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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纹身姑娘-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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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丈夫举着刀,从小屋后冲出来,作势往桥对岸冲。身后一个白净中年人将他拉住,压在桥头栏杆上。纹身姑娘扭头看着那俩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多了几分悲伤,哲顺看到时,中年男人正一手压住新婚丈夫手上的刀,一手往他脸上不停扇打。王家老太婆在窗口呼喊着,他二人仍旧如此僵持住。直到王家老太婆蹒跚走来,拉开中年男人,新婚丈夫丧气瘫坐在桥头,嚎啕大哭。
叫嚷着“今天,我定要杀死他。”
中年男人同是一脸如新婚丈夫的愤怒,却多一份对儿子的不满与痛恨“毫无疑问,你能杀死他,但你也得偿还他的性命。自然你是全了一口恶气,足够畅快,却要我替你背负这份罪名。”
“一命还一命,值得的,老爸。”
这是第一次纹身姑娘见到这个男人,他身旁没有同他新婚的女人。不久前仍在祝福他们的孩子,老太婆与纹身姑娘的刺绣正挂在他们家中客厅的墙壁上。纹身姑娘算是最熟知他们生活的人,那些如幼稚孩童般的欢声笑语,争吵时全武行似的拳打脚踢,严重时纹身姑娘见过这男人拿着个锅子威吓女人,但往往不多时,他们又纠缠在一起如孩童般欢笑。而今天,那个女人不在,男人举着刀定是要杀死一个男人的。中年男人经老太婆一番劝慰,无奈妥协,随她走来纹身姑娘的小屋休息。桥头那个男人身旁放着刀,烂泥一般趴在地上,似乎没了生气。
老太婆煮了茶,不让纹身姑娘进屋,询问中年男人发生的事件。
他苦涩说“那姑娘走了,不愿和他一起生活。”
老太婆说“哪能说走就走的,恐怕还是小孩子胡闹,她怀着孩子呢!再说了,他们结婚了,是万万不可能随便走的。”
男人说“这事还得怪我,儿子被宠坏了,也没什么人生目标,整日浑浑噩噩的像个一直长不大的孩子,我与妻子也是替他着急,早早给他定下这门亲事。早时,他自己也满意高兴,那姑娘更是痴迷于他,没想,离开我们俩个老家伙后,这个花花世界里她认识了许多陌生人,他说都是他的朋友,在一起工作的同事。那姑娘被个男人勾了魂,早前已然闹过,被他哀求回来,没想这些日子,那男人还在,她也仍旧不死心,几天前同那男人离开了。”
“若是不愿放她走,报警找回来了吧!她可是有你家的骨肉。”
“婚礼时儿子年龄还不够法定,后些日子俩人懒散,我也没想到许多,他们还没领下那个结婚证书。”
“那得怪你们自家糊涂,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一同叹息,桥头男人这空当里休息半晌,又挣扎起来。男人慌忙奔到桥头再将他拉住,哀求老太婆想个主意。老太婆也是一筹莫展,想起来纹身姑娘与哲顺,知他二人对这个世界了解更深。
说“帮帮那孩子。”
纹身姑娘正悲伤着,同情可怜看着桥头那几近癫狂的男人说“我赞同,让他去找到那个男人,杀死他。”
老太婆惊问“那自己的命呢?”
“先杀了那男人,管不上这许多。”
“你这疯丫头。”
老太婆苦笑,以目光询问沉默的哲顺。
哲顺说“算了吧!她自己离开,就算抓回来,或者逼回来,都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老太婆叹息一句,回身去桥头,与中年男人合力拉走叫嚷的新婚丈夫。
纹身姑娘忍不住感叹“我以为他们找到爱情里彼此的样子。”
哲顺说“感情既然已经破裂,离开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是的,毫无疑问,只有如此才算是放过彼此。”
“那你有何不满呢?”
“我无力为此感到不满,却忍不住哀叹而已。这是人格独立,人性自由发展的最终方向,喜欢一个比身旁人更优秀迷人的人,正如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质,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决定。”
“可你变得更加悲伤。”
“眼见我的爱情逝去,我已然承受不住整个世界对爱情的荒废。”她淡淡说“是的,我们都在追求自由,追求独立,追求内心的向往,可是谁愿记得最初相见相拥美好的初衷,谁还坚守彼此说过,白头偕老,陪伴一生的誓言?誓言如此廉价,好像我们喝了许多酒在说起没去过的天南海北,使自己变得高尚,使人听了对我们心生崇拜,好奇那般美丽的世界。我想,这是错的,不是一个人的错,不是独立个体里男人,女人的错,而是许许多多共同男人女人的错。世界是一条大流,我们都是随大流里的人,我们构成这条大流的样子,又在大流里随波逐流,不分对错,谁愿分呢?大流里都是同样的人,你身在大流里,对他人说他是错的,他不反而嘲笑你在伪装高尚吗?”
“既然是大流,能形成大流,那便是来自于正确的源头,又怎么会是真正的错误呢?”哲顺隐隐感到纹身姑娘的愤怒,但他不能赞同她,不是坚信她错了,只是不能让自己错。
“这是很可笑的,我们学得知识,懂得品味自己的内心,抛弃那些文化中对一方不公平的束缚,但有时我竟希望,那些束缚仍然存在着,但它不能是不公平的束缚一方,而是束缚双方,男人与女人。是不是这样,就能找到最初爱情的样子呢?从一而终,固守一人,我想了很久,仍然是做不到的。没有人仍愿意为失去的人苦苦等待,没有人眷顾所谓爱情传说里的隽永与漫长的时间。生活只剩下俩个人这件事,是极难忍受的另类孤独,谁也不愿自己处在这样的孤独中。世界为此铺了路,是的,它谱写下稀奇古怪,美轮美奂的篇章,你不必再为感到孤独而苦恼,那些老旧时光里即使感到孤独,用孤独来反馈爱情变得坚强的岁月是历史的尘埃,如今,我们离开家门,离开那张因为太久相对已然看得麻木的脸,看看这个世界远方的美丽,释放内心对美丽的追求。没人会为此责怪你,这是所有人的追求。而那些只是听来华丽感人的誓言变成传说,变成书里孤独美好的文字,变成我们难以拥有的精神财宝,遥望着,憧憬着,却不愿接近。”纹身姑娘说“如老太婆那时的世界,每一天,只有午餐与晚餐,午餐与晚餐只有一碗饭,一碗素菜,一碗素汤,虽不那么好吃,但不吃会饿肚子的。而今呢?我们不愿接连俩次吃同样的山珍海味,因为山珍海味之外还有珍禽异兽可吃。这就是我们拥有的情感,浅浅尝过感到无味,便能换个新奇的口味,重新品尝,不为填饱肚中饥饿,只为满足口腹之欲。”
“你否定了所有…………”哲顺说。
“不不不!哲顺,犹如你的茫然困惑,我亦如此。我来不及否定,只是对此感到无奈。为我失去的爱情,失去而又像是在草原上燃着一点星星之火的爱情。像那个只愿杀死一个男人的男人,我们都在大流里感到无比困惑。我同样赞成那个女人追逐自己内心的渴望而远远离开,却也无法忽视唯一而漫长的爱情被丢在角落里的哀伤。我一面追求绝对的自由,一面追求将心永恒束缚在另一颗心上。我知道那会使我在漫长的时间里感到厌倦,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要如此。矛盾为难而隐隐期待,感到自豪。”
“因为站在大流之外,当自己是唯一醒着的人,高高处俯瞰别人的自满吗?”
“不是这样的。我们都是醒着的人,正是因为渴望爱情最原始的纯净与执着,唯一与永恒,才会常常感到孤独,为此迫不得已破碎一份以为会永恒的爱情而寻找一份新的永恒。这像是被逼迫的自由,我们是迫不得已的爱情追逐者,只是破碎的爱情留给世界太多的残渣,迫使我们在残渣的荒废空气中,走着走着,就忘了,忘了最初的初衷,因为累了,停下来,才发现身旁都是停下来的人,我们像是老去,身躯消瘦,意志没有了壮年肆无忌惮的冲闯力量,迫不得已的对生活妥协,停下来朝圣爱情,却不能再追逐。生活如此美丽而劳累,我们都来不及休息,又怎么还有力气在意,一再试探内心之中,一个人与其他人之间存在的不同意义呢!”纹身姑娘对此仍是一副无能为力的姿态,她是个多么慵懒的人。
哲顺对消沉的纹身姑娘很不满意,他正站在爱情的道路上,不顾一切的准备好撒开脚步狂奔,不愿纹身姑娘如此失望,他说“偶尔,我们总得做挑战世界秩序的人。”
纹身姑娘嗤笑说“城市的霓虹灯,早已比漫天星空更迷人。那个藏在世界边缘的人,你眨眼就能奔去他的身旁。你看,那个新婚男人的妻子,他轻易的找寻到这个世界里隐藏起来她不能拒绝的男人,眨眼去到天涯海角,让丈夫找不到。我们都是平凡的男人女人,同样拒绝不了这个世界繁华美丽的世界,谁也不会比谁更高尚,更偏执。”
“非得如此不可吗?”哲顺说。
“是的,启蒙于原溪,成熟与我见到的你,离开仍在咆哮的那个男人的女人。”纹身姑娘说“我确定,我是个深爱原溪的女人,固执的偏执的,近乎骄傲的以为是这个世界最深沉的,最伟大的,可是,我仍然会时时想到,哲顺是个很好的男人,来过小楼不久后离开的厨师男人是个迷人的男人。即使,我为此感到羞愧,憎恨我的心意违背我对原溪偏执的爱意,我仍然如是想到。如是赞同道,若是没有原溪,原溪一旦离开后了无音讯,我或许会嫁给一个不叫原溪的男人,并为此感到欣喜,幸福。”
“那只鸟呢?”哲顺说。
哲顺知道,纹身姑娘是一个厌倦世界的疯狂女人,她在撒谎。
小楼的咆哮持续很久,男人手中的刀惊吓到邻居,他们报警。警察赶来后,拿走了那柄刀,男人面对自己的父亲,看到父亲脸上那些浅显的皱纹,软弱藏在角落无声哭泣。警察特意前来与纹身姑娘问候,乐呵呵的交待她防备那个精神受伤的男人。纹身姑娘点头答应,承诺下次会尽快报警。而她靠在花纹的墙壁上,默默听着穿过墙壁传来的,那个男人的呜呜哭诉声。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冰冷的夜,翻滚的人,无眠。”
老太婆说“年轻人从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老头子喝点酒,现在看来是个好事。”
哲顺躺在窗户前的躺椅里,和衣而眠。夜空之下,小屋前的河流里,晃荡着一轮弯月。


☆、第 17 章

哲顺很满意。
纹身姑娘是个无比聪明的姑娘,对于哲顺几日不回家这件事,她不曾询问哲顺,定然也是猜测到哲顺正是在做一件坏事情。但她表现得毫不在意,正是哲顺渴求的,他害怕她的冷漠,骄傲的说“你走,离开名典小屋。”与老太婆相处,是件很容易的事,哲顺犹记得她凶悍的样子,如今看起来她只留下慈祥的一面。更好的是,老婆也同纹身姑娘一样,不问哲顺不回家的理由,也不逼迫他离开。闲暇时,老太婆一个人缅怀逝去的老头,对哲顺说“他是个狡猾的家伙,我愤怒责怪他,他总能嘻嘻笑着,为自己辩解。他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辈子,他也没能改过,哲顺,这话送给你。”哲顺乖巧点头接受。
陪伴老太婆吃过早饭,哲顺与纹身姑娘待在一起。当然,只是哲顺待在她身边,便偷偷欢喜属于正与她待在一起的范畴,纹身姑娘从不主动同他说话,大多时候,他主动询问纹身姑娘问题,也得不到回答。
这日再见昨日咆哮的男人,他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椰菜,一夜过后双颊上像是画上去一般多出来一片黑色胡茬子。他在纹身姑娘身旁坐下,自然的歪头靠在纹身姑娘肩上,哲顺一旁羡慕他的大胆。他动了动喉结,对纹身姑娘讨水喝,说“纹身姐姐,给我准备咖啡。”
纹身姑娘说“今日不适合喝咖啡,往前你也喝不了太苦的,一杯温水吧。”
他点头答应,纹身姑娘倒来水,他接下后仍旧靠在纹身姑娘肩头。
他说“纹身姐姐,我能不能像那个男人一样跳到河里去?”
纹身姑娘说“你会游泳吗?”
他说“会。”
纹身姑娘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抬手将他推下栏杆,大约他的头在花草里撞过,从河水里爬出来的时候,脸上被花草的枝丫划出许多血痕。
纹身姑娘说“行了吗?”
他哇哇大哭起来,在纹身姑娘脚下的花草里坐下来,埋着头说“她可以走的,正大光明的走。我想我不会阻拦她。”
“你看起来会阻拦她。”
“不!我不会阻拦她,但她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让我感到屈辱,使我愤怒。而且她走了,走的不明不白,不干不净。她认识的那个男人我也认识,偷偷摸摸的像是亡命逃亡,我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呢!我可以杀死那个男人。”
“去吧!杀死他。我给你从老太婆家里拿最锋利的刀。”
“纹身姐姐……”
“你有一个杀人的理由。”纹身姑娘说。
“你也确定全是她的错吗?”
“不!不分对错,我不愿想起她。”
“那个男人呢?”他说。
“你想杀死他,毫无疑问。”她说。
“我不怪他,我怪我自己,使我愤怒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件事。应该像婚礼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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