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之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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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考察。对她考察了一个星期,又搞得沸沸扬扬了一场,结果不了了之。最后还对她说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类的话。我们现在有些事就是怪。
处处庇护怀着阴暗心理假借广大群众名义写匿名信的人。那理由是,如果不庇护他们,将来群众连真实情况也不敢反映了。当然,纸里包不住火,后来全院的人也就明白了,连她自己也清楚是谁搞的鬼了。别人问她:'小姚你生不生气呢?'她说:'怎么不生气泥?他比我年纪大那么多,我那么尊敬他,他一向在我面前装成对我最友好的一个人似的。'她还落泪了。别人怂恿她:'你得教训教训那家伙,给他点儿颜色看呀!你干吧,我们大家都站在你这一边儿!'她说:'我不。我想找他谈谈心,我得告诉他:我并不想当;如果他还很想当,那就努力重新取得群众对他的信任,我痛痛快快地让给他当。'别人那个气呀,别人说你这不是等于廉价出卖我们群众对你的信任吗!我们如果还能信任他,会选你吗?她却真去找对方谈心。对方呢,反正勾当已经暴露了,目的也没有达到,再没法儿伪装什么了,就干脆不伪装了,干脆处处明面地和她作起对来。有这么一个存心作对的人,她的工作挺难开展。这一切我们当领导的都知道,都一清二楚,却没谁出面为她主持过公道和正义。一方是前任工会主席,仍保留着干部待遇,而且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尽管品质不佳,但毕竟没做太出格的事儿,无非调拨离间,搬弄是非之类的小勾当。领导都撕不开情面认真对待,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稀泥和事佬的态度。而另一方是她这么个最能忍辱负重的人。既然她天生能忍,就由她多忍些个吧。她年轻,也算是种磨练吧。有时事情确属欺人太甚,有群众替她忍不了,看不下眼去了,反映到领导这儿来。我们当领导的,也是采取有理无理都三扁担的处理办法。其他的领导是这样,连我这位比较关心她的领导也是这样。有几次她找我,表示真的不愿当下去了。她从不在领导面前告别人的状,只强调自己能力不够。当然不是什么能力够不够的问题。她能力挺强,又善于团结群众,当工会主席再合适不过了。偏巧那些天我也因为家里的单位的事烦躁不安。儿子去年没考上大学,已经在家闲呆了快一年了,声明我这当父亲的再不为他安排工作,他就投少林寺去。女儿闹离婚,怀着四个月的孕还闹离婚。你说哪有怀着孕闹离婚的呀!她说不吃麻花要的就是这个劲儿。CP确定是男孩儿,女婿和女婿全家盼着男孩儿出生呢,好传宗接代啊!女儿要给女婿和女婿全家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说孩子怀在她肚子里,看法院判给谁,就不信法院会把怀在女方肚子里的孩子判给男方。挺着个肚子,住在我家里,我和她妈还得好生地侍候她。单位里呢,因为自行车棚盖在了不该盖的地方,被罚了一笔款不算,还限期拆除。
卫生大检查,被评了劣等。亮黄牌警告,还说要上电视。都是我抓的工作范围。搞得我在领导者们中间脸上无光,灰不溜丢的。小姚找我那几次,我没耐心和她好好相谈,不是三言两语把她打发走,就是兜头一通批评。说她女人事儿多;说她马尾拴豆腐提不起来;说她缺乏涵养;说群众选的,上级机关审查批准的,不干不行,干不好也不行。除非犯错误,群众一致强烈要求免她的职,否则,本院领导是没理由撤她的,那也得上级机关批准。如今哪方面的工作好做?有天大的委屈也得受着,这就叫为人民服务。所以我今天到你家里来,是怀着很内疚的心情的。我觉得太对不起小姚。单位的群众也说,以小姚那种人,那一种天生的能忍辱负重的性格,如果本是由于在单位受的委屈太多太大了,怎么会跑到街上去和人吵架?这些都不谈了。今天直话直说吧:为了能使小姚*倥屑改辏颐堑ノ辉敢饽贸鲆槐是础*我们去找过法院,法院答复关键在死者家属方面。只要死者家属方面肯于宽谅,法院是乐于从中进行调解的。单位的群众说,如果几万元能减少小姚几年刑,单位拿出几万元,群众绝没意见。老梁,我们来你家的目的,就是这么个目的。
无论如何,你成全我们一下。。。。。。
〃韩副院长说时,我反复看那些照片。越看,越听,我越同情起那个小姚来。我很替她庆幸。她单位的领导和群众,对她真是够不错的。简直太不错了,我甚至不无嫉妒。
那个小齐,却默默地将照片一一收回,放入信封,揣入兜里。它们对他仿佛变得非常珍贵了。
王松山推他一下:〃你倒是也说说呀!为什么不说啊?〃〃韩副院长都说过了。我还说什么?我说了又能起什么作用?谁信呢?〃看来,对我,对他们造访之目的,他已开始感到灰心。〃英英!英英过来。。。。。。
〃他叫他女儿。
于是她跑过来,重新偎在他怀里,仍以一种戚戚哀哀的目光望我。
〃咱们。。。。。。
走吧?。。。。。。
〃他看看手表,又看看王松山。
〃走?没个结果,走什么走?白来一趟啊?。。。。。。
〃王松山有些光火。
韩副院长也说:〃别走别走,总得听梁同志表个态。。。。。。
〃我说:〃我很抱歉。我刚才。。。。。。
不该说那些先入为主的话。韩副院长,您讲那些,我都信,绝对地信。对你们的心情,小齐尤其对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
〃〃咱们别扯这些,我们来不是想听你讲这些话的!〃王松山颇不耐烦地打断我,气呼呼地瞪着那小齐说:〃好,你不愿说,找替你说!帮人帮到底,谁叫我是你们两口子当初的介绍人呢!。。。。。。
〃于是急切地向我陈述。他说那些日子,小姚在家里也受了很多委屈。
先是,她忽然感到头晕,恶心,还吐过好几次。一化验,一检查,怀孕了。
只许生一个,不许生二胎呀!他说,可不是小姚的错哇,当然也不是小齐的错。小姚戴着环呐!戴着环怀孕了,他说这他妈的不纯粹是质量问题吗?那也得做了呀,那不做也不行哇!结果因此失血过多,休养了两个多星期身体才缓过来。小齐非但没好好照顾她,反而不止一次埋怨她。埋怨她不该不听他的话,如果听了他的话,过几个月再查,怀孕也就怀孕了,说不定生也就生了。反正又不是他们明知故犯。白捡一胎,干吗非〃流〃了呢?小齐他做梦都渴望再有个儿子,而〃流〃了的恰恰是个男胎。这就叫小齐惋惜得不得了,心疼得不得了。当然心疼的是那个男胎,而不是小姚。他对妻子不满,也就谈不上对她照顾不照顾的了。尽管他们夫妻一向感情不错,可是在这件事上,小齐表现得太自私。接着是和邻居,也就是他们的房东关系恶化。原本关系不错的,有时他们夫妻俩下班晚了,房东还替他们到幼儿园接孩子。
逢年过节,两家端来送往的。他们当初租住房子时,和房东签定的是五年的合同。可是如今有一位外地的个体户,愿出每个月五百元的高价租下房东那两间小西厢房。人家图的是离开铺面做买卖的地方近,人家不在乎多花点儿钱。而按当初的合同,小齐两口子每个月才交八十元。八十元当然也不算低,可和五百元一比,小孩子也知道五百元多哇。不是多出一点儿,是六倍多呢!人家那位个体户还表示了,如果小齐两口子肯搬,人家可以替房东补给他们一千两千的,买个三方乐和。房东就找他们两口子商议。他一听急了,租房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啊!马上到哪儿去租呢?他们两口子也都是好说话的人,他们就表示愿意提高房租,提高到每月一百或一百一十元。每月多交二三十元房租,以他们两口子的工资而言,几乎等于是豁出去了。平心而论,房东平时也是挺好说话的人,可在这件事上,房东变得不那么好说话了。两口子没奈何,便四处托人找房子。找来找去的,不是房租太贵,超出了他们最大限度的工资承受能力,就是地处郊区,交通不便,上下班成为困难。终于找到一处,虽不甚理想,但总比每天看房东的脸色强。准备搬时,才知道附近没幼儿园,孩子入托又成了难事儿。两口子的单位,目前都没有幼儿园。小齐是外地留京工作的大学生,父母在外地,鞭长莫及,照顾不上他们的孩子。
小姚的母亲去世了,父亲七十多岁了,老人自己还需要照顾呢!两口子结婚后,还从没那么苦恼过,还从没那么犯愁过。有一天小姚实在心里憋屈得忍不住了,对小齐说:〃你跟你们单位的领导讲一讲吧!〃小齐呢,明知故问:〃讲什么呀?〃小姚说:〃讲讲咱们的实际困难呗!〃小齐说:〃讲也没用。
单位有单位的实际困难,目前解决不了咱们的实际困难。〃小姚听了,一边做饭,一边唉声叹气。小齐又说:〃你更应该跟你们单位的领导讲讲。〃小姚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我就更应该呢?〃小齐发作了,一拍桌子:〃你是你们单位的大红人。是工会主席,是区人大代表,是先进,是模范,是标兵。怎么,到了你有实际困难的时候,这些荣誉都一钱不值啦?难道你这些个人荣誉,就不是你们单*坏娜儆耍科菊庑┤儆*也更应该!还要凭什么啊?〃小姚不爱听,反驳道:〃你们单位有你们单位的实际困难,我们单位就没有我们单位的实际困难啦?你这不等于是叫我用个人荣誉当资本,去向领导那儿讨特殊化吗?我们单位还有因为没房子结不了婚的呢,我这工会主席都不知怎么关心一下他们的实际困难。。。。。。
〃小姚不说这些话犹可,一说这些话,小齐更火了,又拍桌子对她吼了一通。其实他们都不是没找过各自单位的领导。都找过,都白找,各自心里都憋屈着。都想从对方那儿获得到一线希望或是一种安慰,却都没得到想得到的。小齐拍桌子对小姚吼,小姚也不跟他吵,只不过吧嗒吧嗒地落泪,一边落泪一边继续做饭。饭做好了,两个人都没心思吃。爸爸妈妈没心思吃,懂事的孩子也没心思吃。一家早早地就饿着肚子睡了觉。再说房东方面也生气。房东以为他们根本就不打算搬。房东一这么认为,进而就觉得他们简直是不通情理,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只要两口子有一个在家里的时候,房东便在院子里没休没止地指桑骂槐,还故意将脏水往他们家门口泼,故意将垃圾往他们家门口扫。两口子寄人篱下,惹不起对方,只有忍的份儿。
偏偏,在那些日子小齐家来了一封信。信是以婆婆的口气写的。说当老母亲的非常思念儿子,也没见过孙女的面,想到北京,也就是到儿子家住一段。信是小姚接的。她没给丈夫看那封信,她怕丈夫看了更为难,更犯愁。
她在单位抽空儿给婆婆回了封信,说丈夫单位就要分房子了,说不久就要搬家了,说等搬过新居去,欢迎婆婆来住,愿住多久住多久。。。。。。
而事实上是……小齐的母亲患了晚期胃癌,想到北京入院治疗。即使没救,最后在儿子身边住几天,有机会和儿子媳妇孙女多亲近亲近,也是老人心中的一大愿望。信上之所以没明写,是怕儿子着急上火。老人接到儿媳妇的信,没到北京来。不久,去世了。
小齐获电,如晴天霹雳。当日赶回老家奔丧。听家人告诉,母亲生前,曾亲笔给他去过一封信。并将小姚的回信给他看。他一看之下,心中对小姚的气可就生大了。他衔悲怀憾回到北京,一进家门,劈头便质问妻子。小姚心里也万分地不好受,万分地后悔,万分地内疚,红了脸低了头向丈夫承认错误,请求原谅。她说怕房东那一种恨不得哪一天就可以找个什么正当的理由将他们赶出这院的样子,使婆婆住得不愉快,高兴而来,扫兴而归。她说她哪儿能料到婆婆是患了不治之症呢?尽管她说的也在理,丈夫心中的火还是没法儿消除。小齐在气头上,不但没原谅她,反而当着孩子的面打了她。。。。。。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小姚下班时,特意绕道儿商场,给小齐买了一柄伞,就是那柄将冉的父亲捅死了的伞。那半个月北京连雨难晴,小齐却将伞丢了。一天下班回家,浇得落汤鸡似的。小姚就想到第二天应该替丈夫买回一柄伞。诸事种种,那些日子使夫妻关系也不像以往那么亲昵了。小齐由于没能在老母亲去世之前与老母亲见上一面,对妻子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待搭不理的。小姚说伞是为他买的,他一瞅是黄色的,赌气说不用,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撑一柄黄色的伞。而且说他在一切浅颜色中,最讨厌的是黄色,说你是我老婆,和我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自己的丈夫喜欢什么颜色这起码应该知道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小姚确实不知道。她蹙眉默想,想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夫妻俩谈到过谁喜欢什么颜色谁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