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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纹身姑娘-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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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分对错,我不愿想起她。”
“那个男人呢?”他说。
“你想杀死他,毫无疑问。”她说。
“我不怪他,我怪我自己,使我愤怒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件事。应该像婚礼开始一样的郑重,我们认真的商量,像照顾好亲戚朋友的情绪一样,照顾好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做好了,她就可以自由的离开,追随那个男人。”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当然是不同的,她不爱我,如初时爱上新奇的我一样,爱上另一个新奇的男人,真是古怪的东西,这怎么能算是爱呢!但现在的我们都不是开始的我们,我们长大了一点,成为大人,就该像大人一样做事。她不能一个人决定后才不允许反驳的对我说,孩子我会生下来,过一段时间将他还给你。不能这样的啊!他在一个别的男人身旁生下我的孩子,会被知晓的人耻笑的,他们会怀疑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会忍不住怀疑,这样就伤害了他,我还得悄悄的取下他的头发或者指甲去医院做亲子鉴定,那多像是一件阴谋里的大坏事。”
“你想到这些吗?想到以后的自己怎么办呢?”
“不会更差的吧!总得相遇一个别的女人度过这一生,像她没离开过一样,另一个女人的脸与她的脸,不都是人脸吗!”
“这样你们都很好了不是吗?”她平淡的说。
男人在栏杆下呜呜哭过一阵,离开小屋,往小楼里走,纹身姑娘交待“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别生病了。”
哲顺一旁始终保持沉默,对于纹身姑娘的如此清冷的态度,他早已预料到。如她,远观小河里的男人与女人一般,仍能从容嘲笑,又遑论这对显得过于年轻幼稚的稚嫩夫妻。但再见纹身姑娘如此模样,哲顺已然不再责怪她,知她心中的恐惧,才知她维持外表坚强的不易。哲顺想:她总想做一只天空里的飞鸟,大概是迫不得已的吧!而且早早确定,即便是那一只自由的鸟,也只是单独的鹧鸪鸟。飞翔过天空,像眼眶里落下的一滴泪水,天空里滴落的一颗晴天里下的雨滴。
纹身姑娘说“我能去哪里呢?”她为此感到茫然,突生慌乱,凝望哲顺“有一处小时候用泥巴捏好的城吗?”
哲顺说“我们停在这座城市里。”
远山在城市高楼之外显得更远处,小河在城市弯路之下遮掩中。那多像是一座设计完美的牢。
她说“正是这个样子的。哲顺,我长着一张脸,对于原溪,对于哲顺都只是一张脸而已,它与陈青的脸毫无分别。”
哲顺低声说,像对自己一个人说“这便是名字存在的意义啊!她的脸叫陈青,你的脸叫纹身姑娘。”他突然想到什么,问纹身姑娘“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住下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由于新年前陈青离开的日子,哲顺再次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即使不再见到陈青,也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当然,纹身姑娘不再总是冷漠的轰走他决定哲顺心中一切的平静,何况老太婆是个安静慈祥的老人。像是走进了一片古老安静的森林中,这是哲顺需要的,灵魂渴求的空气与安然。常能拉起沉默的老太婆往名典小屋蹭一顿午饭是最美好的时候,哲顺渐渐适应纹身姑娘总煮的黑色苦咖啡。
纹身姑娘问“不会担心吗?你的孩子。”哲顺沉默离开,回到老太婆家里,透过窗户悄悄凝视着纹身姑娘。
那个丈夫说“我不愿挽留一个心已经离开的女人,但他不应该带着我的孩子离开,哪怕在我面前杀死他。”哲顺很赞同,但对于孩子的生命这件事,他没有明确的决定,大多时候他想到,陈青杀死或留下那个孩子,都不被自己重视。如果孩子活下来,他愿替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吴自由或者吴雯雯,不分有没有自由,只恨没有纹身姑娘。如果孩子被陈青悄悄杀死,他会以为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梦想拥有过这样一个孩子。但醒来了,知道那是梦,就忘了,会从容记下她的名字叫吴雯雯,不分男孩女孩。
纹身姑娘说“发生了什么呢?我的父母为了我这个孩子,艰难度过一生痛苦的时间。为何现在孩子失去了同等的力量,不能将他的父母牢牢的拴在一起呢?”
哲顺劝慰她,只为劝慰她不再为新婚夫妻的灾难而伤感,说“即使留下来,拴在一起,不正是你见过痛苦的一生吗?”
她固执说“至少他们心中只有彼此呀!哪怕是憎恨厌恶的彼此,爱恨都只有一个人。爱与恨是同样深刻的情绪,爱着的痛恨着,恨着的深爱着,有什么区别呢?总能欢笑多于悲伤,总能争吵过后共同协商生活。”
“可不就失去了心的自由吗?”
“为何要相遇相知在一起。为何要以为赞赏他一眼的芳华而错以为那是爱他一生?只有犯错后才懂得后悔反省吗?我们都擅长遗忘,被生活推着急速前行,来不及牢牢记住曾经共同经历的美好吗?”
事实上纹身姑娘如此平淡,哲顺仍旧感到她的偏执,近乎绝望疯狂的在追问,问自己,问生活,问生命。可是无人回答她,她只好仰着头,迎着阳光看蔚蓝天空里自由的飞鸟,无牵无挂。
分开严肃沉重模样的纹身姑娘,看到她的笑脸,看到她的安静,她都是一道迷人的彩虹。哲顺沉溺其中,遗忘妻子,遗忘这座城市赋予自己的功名利禄,尘世喧嚣。她是天空的彩虹,一直自由的飞鸟,他愿意成为静静守在她身旁的天空。大抵这时候哲顺能够错误的以为,时间,岁月就能从容轻易流走,他转眼间就看到自己与纹身姑娘白发苍苍,形容枯槁,这时候她仍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天空,他仍默默呆在她身旁。没有肉体的欲望,没有爱情的悲喜,没有生活的无奈,没有黑发变成白发的漫长记忆,生命逝去如栏杆下的小河,无人在意,躲在一处低矮的河床里,即使空气逝去,只要还留着她的天空,他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但不会是这样的,纹身姑娘从不能给予他如此渴望近乎于童话般的美好。
哲顺重试许久没有怀念过的烈酒,那是七天之后,没有家,没有妻子,哲顺感到真正的孑然一身的自由。但他这时候不是优雅的哲顺,侧脸上有许多粗糙的胡茬子,提着喝过一半的酒瓶,在霓虹灯下的街道中唱歌跳舞,大呼小叫,倒在名典小屋旁桥头栏杆下,呼呼大睡。没有一个叫纹身姑娘的女人对小楼的窗户呼喊,王家老太婆虽亮着灯,却已经不会再担忧桥头有一个喝醉的男人。他被一个女人带走,醉眼朦胧时模糊看到是个有几分熟识的女人,但想不起来是谁。大概记得女人的胸膛很柔软,很温暖,他感到夜色中的凉意,贪婪的埋头在女人的胸膛中,推开房门后迫不及待的将女人扔进白色的大床里,他感到自己的冷,犹如被扔在冰川之中,天空风雪呼啸,积雪覆盖世界,看不到一条离开的小路。那女人是冰川上唯一一处燃烧着没有熄灭的火焰,他叫嚷着,哭喊着,这些声音在房子里回荡,使他感到熟悉,想到曾有过这样的女人也如他一般肆无忌惮的嚎叫,停下来的时候她与他躺在血污布满的白色床单包裹中。是的,绝对的自由,畅快。精神,灵魂,一切他醉意中所能想到的,都成为虚无,他以为自己是一朵白色的云。
纹身姑娘从桥头回来时,他正在窗口静静看着,没能止住泪水哗哗流下。
绵长的纠缠与了无音讯里,已经被纹身姑娘定义为“逝去”,“再见”的原溪,鬼魅般又一次出现在纹身姑娘的生命里。这时纹身姑娘心中近于戒除的瘾正在轻轻发作,但她既然已经决定不忘原溪的同时不再想起他,仍旧只能感到深深的苦痛时,装作这瘾从没有发作。即使她心中在呼救,呼叫原溪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再见不到原溪。这一次,纹身姑娘的第六感,仍旧失去了对原溪行踪的预知能力。直到她突然收到他的消息“我很晚到,等我,陪我吃东西。”消息来源的途径处在一条很早前,纹身姑娘怀念原溪,瘾在发作疼痛难忍时候写下的简短心情之下,心情上附在原溪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中的原溪是纹身姑娘最喜欢的样子。早前在她的瘾阻挡不住的时候,原溪悄无声息,而突然的他的回应姗姗来迟,像是这回应被时间阻挡在时空隧道里,直到她平静下来的时候才被允许出现,却仍然具有使她欣喜,甚至忍不住欢叫起来的巨大力量。而纹身姑娘更加满意,满意原溪让他预感不到的来临。他似乎担忧纹身姑娘看不到他的消息,又正式发来消息“在吗?”纹身姑娘捂着嘴欢笑,紧紧盯着这简短的俩个字,等待着原溪还未说完的话。片段后,他说“晚上十一点,或者十二点到,你还要不要见我一面呢?”好的!她如何能拒绝相见他的脸。纹身姑娘浅浅思考一下,回复原溪“一个人吗?”原溪回复“一个人,与朋友约好明天相见。”正近乎于一场伟大战争的胜利,没有开头,不要结尾,但毫无疑问是一场伟大的战争,艰难的胜利。纹身姑娘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拯救,是的,这一次的拯救来的尤为重要,她差点将他封存在记忆中,不再让他时时折磨自己。即使瘾仍然会发作,他仍能在她心中兴风作浪,但她适应了忍耐瘾的艰难,可以从容的看他在心头兴风作浪而当做一出美丽的戏。
只是淡忘对于她来说,为时尚早,永远也早。拯救留给他的时间,为时不晚,永也不晚。
其中还存在着独特的,只有纹身姑娘一人能够享受的温柔。是的,她渴求的温柔,不是因为原溪话语中对即将相见自己而显露出来的理所当然与隐隐期待,只因他的话语里,先是采用独特的信息来源方式展现他心中的理所当然,而后又用正式的方式让她知晓她的期待相见的决心,小心翼翼的决心。留在她仍珍藏喜爱的他的照片下,这便是纹身姑娘需要的温暖,在乎种种情绪的证明。类似于小孩子惯常使用的粗浅手法,以为假装不在意可以隐藏什么,反而将本欲隐藏的心理暴露无遗。这就好像纹身姑娘自我的瘾在发作的时候,无路可逃,原溪恰时的出现同它说话,她会感到自己绝处逢生的喜悦,而在与原溪说话的时候假装自己丝毫不期待他的出现,假装自己一个人没有他的消息也无比安好。这时候的纹身姑娘窃喜着,坏笑着凝视原溪的消息,将他的话语本能剥析成精细的碎片,她欢呼着,享受着,这其中原溪的小心翼翼,一道类似于相敬如宾而绝不是礼貌性疏远的情感释放。最可贵的是,她终于在苦苦的等待中偶然看到这一抹曙光,这场爱情纠缠的尊严与骄傲的战争中,原溪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终于对她展示处放下尊严与骄傲的痕迹。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害怕被拒绝的却反而成了欲盖弥彰的说“你还要不要见我一面呢?”那毫无疑问,就算是傻子也能懂,他在说“我想见你,你见我一面好吗?”近乎于恳求,近乎于讨好。但或许是长久的时间里,他们都适应于处在自我的尊严与骄傲中,不触动这条底线的谈话方式,他仍想维持这尊严与骄傲,却不小心暴露了深藏的秘密,纹身姑娘是多么熟知他的女人,他又怎么躲得过这探知。这小小的释放赋予纹身姑娘远远不止于一道使她欢呼,使她开心情绪。真正的意义是,让她明确了这场战争中失败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他也是失败者。同为失败者,而不是被抛弃,会被遗忘的纹身姑娘一直以来认为的,失败的是自己一个人。小小的差别所在,改变的是纹身姑娘内心中许多的犹疑和不确定的灰暗情绪。同为失败者,他与她拥有的都是一样伪装的,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落与悲伤的骄傲与尊严。而不是面对爱情绝不能放下的,那犹如烈日般刺眼,能刺痛皮肤的不屈骄傲与尊严,这样的差别能够拯救纹身姑娘的生命,爱情的生命。是的,她早愿为他,为这份破碎而又重生的爱情流着眼泪放下骄傲与尊严,只是还缺少被他肯定的勇气和力量,而今,他同如此,同能如她想象的她将在他面前放下这份骄傲与尊严一样他已然不小心漏出放下的马脚。他亦能做到!那便是如她一般肯定,绝放不下这份爱情,赋予了她勇气和力量。让她不再苦苦想要将他封存,而能够忍受瘾常常的发作,痛不欲生也就不再可怕。
原溪说“她让我明天再去。”纹身姑娘心中便凉了半截,事实上明天与今夜是个漫长的时间跨度,等同于一个世界,而他说“她”便让这次来临存在了不确定的因素,她为此感到害怕。
正顷刻之间,纹身姑娘甚至以为自己会流下泪水,原溪接着发来消息“今晚先来见你,明天再去。”
她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心存侥幸,试探着问“你来了?她不是让你明天再来吗?”
他说“我来了,晚上能到,你不要睡着了。”
他像是果然预感到了今夜对她的重要性,果然同情可怜她,不愿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坚持来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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