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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倾国策-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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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自院内走了一圈,才发觉整个小院别有洞天。看似虽小,屋宇陈设却格外巧妙。院中亭台溪池齐聚,花叶繁盛妖冶,甚至自院内花草最盛的深处,围笼着一汪小小温泉。温泉水色青透如碧,望如淡烟悬空。这一处的地势本无温水,想来是花耗了不小的力气自山间引入,才可在百花凋零的秋季供养了一院的繁花。

一枝细长的枫藤探出院壁,倚连攀爬,慢慢覆着整面灰墙。相织交错的藤叶间,点点鹅黄星花轻缀,散落在绿藤之上,望之别样典雅。

庞杂的野蔓生机勃勃,间隙间仿佛隐约有点点天光溢露。越往近走,一股沁暖的香气越是浓郁,她下意识伸手一探,青灰的石壁竟是空的,只轻轻一推便蓦地推开了。

这处小院竟与西苑相连,慕容素有些讶异。西苑一向为府中禁地,从未有过触入。被心中的好奇催动,她拂开枝蔓探目而去,刹时一声惊叹。

——视野所及之处,无数桃花旖旎相连,漫天纷飞。

她慢慢走进去,恍惚间尤若置身花海异境。

府中众人一向讳莫如深的禁地竟是一处桃花园,实在令人惊讶。这处西苑与东苑同轴相对,自是□□得极其轩敞繁华。院内桃色漫漫,香意萦人,一颗最粗壮的桃树立于正中,下坠秋千,漆色已半残褪,看势也有多年。

步进最近的一处居室,期间收整的十分整洁。榻上平铺着几件旧衣,是七八岁女孩的衣裙。一个小小的竹哨置在衣上,系着一根残旧的红色丝线。哨口的边缘已经破裂,涂覆的绿漆也脱落了大半,陈旧得毫不乍眼。

她方要拿起,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响:“姑娘。”

慕容素回眸一望,便见两个婢女穿墙而过,径直步过来。

“姑娘怎么到西苑来了?此处为府内禁地,除却王爷,任何人不得擅入。”

她掠了一眼,“你们是?”

“奴婢琉画。”

“奴婢谨书。”

两女屈身一拜,立即道:“姑娘还请快些回去吧,若被王爷知晓了,定会多加苛责。”

她四下一顾,问出了心中积淀的疑问,“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两女相觑一视,名唤琉画的婢女率先开口,“回姑娘,西苑是空苑,自立府起便一直无人居住。除却王爷偶时过来,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无人居住的禁地?

慕容素心有纳异,目光又向室内一盼。

这间小屋整齐明净,想是常有人来打扫,并不像被废弃之所。室内的一砚一物全悉旧物,若非敬北王府立府不过三年,她真觉已有人在此居住数十年之久。

“走吧。”草草掠视了一圈,她敛了视线,低声向两女吩咐。

谨书琉画似暗松了口气,忙引着她步出了房间。就在慕容素转身时,门沿处的一行寥寥小字跳入视线。那字极小,用刀刻于门扉之上,若非细望,极似一道粗劣的划痕——

坐望桃花微雨处,宛若伊人归影来。





第66章 试棋
“王爷。”

室外传来一声低唤,李祁景抬起眼。

一枚密贴被毕恭毕敬呈递进来,岳忠同时禀告,“禀王爷,白芷所有案牍全在此处了。”

他望了一眼,探手接过来,随意翻看了看,“知道了,下去吧。”

岳忠颔首,却依旧立在一侧没有动作。他侧目一瞥,“怎么了?”

凝滞片刻,岳忠终是忍不住问出口,“王爷为何要应那白芷之求?”他似乎颇含意气,语气愤懑怨闷,“那女子那般大胆狂妄,还险些害的王爷坠马。”

李祁景手中一停,不动声色地望过来,“你觉得那白芷如何?”

“高傲自负,冲动狂妄。”脑海中迅速掠过对那女子的全部印象,岳忠毫不客气地品评。

“还有呢?”

“还有……”略微一思索,他的面容突然泛起一丝尴尬,“长得倒是还不错……”

李祁景倏地笑了,丢开密贴倚上边榻,“你觉得她与苏菁相及,如何?”

“她能比得上苏姑娘?”岳忠登时诧异。苏菁是王爷培养的第一个女子,他还隐约记得,那是个极其美丽温柔的女子。昔年江南盛传她回眸一顾,倾国绝代。可惜她福分浅薄,最终成了淇皇妃毒谋下的一缕亡魂。

那白芷虽也貌美出尘,可是若同苏菁相较,无疑是云泥之别了。

李祁景喟叹,惋惜地啜了口茶,“家猫与野豹之差,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王爷的意思,是苏姑娘不及她?”

他轻笑,似乎对这话题颇为漫不经心,“她可透过入府内发生的种种,进而推及到这般局面,光凭这一点,就是苏菁远飞能及的。”

苏菁的确貌美,可是那又如何?空负美貌以色示人,最终就只能沦为权势者的玩物。可在深秽中滚打扎根的从不是容貌倾城者。后宫美人无数,那淇玥从不是最美的一个,却可在后宫专行独断却甚少纰漏,足以可证凭靠的,绝非容貌。

这一批入府的艺女各个身怀绝艺,亦有自烟花柳窑中拼厮出头的佼佼者,可却仅有白芷一人摸出其中关窍。那女子虽过于孤傲疏冷,可有这般眼力与心思,已实属难得。何况,她又是心甘情愿做这一颗棋子。

岳忠似懂非懂,却始终心存怀疑,“可以她的性情,看似不能轻易把控。王爷就不担忧,她存有异心?”

李祁景笑得盛了,轻飘地挑起一颗棋子,淡淡道:“棋子之所以为棋子,不是因为可以利用,而是因为随时可弃。”

“野豹若不能驯服留为己用,那么,我还要留她何用?”

他蓦地折腕,那颗晶莹无暇的白棋自指尖飞出,笔直地跃出窗棂。窗外是一泽小池,平静的水面忽地一泼水洼惊起,棋子慢慢沉落了下去。

·

在行吟居修养了半月,慕容素身上的伤大抵好了七七八八。

虽说终究不过棋子尔尔,李祁景对她却总算得上优待。这处院落幽雅宁静,极适宜于静心养性。她的衣着服饰都换做了全新的,日常所用亦是上品,一饮一具无不雕琢。不仅如此,她还有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一名谨书,一名琉画。这二人聪明机敏,心思玲珑。尽管她心知,这不过是李祁景安置在她身侧的眼线。

这四年来她颠沛流离,几乎已习惯了辛苦转徒的日子。而今猝然回到奢华乡,只觉得心焦慌惶。曾经那段浮华奢侈的生活如临水照花,只轻轻一碰便破碎了。如今的这些惬意舒适,又能长久几时?

又过了数日,慕容素的伤已然痊愈。这一日晨,李祁景踏入行吟居。

寒秋将至,天空阴濛,小居院内的繁花依旧盛放。谨书琉画奉好热茶,识趣地退出屋室。屋门轻阖,隔绝了室外的秋凉。

一室,二人,氛围颇有些沉寂。

李祁景默默啜茶,许久,终于抬了眼。

“身上的伤可好了?”他低声问出了第一句。

慕容素望了他一眼,含混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她今日着了一身月白的秋衫,素颜垂鬓,额上未扫花钿,脂白的肤色映着淡月的胎纹,有种别样的丽色。静静审视了半晌,李祁景寂静缓缓开了口,“你这胎纹形如明月,又弯若叶尾,倒是十分别致。就是不知,怎就能平白惹了那些天煞的传闻。”

她微怔了怔,立即反应过来什么,面容没有一点表情,“你调查我?”

他轻轻一笑,语气云淡风轻,“虽说用人不疑,但为我所用之人,我总要了解些许。”

慕容素沉默了少晌,“那你查到的结果是?”

“倒是查到了一些。”李祁景望了望她,深邃的目光像惊讶亦如探测,“我真没想到,你竟与乔家有这般渊源。”

她一瞬抬起睫,幽淡的瞳眸暗暗凝起,垂于身侧的手已渐渐揪住裙裳。

定定凝视着她,李祁景突然正色开口,“白芷。”

“……”

“你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句闻及,慕容素不禁错愕,“王爷此言何意?”

他微一沉吟,片刻扬唇一哂,“我只是很好奇,云水村世代以务农为生,你父亲白三也不过一介农民,而你,却能有这般高的舞技。”

她默了默,淡淡的语调一如平常,“民女便不能学艺吗?”

“那倒不是。”李祁景叹息,将话意挑明通透,“只是我不明白,你既已看透我择选艺姬的真实目的,便该心知若与我同仇,未来面对的,会是怎般艰难的境遇,为何还愿赴蹈?”平静的声调隐含质问,“除非你有所求,那么你求的,又是什么?”

她的视线微微一漾,沉默了好一阵,戒备的神情终于有些些许松动,道:“我想入宫。”

“入宫?”这个回答反令他有些意外,顺理成章地问下去,“为什么?”

“这与你无关。”她的目光冷下来,视线投过,带着浓重的警慎。

他心下略微思索,只能想起一种可能,“因为乔氏?若是这般,我可以……”

“那是我的事。”慕容素冷冷打断。微一倾默,冷静地抬起眸,“我只能保证,若是可能,我定会竭尽全力应王爷所求。其余的事,不劳王爷费心。”

看出她极力的抗拒,李祁景不再强求,转而换了话题,“那你可知,普通女子入宫,只有两条路。或者以宫婢之身充缀后宫,或者,便是以妾妃之名,伴我皇兄身侧。”

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他复又开言,“可你要知道,无论是哪一条,只要你步上这条路,以你棋子的身份,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要入宫。”她回答的毫无犹豫。只要可以入宫,只要可以令她接近那个人,她什么都不会在乎。

眉宇间的诧异一闪而过,李祁景目色陈杂,“你已决定?”

“是。”

“不会后悔?”

“是。”暗色的瞳眸一片寂漠,她回答得十分疏淡。

静静凝望了她许久,李祁景终于松口,“好。”

言罢他不再停留,利落起身,大步朝着室外走去,“那你随我来。”

·

敬北王府的书房位于李祁景所居的东苑之内。书架漫壁,一眼眺去,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各类文卷典籍整齐堆列,涉猎之广、所藏之杂全然令人咋舌。医学、药毒、战策、星象……林林总总一应俱全,几乎可与皇城内的文德殿同及。

推开门,浓重的淡墨气息袭面而来。高耸的书墙直及屋顶,几乎遮蔽了所有光线。室中有一矮案,香炉微燃,房顶嵌着琉璃亮瓦,借着天光掷下光柱,斜斜洒在案上,益发显得宁怡寂静。

被安置在室内等待良久,慕容素忍不住四顾打量。这间屋室布置硬朗简洁,除却几件金瓷摆件全无其他杂物。最临近的书几置着数卷史籍,不同于其他书卷的井然划一,全似读罢随手置于一侧。她随意拎起一册,一望竟是大燕国史的记册,瞳眸倏然一凝。

身侧步声轻响,李祁景正朝这方过来,不知从何处取来数十书册,“哗啦”一下撇在案上。她瞥眼一望,悄无声息地撇开了手中的史卷,回头望向他。

轻舒了口气,他一指那一案的书籍,淡道:“你先看看这些。”

慕容素手腕一顿,应声翻开一卷。这些卷籍装订粗陋,排版参差,竟非统印,而是一一由手写就。笔走龙蛇的字体乍一入眼,竟无端觉得有些熟悉。她略略翻了一翻,很快搁下,带着狐疑的问询抬了头。

感受到她疑问的目光,李祁景立即下了命令,“半个月内,将这些记熟。”

她愕然一诧,一瞬将疑惑问出口:“这是什么?”

“这些是这数年来我大凉所有朝廷官吏的计策,乃我皇兄亲手写就,放眼世间,仅此一份。”

李复瑾。

执卷的手一颤,她的眸目停凝了半晌,渐渐抿起唇,“我为什么要记这些?”

“你以为仅凭艺色便可在宫中长久立足?”含笑的话语似乎又携了鄙讽之色,他的声调有些清冷,“别以为你身在后宫,就可完全不触及前廷。若你不想死得太快,最好将这些都记清楚。”

地方、两相、六部、九卿……数十册帙卷层层垒叠,足可有半人之高。如此繁冗的内容仅限于这般时间,简直无异于刁难。

静了静,她冷定抬起眼,“可未免太多了些。”

“我知道。”他点了点一案的卷籍,口中却并无半分酌减,话语坚定毫不转圜,“半个月内,必须记完。”

慕容素的面色愈加难看,望着书籍,张了张口,最终却默住了言语。

“怎么?”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丝毫不掩轻讽之意,“仅这些便觉得辛苦?那你还不如早些放弃了。这不过仅是一小部分,后面的只会更多。”

“我没说辛苦。”她一瞬抬起头,冷眼相对,沉静的瞳眸渐涌愠色。

“那样最好。”李祁景漫哂了一下,无视对方如刺的目光,索性不再多语,转身踏出房门。

“你且先记着吧。”过了片刻,男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逐渐行远,“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半个月后,我会过来抽查。”

“嗒”地一响,屋门自她身后关闭,隔绝了一切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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