇后地位今非昔比,也得在人前做个样子,尽个礼数!鞫容率弟子们,长跪于地,叩首而呼:

    “天机弟子恭迎皇后娘娘!”

    贵妃的凤辇后面,迟迟落来一顶登山步辇,比之贵妃娘娘的凤鸾仪仗,逊色不少。

    皇后出巡仪仗输于贵妃,本不合礼数,偏偏暴君眼中并无繁文缛节,百般纵容之下,才由得贵妃颠鸾倒凤、出尽风头!

    若是礼部有文臣上书:不合礼法!惹得暴君恼怒,招来杀身之祸,掉了脑袋,还得给武将踢着头颅玩蹴鞠。

    有这前车之鉴,礼部众卿颈项发凉,人人自危,自此不敢上书劝谏。

    “卜正,平身吧。”

    皇后左氏忍气吞声,跨出步辇,手中还牵来一个八岁大的女娃娃,状似十分乖巧地跟在皇后身边,裙带飘飘,是个小美人坯子,模样儿长得可俊了,一瞧就是个深具慧根的好苗苗!

    只可惜,这女娃被皇后训斥得连走路都不敢迈错步子,缩手缩脚,极是小心,连孩童天真好奇的天性都失了,来到这天机观都不敢随意张望,低头、亦步亦趋跟在皇后身边,小样儿瞧来甚是可怜。

    鞫容却一眼瞧出:这女娃,与贵妃蓥娘竟有几分相似,低垂的眼帘下,眸光灵动,揣了几分小心思,人前乖巧恭顺惹人怜,人后还不知得捣腾出多少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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