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策-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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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到祝贺的宾客陆续登门,敬北王府内几近空前热闹。南北两侧客苑的所有客房全部都被整饰一新,承住着自各国各地远来的贵族宾客。府内的下役每一日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将一切都筹备得尽善尽美。王府每日门庭若市,宾客满盈,规模声势谓恢弘浩大。
那段时日很少可见李祁景的身影,前厅每日接踵不断的拜访与款待事宜,几乎尽数交由了岳忠处理,仅有清晨与下钥之时,才可匆匆一掠主人归赴的踪迹。除却前苑,后苑亦是不得落闲。光是府中宾客日常起居的安置布从便足已令人应接不暇,有时偶遇多加考究的嘉宾,接待起来更是教人焦头烂额,分外令人疲累。
如此持续了数日,一向禁劳耐苦的岳忠终于感到抗不下去,转而向慕容素请托协助。除却处理后苑,慕容素又继而接手了少许前苑事宜,主事礼贴记录与安置回礼。偶时应急,她业已会以纱掩面出亭迎客,更是无由引起了诸多猜度。
那些日子府中众人对这位不见其颜、额染月钿的女子颇为好奇,加之此前有关绝世艺姬的传闻,更是颇引人追寻的兴趣。关于散言,慕容素略有耳闻,却置若未闻。她很忙,也很累。每一天的零散琐碎已教她疲惫不堪,空闲时又要复续夜宴之舞的排练,几乎不曾一刻停歇,更是无暇他顾。这般坚持了半月之久,终于在上元节日落下半日闲适,被李祁景唤去一同观赏上元灯会。
良宵元夜,花市如昼。灯如火树,繁光缀天。
月色婵娟,鼓乐升平,无数名士伊人尽出,争睹帝都盛节之夜。云州城内人声鼎沸,喜气如潮漫涌全城。子央街上人流涌动,所及之处,处处笙歌,十里喧嚣。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上元佳节,云州的繁华果真不同凡响。”
隐在人流之中艰涩前行,望着周身喧闹绮丽的灯景,李祁景四下观赏,忍不住赞叹。他身侧的丽人一袭雪白狐裘,素颜似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艳妆华衫,如月的淡色匿在纷呈的人群中,却显着种卓绝群伦的靓艳。
闻言她略微转眸,淡淡望了他一眼。听他惋惜般继续叹道:“不像凉城,虽也有花灯集会,但年年岁岁一斑,总是有些寥落了。”
慕容素偏头静听,闻罢懒懒笑了一笑,姣好的容颜蕴着几许不在心上的散漫,静道:“凉城乃凉代交界,又是关隘之地,怎会如王爷所言这般。”
“再如何繁荣也无法同帝都相及,毕竟云州直属国之肺腑,自然是不同的。”李祁景轻轻一笑,“也难怪燕、魏、代等诸国都觊觎这中原腹地,如此繁华昌盛之象,确实令人垂涎。”
她默然不语,偏目望向街道两侧的灯景,大大小小的彩灯高悬,锦绮为帐,望之夺目生辉。沿街有不少卖灯的商贩高声叫卖。无数花灯形形色色,幻彩而鲜明。
“可喜欢花灯?”见她一直看着两侧的灯火不甚言语,他随意捏起了几个,抚在掌中左右翻看,“你喜欢哪一个?我送你。”
她本不想要,却懒于解释自己并不喜欢。看了半晌,干脆拾下了一盏桃花灯笼。掌大的粉桃烛火轻幽,以彩珠为饰,溢彩纷呈。
李祁景的神色微微一凝,“你喜欢桃花?”
她没否认,双掌轻托,淡淡的光映亮静月般的眸,“只不过可在这数九冬季见春花灿烂,觉得稀奇罢了。”
轻艳旖旎的桃色灯火笼罩着素丽清颜,衬出女子明艳绝伦的光彩。她淡然轻笑,笑靥映着那一抹飘淡的光色,竟教人心觉一种失魂落魄的美。
周围无数目光悄然凝望,一时俱屏住呼吸。灯火下唯见伊人笑意淡淡,惊艳得不似真实。
李祁景一瞬有些恍惚——
他方想说些什么,一声叫呵忽地断了思绪。大路中央猝然一辆马车疾蹄行至,车夫叫嚷着令行人躲避。周围的人群惊慌避散,人流猛地漫过来,惊起一片声潮。
猛然的受力推撞足有摔倒的趋势。慕容素一个趔趄,手中的花灯翩然坠地。眼见着便要摔倒,李祁景下意识伸出手,可还未及碰触到她的衣裙,人群中已有另一只手将她扶起。
“谢谢。”她惊魂未定,敛了敛微散的鬓发立即道谢。
“姑娘不必客气。”扶人的是一名高壮男子,含笑回应道。抚落腰际的手却反常没有离去,许是人潮实在太过拥挤了,他顺势向下一摸。手掌自腰臀一直漫至大腿,猥琐贪婪而毫无顾忌。
慕容素的脸色刹时变了,眉间刹时厉了起来。李祁景眼色一凝,很快发觉了身侧之人的异象,他垂眸一望,负于身侧的手已然抬起。
猝地一声嚎叫,只见那男子神色狰狞,捂着手臂倒在了地上,杀猪般地痛号。计未得逞,又遭人中伤,男子怒不可遏,张狂地粗言怒骂。周遭的行人不明所以,纷纷停下步伐,指指点点地猜议。不堪入耳的秽语漫流充斥,更是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怔了稍许,李祁景默默收回了手。
出手的却是慕容素,清颜的笑意没了,秀丽的面庞流露出无法隐忍的厌恶憎疾。冷冷地看了男子少晌,不顾行人的流言蜚语,径自转身离去。
人影离去了,骂声犹在。李祁景的目光冷了,远远递去一道视线。一直坠随远处的暗卫得了命令,了然地点了点头。
·
到了望楼,人群水泄不通的拥势终于稀松了些许。
此处是一座玲珑别雅的小楼,亦是子央大街上矗地最高的建筑,俯瞰可望整座街道,实乃观赏灯会的最佳地点。元宵佳夜,望楼一室可值千金。除却贵族商壕,普通平民几乎望尘莫及。
在酒楼视野最佳的雅间俯瞰绚丽灯影,万家灯火,李祁景轻叹,试探地开了口,“还好吗?”
“什么?”
他一指了指她方才被男子碰触过的裙摆,识趣地没有出言提起。
慕容素毫不在意地一笑,“这算什么,你若是知道我曾经发生过的,便知这不过尔尔。”
他哑然失笑。沉默片刻,转而又想起什么,似随意而叙,“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
“什么?”
“你会武。”
这一句是肯定而非问询。滞于半空的手正在斟酒,闻言顿了一瞬。鲜亮的酒液呈漫瓷杯,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何以见得?”
“那一次凤台初见,你与我交手,你出招有序不乱,节奏稳健,力量虽绵,但寸力十足,可见有习过武的底子。”他话音平静,执起酒盏微微一啜,“只不过你当时用的是刀,但以身法看来,你的一招一式,倒更似是剑招。”
她略一沉默,窗外的乐声入耳玲珑,凤箫声动,悠扬而婉转。隔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开了口,“我自小学艺,确实习过一些防身之术。”
他轻轻一笑,见神色难以断定这个缘由他是否信服,片晌又问,“那为何不用剑?”
“我已经忘记怎样使剑了。”她回答得很迅速,半敛的睫轻阖,覆住了眼眸的神容。
李祁景却心头微诧,“你……”
他方想再问什么,楼下却蓦地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扰破了入耳温韵的丝竹乐音。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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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入宫
李祁景错愕望去。望楼之下,一个高壮犷悍的男人疾言厉色,粗暴地推搡着一名衣着单薄的卖花少女。少女又惊又吓,屈膝跪地连连求饶,却丝毫无法化解男人的愤怒。男人奋力撕扯,粗壮的拳头倏地扬起,狠狠掴了少女一个耳光,即便如此还不肯解气,他猛地夺过女孩紧护的花篮,掷在地上狠狠踏踩,任由如何哭喊仍不放松。无数鲜花零落一地,碾踏成尘,望去好不可怜。
灯会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磕绊更是寻常小事,可这般暴力便是过了。周遭的行人看不过去,纷纷围观劝解,却更加惹得男子污言辱骂。那一声声恶毒的诟谇不堪入耳,光是听闻便已令人心惊肉跳,奈何那男子行貌狂莽,无人胆敢贸然阻遏。
他只看了一会儿,自顾转回了目光轻轻啜饮,神色异常平静。慕容素未曾看楼下,默默盯了李祁景良久,许久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喜欢女人?”
喉头一呛,李祁景一口清酒立即喷了出去。
她视若未见,把玩着精致的黛瓷小盏,继续自顾道:“你身边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你可是有断袖之癖?”
他轻轻咳,以手拭去唇角的残酒,眼神愕得怪异,“什么?”
她略一沉默,回答得十分平静,“寻常男子望见此景,但凡可能抗争者,定当挺身而出,唯你丝毫不曾动容。”
“……”如此便断定他性向异殊?
李祁景忽然无奈的想笑。楼下的争闹已经淡了,许是动静过大,终于引来了一个佩剑游侠路见不平。望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身影,“也不是,只是若我救了她,将她带回府中也定类为下奴,何必误了人家。”
慕容素不置可否,片晌,又问出另一个问题,“你没有喜欢的女人?”
这本是一个异常普通的问题,可此刻由她口中问出来,却总莫名显得有些离奇。李祁景怪异地望了她一眼,心下虽怪,但终是应问答了,“嗯。”
“那沈妙逸呢?”
“沈妙逸?”李祁景愕然,转瞬立即明白了什么,“你看见了?”
她并不否认,倦懒地舒缓了一口气,视线投向窗外的灯景,“我只是很意外,难怪她自入府起便多方特殊,原来,背后竟是有你这棵大树撑着。”炫亮的灯火映明了女子明澈的眸,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是你的另一颗棋子?”
“算是吧。”颇讶异于她对一切的了彻,李祁景略陷沉思,“这一局我在两年前便已开始筹谋,当时大凉方复,诸政不稳,云州上下皆传,妙逸此女倾城绝代,舞艺精绝,又会那位前朝公主所作的绝学斩雀,所以我本以为,论才论貌,她都是可与淇玥匹敌的那个。”
“所以你便大费周章,为了引她入府,召示天下遍寻艺女?”说不上心头是种怎样的滋味,慕容素的神情淡淡。
“不错。”说到此处,李祁景似乎有些唏嘘,“我试探过她,她有野心,也有心计,红袖坊并非善地,妙逸能在此处独占鳌头数年,必有其本事。我一直认为她是最适合的那个,所以自入府起,便已对她着手培训。”
“却未想她对你动了情。”话已至此,接下去的也便顺遂了,她率先替他说了出来。
沉默良久,李祁景轻轻“嗯”了一声。
明灭斑斓的灯火映着俊颜的轮廓,淡然的神色望之丝毫无愧,慕容素忍不住摇头,“真傻……”
明知那些个脉脉温情之下掩藏的不过是不测深渊,却仍旧选择飞蛾扑火。她口中虽这般说,心中却不禁对那个飞扬跋扈的女子产生了几分钦佩之色。
“你负了她芳心一片,你很渣。”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身侧的人,慕容素旋即毫不客气地品评。
李祁景的脸色顿时一暗。
“除却许她安富尊荣,我可从未给过她任何允诺。”他的眉目凝着一点意气,薄哂之下的话音隐藏讥讽,“更何况这世上的傻人何其多?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子,为了自己自以为是的大义,明知前路九死一生,却仍肯身投罗网,当真是……傻透了。”
最后一句隐约的低语模糊难辨,慕容素未曾言语,脑海中却下意识隐现了那一苑的夭夭桃色,静饮了一口浓酿,她试探地问出口,“可是西苑的那个女子?”
她话方才落,李祁景的目光剎时凝缩。
“你怎会——“眸中原本的情绪一瞬隐去,转而涌溢了浓重的警惕与凌厉,隐有杀机浮动。
她却恍若未见,心道这般反应想来无差,淡定地撂下酒杯磕开一粒核果,“曾偶然一次冒昧闯入西苑,非我特意探寻,王爷恕罪。”顿了顿,她微蹙了下眉,“你若不愿说,便算了。”
停了一刻,李祁景渐渐缓过神。
眉宇的戾气逐渐散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慕容素都几乎放弃了,终于松了口,“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慕容素偏头望向他。
大抵是极少回忆,他的思绪微似乎有些迟缓,半晌道:“她叫宛来,不过是我身侧曾经的一个婢女,无他。”
宛来……宛若伊人归影来……
她瞬间了悟,观察着他极为细微的神色,“那她现在在何处?”
这一句问语却令他彻底陷入了默然。轻薄的唇角微微抿起,不曾发出一言。
慕容素犹豫了片刻,“她死了?”
“不知道。” 暗色的瞳眸一片漠然,他的语调十分疏淡,“或许吧。”
“你不担心?”
“担心?”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李祁景勾起唇角,话中掩不住讥嘲,“凭她生死,左右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冷漠的话锋藏着带刺的锋棱,慕容素怔了一怔。
只见他那一双深暗的双瞳沉冷如昔,却隐蕴着种阴戾与怨怒混杂的气息。暗邃的眸目聚凝,薄声