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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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师傅摇了摇头:“现在的记者真是……每天都是这样的头条,绯闻啊偷拍,啥意思都没有。”
“嗨,你是老古董不爱看这些,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看啊。”一旁有人插了一句,“再说了,人家正经是男女朋友,哪来的绯闻。”
洛遥吃完最后一口饭,餐盘里干干净净。刚开始学佛教简史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佛家说要惜福,就是该从这样的地方开始做起。
她静静的扬起头,娱乐主播正在播报头条,“展先生默认牵手的女子为交往对象”。
听得多了,看得多了,简直就是媒体的轮番轰炸,乐此不疲。洛遥都不记得当时看到,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因为太复杂,连回味都觉得疲倦不堪。于是只能让它过去。他会有他的生活和决定,能放开她,她就已经感激。
放回餐盘的时候,林大姐过来找她:“下午有讲解任务,先别去工作室了。”
孙师傅先下去了。她会办公室慢慢的浏览着资料,觉得热,嘴唇有些干燥。其实工作室的温度和办公室一样,可是工作室就让人觉得冷清,不像这里,同事往来,进进出出,总是很热闹。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客,需要她在这里一直的等。因为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她一遍遍的看资料,可是并不是越看越放心。
读一句,默念一句,回想一句。十分钟了,只看了一半。她强迫自己翻过一页,依然惶恐。那些汉字,一个个仿佛在不规律的组合。她愈来愈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记住,是很熟悉的绝望感觉,一切都是无能为力。
所以才害怕等待吧?因为清洗文物是工作,重复着做一个动作会让自己觉得理所当然,不会隐隐约约的意识到那些东西都是徒劳,甚至是病态的。
终于有人来喊她出去。
隔了老远,她一眼能认出来人。立体而美丽的五官,身材轻盈纤长,走路的姿态仿佛猫,有无形的媚意——这几天新闻报纸杂志追逐的焦点人物。洛遥见过照片的,那些私家的,媒体永远看不到的照片,那时何孟欣在展泽诚身边,还有青涩的美丽,却不像现在,明艳的如同绽放的牡丹。
一旁林大姐也看到了,笑着说:“哎,是她啊。难怪易钦说要我们好好接待一下。”她视力不大好,又眯起眼睛看了一会,赞叹说:“哎呦,真是漂亮啊。比电视上还好看。”
何孟欣是独自一人进来的,神态有些倨傲,下巴总是微微扬着,对工作人员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幸好她并不认得自己,洛遥陪着她走进青铜馆,又询问她对什么感兴趣,何孟欣似乎并不爱说话,目光亦不是望向她的,最后也只是可有可无的说了句:“随便吧。”
今天下午馆里出奇的冷清,寥寥几人在转悠。展馆中央,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尊商代的双羊造型酒樽。洛遥像往常一样,从捐献人开始讲起。
开口的时候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记熟了。易钦,展泽诚先生,器物的高度,长度……她可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参观者是不是在听。她以前遇到的参观者,目光总是在展品上流连,试图将讲解词和展品对应起来。可是何孟欣离展品足足有小半米的距离,目光如宝石流转,如暗色调的展厅里一汪亮色,却不知在关注着什么。
许是太久没有讲解了,洛遥发现自己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声音,仿佛隔了空旷的大厅,重又折射回来。她讲得很详细,旁边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刚刚跨进门来,于是自觉的凑了过来。
这种事洛遥以前就常干。那时候自己还是学生,有时候景点讲解要付费,就蹭讲解。她自然能体谅,于是微微让出一侧身子,让那几个学生离展品近一些。
可是何孟欣似乎并不喜欢人多的感觉,她只停留了十几秒之后,也不管洛遥还在说,径直走向了对面。她的半句话就含在嘴里,很有些尴尬,反应过来才抱歉的对那几个学生笑了笑,追了上去。
语气还是礼貌的,洛遥的眉眼间却已经有了些凛冽的寒意,她继续问:“您是对这个子仲姜盘感兴趣么?”
对方微微挑了眉梢,目光落在展品上,漫不经心的说:“算了,我自己看看吧。太吵了,我反倒看不进去。”
很傲慢的神态,下一瞬间就把她当作了透明人。白洛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等了一下午,一下午的准备,接待这样一位“故人”,她的运气真是不错。
“那您慢慢欣赏。”
她微微耸肩,转身就走,和那群学生擦肩而过,又驻足:“你们需要讲解么?”他们自然求之不得,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她的工作本就不包括讲解,只是有时候喜欢这样的分享,才总是抢着要来做这个义务工作。而陪着学生,或者愿意认真倾听的人,感觉又比那些贵宾好得多。连彼此的精神都是有默契的。洛遥一圈逛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何孟欣站在双羊尊的前边,目光却幽幽的望向自己。洛遥愕然的一瞬,她却扬起了嘴角,目光中有淡淡的挑衅,随即转身离开了。
何孟欣走到门口,司机一直在等她,见她出来了,又指指不远处的那辆房车:“何小姐,展先生亲自来接你了。”
她心底有些莫名的欣喜,可是男人,总是该让他们等待的。于是走得很慢,有着小小的刻意。直到坐进车里,透了淡淡的喜悦问他:“怎么这么有空?”
展泽诚抬起了眸子看她,很近,近在身侧,他的呼吸很沉稳安宁:“你来这里干什么?”
果然还是会错了意。
那丝笑很淡薄的就这么散开了。何孟欣的表情不见变化,声音很温柔:“来看看你捐的东西。”
“是么?那么需要大张旗鼓的让我的助理帮你联系?”
她终于轻轻笑起来:“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么?你看,这几天,我陪着你上了多少头条?”
“我想那些全是我妈的意思。”他示意司机开车,不动声色的转过脸,“这里,你以后最好少来。”
何孟欣看见他的侧脸,像是用最坚硬的岩石刻成的,尤其是此刻,仿佛强硬的不会让人触碰到自己的底线,竟莫名的恼火起来:“阿姨的意思?一次也就罢了。你真以为我会相信没有你的默许,他们会这么做?”
车子开出了半个广场,他依然没有回头,语气倒有些嘲讽:“你不想么?”
她的脸忽然就红了,仿佛不知道说什么,终于在最后语调一变,柔柔的笑起来,“今天接待我的白小姐讲解得很好。”她纤细柔软的手挽上他的手臂:“你看,就是那一位。”
梧桐树只剩下了枯楞的枝丫,仿佛色厉内荏,张牙舞爪的有些可笑的嚣张。他听到这个她有意提起的名字,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背影很纤瘦,简单清爽。或许是下班的时候太匆忙,还没有将发髻放下来,又有几分柔和的温婉。
他看了数秒,直到那个角度完全成为视觉的死角,再也看不见什么,才抿了抿唇,仿佛在下决心,终于还是吩咐司机:“回去。”
何孟欣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可是他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感,在底下暗暗的流淌,竟不敢说话。
眼看着车子拐弯,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停下。
展泽诚的手扶在车门上,忽然就有些后悔,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打开了车门。
他扶着车门,身影修长,英俊的仿佛艺术家精心塑成的雕像。
还没开口,却和她微扬的脸、灿烂的表情相撞。她在笑,仿佛春花烂漫,又像是朝露晶莹。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么甜美的笑?而自己又渴望了多久?他心底没来由的一软,几乎以为回到从前。
可只是须臾而已,洛遥在看清楚是谁之后,笑容在瞬间收敛起来,秀气的眉峰都微微踅起来,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人。
终究还是失望,展泽诚一点点的冷静下来,语气清冽:“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洛遥转开了眼睛,低声说:“不用,我在等朋友。”
短暂的沉默,直到电话响起,李之谨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在马路对面,你过来吧。”
她条件反射般,很快的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
李之谨的深红色格子衬衣很显眼,正冲着自己挥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起了电话,走出几步之后,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展泽诚还是一样的姿势,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半晌,最后不过低低的说了句:“那么,再见了。”
周围连同着空气一道静默,他的眼中有叫人惊心的墨黑眸色。
人行道上红灯正在倒计时,三,二,一……绿色的小人跳了出来,正虚拟的迈着步子,四十秒的时间。
洛遥跨出了一步,听见背后有人低低的喊了句:“洛遥……”是和寒风一起送来,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么,就当自己听错了吧。
洛遥宁愿相信报纸上的话,他用那种方式告诉自己他已经放弃。
她终于不敢再回头看第二眼,生怕下一刻,看见他还是执着,还是在等。
OVL。9 吻
李之谨载着她,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展泽诚?”
洛遥勉强笑了笑:“是啊,正好碰到展先生。”
他的目光滑到她紧紧绞着的手指上,轻描淡写的说:“这个时候不好打车。”
洛遥应了一声,有些慌乱,又低声说:“还要试衣,是不是太麻烦了?”
他耐心的笑:“女人还会怕试衣服么?”
贾师傅拿了两款给她试衣。一款是白底紫花,另一款是浅珍珠色。老师傅一边递给她,一边说:“这是第一次试,你看,这款还没有手工苏绣,这个颜色配花开牡丹相当好看。不过还是等你试完这次再说。”
李之谨坐在茶几边,端着茶杯,一句话也不说,噙着笑,似乎有些期待。
触手只觉得柔软,仿佛有浅浅的水流从指尖滑过,又像拂过乌云般的青丝,延绵不绝的舒心流畅。
她将那件珍珠色的换上,从试衣间走出去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外边等着的都是男人,她从没有像这样,穿上一件衣服,然后等待别人的评价。
洛遥不安的站在贾师傅面前,问:“还有要改的么?”
非常的合身,衣服仿佛就是她的第二层肌肤,妥帖的勾勒出纤美的线条。
李之谨微微眯起眼睛,她的侧影看起来很薄很轻柔,发髻松松绾着,又散乱的落下了几丝,一时间竟想不出任何的形容词,只觉得美丽,不输给任何人的美丽。不动声色的转开眼睛,微笑说:“我也觉得很合身。”
贾师傅摇摇头,依然细致的替她做好数据的记录,又笑:“左肩勾起了一点,还要再改。”
又回去试了第二件,效果也不逊第一件。因为李之谨的眼光很准,她穿着这件素色的,清淡雅致得像是雨后的天色,透着白皙的明快和优美。
贾师傅最后赞了一句:“白小姐穿旗袍很好看。”
李之谨顺口就说:“贾师傅很少夸奖人,可见你穿着确实很好看。”
灯光下洛遥笑意盈盈:“我把你这句也当作夸奖了。”
“客气。”他简单的说,“我很期待。”
她更期待的是工作的成果。因为自己一直帮忙在做一部小短片,用的就是那天纪录片剧组拍摄的素材和镜头,另外配音。这个工作占用了大部分的时间,幸好这算是份内事,因为博物馆需要配合李家的这个活动。
于是又很多机会和李之谨见面。李之谨对人都很随和,甚至有一次专门请林琳以及几个义务讲解员吃饭。洛遥自然是和他们一起去了,看着几个小姑娘一脸崇拜的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难得李之谨温和又耐心,看得出来,忍耐力很好。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笑了,忍不住抿了唇,向车窗外张望了一眼。
刚把几个小女生放在校门口,李之谨和她闲聊:“哎,你到底要选哪件?”
他们下午又去试了一次衣,正式的成品相当的漂亮,尤其是那件花开牡丹的旗袍,花枝浓烈扑面的美丽恰好又被浅浅的珍珠色优雅的中和,一眼惊艳。
可是洛遥想都没想,还是说:“还是紫色的吧?”
他就这么扶着方向盘,缓缓的看她一眼,笑意从眼角流露出来:“我就知道。”
洛遥顺着他的话说:“是啊,那件衣服太漂亮了,我穿不出味道。”
“不是不适合你,是你不愿意穿吧?”李之谨笃定的说,慢条斯理,“白洛遥,我发现你有避世倾向。”
洛遥无语的抬起眸子望他一眼,呵呵笑了两声,转了个话题:“不是啊,明明你一开始就替我选了这件,我也是不好意思拂了你的好意。”
他仿佛没听见,语气就像是户口盘查,继续:“你谈过恋爱没有?”
洛遥不乐意:“我干嘛告诉你?”
他微微板起脸,可是忽然又微笑了:“不说就不说,反正迟早也会知道。”他侧过脸,向她眨眨眼睛,透着狡黠的英俊,就像大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